壶公山杂记

山野牧风

在壶公山脚下出生，小时经常在山上狂野，壶公山早就植根心里，熟悉不再熟悉，早就想写篇壶公山的文章，深知自己水平功力，迟迟不敢下手。近期再走壶公山，竟有点生疏，很多地段面貌被强势的现代力量整理改造得面目全非，心中未免有点惆怅。 　　老家去壶公山有一条古老的山路，宽约一米，山石铺砌。古路过渠道桥后右拐到观音亭再左折向上，顺势在钟山（当地又称笔柳山）里蜿蜒盘旋至烘炉嘴，烘炉嘴是个丁字形山路交叉口，状如农村用的烘炉，在这里同从名山宫上来的路会合后沿磴步爬高至牛屎坪，继续登上令人生畏的陡峭楼梯古，来到风浪口，风浪口是两山垭口，就是酷烈的夏日，这里也清风徐徐，是消夏的好去处，在此古石路一分为二，一路右拐经清净寺上壶公山巅，一路直行经一湾、二湾到凌云殿。古路曾是黄石方向南洋片区登山的必经之路，庙会时路上人头涌动，摩肩擦踵，热闹非凡。随着盘山公路开通，目前该山路只保留从翠峰至风浪口及过一湾、二湾二段，从山路爬山的游人香客也己屈指可数，路面状况大大不及从前，树叶腐枝覆盖，野草侵蚀，而从风浪口至清净寺的石路己不见踪影，湮没消失在乱草之中。当时从风浪口去凌云殿路上一湾、二湾的山谷溪水潺潺，鸟啾虫鸣，树木茂盛，水流从上直下，水质透明清洌，在风浪口摆车丸担的摊贩就是从这里取水使用。二湾山谷高处，危岩于丛绿中屹立成悬崖峭壁，配上不大激流，自成一张活脱的水墨风景画，此二处当时无任何人工建筑，环境健康淳朴，一切都是原生态的自然山体地貌风光。在二湾路边“极高明"金色石刻在急折的山谷中很是注目，这是明代莆田知县胡道芳刻石，南京都察院林有恒书写，在溪谷和周边树木映衬下给人渺小低矮错觉，以为伸手轻易可触，但到石刻下后任由人蹬起脚尖也很难碰到字体，山下人说法是"看矮矮，凡人却摸不着，能触摸到其中一个字的是贵人，三个字都能碰到的是皇帝命"，这三个字成了这一带山下读书人希望所在，被人们当做能预测前程的壶公山山神化身，很多求功名的读书人或其家长到此都要虔诚烧香叩拜，垫个石块依次把三个字摸个透，更有夸张者抓下字装模作样的往自己口袋里装，"极高明"三字来自中庸的总纲“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是指人的境界要致力于达到高大光明，正象眼前雄壮壶公山峰光明磊落，很是切合此景。“极高明"处古路另一侧下二三个阶步有个花岗岩石洞，洞腔可容二三个人卧地休息，那时庙会时在凌云殿乞讨人员晚上常在这儿借宿，路过人们也常在这儿躺雨，洞因此被山下人称"乞吃厝"，如今洞口被人们用块石修整并加盖屋宇，供奉仙像，起名云仙洞。过去翻过二湾又绕过一个山湾就到达凌云殿的如今第二个山门处，这个山门前的停车场是辟山加填土整理出来的，以前在过了二湾继续走一段缓坡快到第二个山门前不远的旧山路边，有一个三米左右见方山洞，洞口杂草葳蕤，洞内昏暗，阴风袭人，每次经过洞口都会莫名其妙产生恐惧感，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对该洞民间说法很多，传该洞直通海滨，洞内还有遗弃兵器之类，但终究没人敢钻洞中探个究竟，建设公路时亲眼见过滚落大岩石堵在洞口，现己完全消失。 　　从风浪口分叉出的另一条山路是往壶公山顶上，路直接行走在壶山主峰中，道路静幽，空气清新，在接近清净寺路侧岩石上，有"第一山"和"壶中日月"等古石刻，为壶山增添几分神秘和文化气息，到达清净寺路口，有用山石杂砌的矮垣墙简易寨门，因清未民初黄濂在此设置黑虎忠义堂，建壶山寨聚集贫苦大众揭竿起义，失败后寺被烧毁，留下一长方形的石壁天池和残垣断壁，从废墟看，当时建筑的规模不大，只有一排，与周边地形环境结合融冾，有深山藏古寺之韵味。清净寺所在之地背依壶公山主峰，前有天池聚水后经小溪流向"二湾"处，整个地势象个太师椅，是个宝地，唐代郭姓入闽始祖郭嵩就安葬于此，其后人在墓侧筑草庐，建真净岩祠，一直演化为座小寺庙，前面提到的"第一山"就是明代郭姓后裔兵部尚书郭应骋儿子郭良翰的墨迹，这一次去后特地再去寻找，听寺内老人家说刻字的石头在新建放生池角落，建放生池时被埋在土中和草丛里，寺右后角由郭姓寿星、参加过乾隆长叟宴、活了109岁的郭钟岳题写的"义泉"如今倒还存在，题刻前的地貌也被整理的不容乐观。