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山下 ——作者 赵海瑞

朱儿

　　高阳山温泉从唐宋以来就名满天下，环山几十处泉眼，千百年来涌出乳汁一样的温泉水，抚育着这里世代相传的千家万户。古来今往，慕山慕水的外地人 来到高阳山下，旅游、泡温泉、治病疗伤、康养休闲，络绎不绝。尤其是最近十多年，郑州慕名前来泡温泉的人越来越多。众多人中间最多的还数我们这代人，被称为“老三届”的一代人。 君可知， 老三届的知青人是中国历史上极为罕见的特殊人群，十年寒窗打下了坚实的知识后，却又被下到农村去接受再教育，此一壮举，中外史无前例。蹉跎岁月之后又赶上了计划生育，多数只许有一个孩子，此一政策，旷古未有。这批人一般出生在1949年前后，现在都七十多岁古稀之年了，但身体尚好。他们父母基本不在，孩子成家自立，很多老夫老妻也就过成了二人世界。虽然这代人也曾坎坷，但是比起历尽贫苦多难的父母一辈，强多了。因此，这批人退休后成为有空闲，有精力，有工资的“”三有”人群。继而，他们有幸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代休闲旅居的开拓者，中国式休闲旅居热就是随着这批人的退休而悄然带动起来的。来高阳山休养闲居的人逐年增多，就是在这个背景下形成的。

　　君可知，三年以来，猖獗的新冠疫情并没有遏制住，“三有”人群需要寻找安放心灵的梦想之地。于是，毗邻黄河南岸的马渡村就成了我们一伙人常常圆梦的地方。村内的3号院是一所别墅院落，我的好兄弟孙德成就住在这里。

　　马渡的初春，无数的月季花，樱花，海棠花满园绽放，白墙圆门和青蓝色的屋瓦辉映在花的海洋里，像传说中的海市蜃楼。马渡的冬夜，静静的月光下，白雪世界托起了满院的海棠红果，更像白雪公主的梦幻世界。孙德成年轻时是一个帅气能挣钱的公子哥，风度翩翩，招风惹蝶，侠肝义胆，好施乐善。他现在拥有的马渡院落的两层小楼就成了我们老家伙们逐梦的地方。几乎每个星期都成群结队来到这里，基本都是老三届人。

　　这些人当中，陈淑兰是资深召集人，屈颖莉，还有屈颖莉的发小 蔡凌，是实践中历练出来的烹饪高厨，朱振芳是写作浪漫散文的高手， 王 玲芳和大个子李增云，也都是十中学生，玲芳是文雅的牌迷， 增云是烟神酒仙。做饭时，打下手，搞卫生是共参项目。德成是一个生活能手，计划、采购事事周全，迎来送往全靠他张罗，我们调侃他是“马渡村村长”。在马渡村村长的家中，我们高谈阔论，嘻笑言闹，扑克麻将，挑灯夜战。包饺子，烙菜馍，烧地锅，烹鸡烤羊。对劲的人，在对劲的地儿，吃着对口的饭，就是这么的带劲，就是这么的酣畅淋漓，不亦乐乎！如诗曰：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写到此处，似乎是扯远了，其实真要告诉大家的是，这次国庆节后商定去高阳山泡温泉的事，就是在马渡议定的。所以，去高阳山的一行人，也就是在马渡形成的“马渡家人”。马渡已经是我们的第二个家了，家中的快乐生活不是一时能写完的，此篇文章的主题是高阳山温泉，马渡家的故事，待以后再叙。

　　国庆长假的前六天，天气阴霾，秋雨绵绵。第七天，正是我们商定开走的这天，老天开了眼，朗朗晴日，秋高气爽。我们一行马渡家人，还带上一只萨姆耶大白狗——臭臭，驱车两部开着导航，向高阳山温塘村甘棠公寓进发。秋色秋风秋意爽，五百高速一路畅。正午十一点，高阳山隐约在显，即刻间就来到了目的地——三门峡市，陕州区，温塘村，甘棠温泉公寓。 高阳山的精彩不在山上，而在山下的温塘村。 甘棠温泉公寓就座落在温塘村靠南的山脚下，四层浅绿色的小楼镶嵌在山抱树绕之中。主人是三十多岁的小两口，男主人小宁是复原军人，共产党员，还是抗疫志愿者。

　　中间穿黑马甲的女士，就是甘棠温泉公寓的女主人，小宁的媳妇。那天一早，小宁就出去做志愿者了，所以没有赶上合影。

　　楼前约二十米处有一个极为沧桑古老的土寨门，拱形的寨门约十来米高，是夯土而成，断断续续的寨墙上长着稀疏零落的野花、枸杞和小枣树。这些苍老残缺的土寨墙在很多乡村已经被岁月削磨的无影无踪了，在这里再次看到它，惊喜之余，又多了几分感叹。

　　寨门南边四十米的山坡上是贯穿中国东西的老陇海铁路，随着时代车轮滚滚向前，它也苍老许多，大量运力已经被山下黄河边的高铁、高速公路替代了。即使如此，老铁路也是一条功勋路，在哪沧桑的岁月里，数不尽的逃难人群扒上这条铁路的货车到广袤人稀的新疆谋生，数不尽的物资又从新疆滚滚不断的沿着这条铁路运往内地。它拯救过苍生，又助力天下。老百姓应当感谢这条铁路，国家也应当感谢这条铁路。现在这条铁路时而还有火车通过，甚至仍有少量绿皮火车继往开来。

　　甘棠温泉公寓是一个四层小楼，一层筑在洼地，属楼主人专用，二至五层设18套宽敞明亮的标准间，标准间设两张单人床，卫生间里有两个大号白瓷浴盆。温泉水可昼夜享用。 楼顶的使用，主人頗具匠心，全面积覆盖构建了宽大的厨房，餐厅和洗衣房，四周玻璃通透明亮，厨房里配置了五个火灶，和多套锅碗瓢盆，在此生火做饭极其便利，这里是一个泡温泉自在休闲的好住处，马渡团伙的新生活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清晨，我们三三两两顺路下坡向北走，通过神泉路、永乐路就是热闹的菜市场。这里，蔬菜水果，肉蛋农副产品应有尽有。很多是附近菜农的菜，新鲜而便宜，猪牛驴羊肉多是现宰现卖，市场上只有一个卖鱼的，白条、鲫鱼