关于清净寺名字来历小时据大人们讲古时有一财主在五月庙会到凌云殿上香，欲宿在凌云殿，因恐晚上被殿外香客的嘈杂声纷扰而不能入眠，要殿内管事帮忙安排一处清净之处，管事的听完之后指了外面说壶公尖尾下有个小寺庙那个地方最为清净，财主借宿于此后甚为满意，从此小寺就以清净寺为名被叫开了，所以壶公山巅在我们生活的那一带也就有个“清净尾"的别名。石路到清净寺后就结束，再往上就是行人踩出的自然山路，崎岖不平带几分最后冲顶的陡峭。到了山顶，头上的天空更加辽阔深邃，大地更加恢弘绚烂，极目远眺，远处村庄山峦在烟云中朦朦胧胧，视线尽头水天一色。往红山水库方向下去离山顶尾直线距离不会超过三十米处有一座不大的石头房，这就是龙王庙，庙前不大，有一水窟，极为神奇，传说泉眼通海，水位能随海水潮汐而变化，据史载此水窟即为蟹井，祈雨甚灵，明洪武十五年（1382年），莆阳大旱，兴化知府邢敬率人到此祈雨应验，令人在此建龙王庙，旁立有一通祈雨碑和岳正的"仁泉“石刻。 　　壶公山名字来历说是汉代一胡姓之道在山上修道成仙，甚至有说是一位陈胡公的道人在山上修行而被称为胡公山，还称有隐人在山巅见一老者和宫阙台殿，老人称此地为壶中日月等等，后讹转为壶公山，这个说法充斥史载和民间，近日看到一学者提出壶公山初始之名为笏板山，逐步演绎而成，很是赞同，过去给山取地名依形居多，而所谓道人仙人传说从现在科学角度看子虚乌有，壶公山从南洋和府城方向看似一笏板，称之为笏板山顺理成章，笏板山音同壶公山就遂步演变而来是最站得住脚。真要提到胡道人之事，有记载胡仙与陈仙是在名山宫结庐修道，并在此处升天，很早时此处就建有望壶亭奉祀胡仙、陈仙，名山宫之位隔一山谷与壶公山主峰相对，符合远古时代存在对山岳崇拜的特点，只是随时间推移胡仙文化逐步被后来新的文化和信仰所替代覆盖。 　　走在壶公山中的路上，走进壶公山的故事里，领略山的美景和灵性，多次感叹生在壶公山脚下，却没能长成壶公山一样坚强，更多时候在山外也会情不自禁抬头，从不同区域看壶公山，欣赏山的不同身姿。在八二一街南梧塘段，壶公山稳健匀称，清秀靓丽，孤峰成景，山影倒映在龟塘之上，风光美妙无限，清代廖必琦因此把龟塘改为壶塘，壶塘孕育出清代女诗人陈淑英，惜传廖必琦的儿子倚仗老子势力，迷恋壶公山北麓龙泉寺尼姑美貌，致使曾经的龙泉寺香火日下，尼姑们连落到在节日时去十音队当侍女养寺，年复一年，容颜日衰，为了生计尼姑们每年到十音队谋生时，只好虚报年龄，留下了"龙前师姑年年十八"的古话。从秀屿土海处看壶公山，山势从南往北，一路绵延起伏，似一巨龙游走天下，不远的青山象一颗熣燦宝珠，在大地上组成龙戏珠的不可多得空间组合。宝胜村看壶公山，山势呈现出盘绕蟠踞的另一种山龙形象，展现出力与美的统一，山上龙王庙此时有画龙点睛之功效，传湄洲湾南岸的惠安人刻意潜入龙王庙窃走龙王石像意在弱化山龙的灵性以达到心灵安慰。在海拔较高的泰峻岩处远眺壶公山，别有形样，巅顶近在咫尺，山梁背脊轮廓曲折清晰，主峰似龙头高仰向东，更有动感，守寺的老者称柯潜曾在此地读书并看到山神，茅塞顿开，难以置信。最爱的是从老家角度细品壶公山，山形象跃出水面的鲤鱼，有鲤鱼跳龙门寓意，唐代余姓入闽始祖余镐为避黄巢之乱，独好此景，隐居山麓的翠峰，逝后就葬在此地，墓地文革时被平整破坏，其配祠发展成为今天的翠峰寺，墓地遗址在翠峰寺左前侧道路拐弯处附近。靠近壶公山顶南侧有一片突出的岩石群，站在善乡村瞧，是一惟妙惟肖的望天吼狮头造型，更精彩的是常有缕缕丝丝的缠腰云烟从此飘过，象从狮口吐出，呈狮嘴吐雾之美景，换一个角度站在渠桥村再看这堆岩石群，似一头枕壶峰的慈祥老者头部，鼻子眼睛下颌一应居全，同下面的一组逶迤而去的山脉结合就成了一个自在的卧佛。壶山兰水是莆田的象征，对外的一张山水名片，在新度村公路桥上眺看壶公山，笔直的南渠水流轻缓，两岸古朴荔枝带浓绿覆堤，南渠良好的视觉通廊最远处壶公傲立，气度轩昂，这时再来一叶扁舟，就是我们经常在各宣传画册上见到的壶山兰水图片。 世界在变化，心目中的壶公山也不例外，这座哺育着千千万万莆田人民的山峰在山上大兴土木巨浪中己显得千孔万疮，伤痕累累，短短几十年光阴造就其千年历程中最大的变化，在这场急剧式变革中，很多很多壶公山不可多得的拥有变成永远的曾经，值得深深思考，理清大自然才是真正主人，人类只是寓居其上的客人主仆关系，站好位置，不喧宾夺主，真正做到对历史的尊重、对自然的敬畏才会在人类生存中得到大自然的庇护，而不是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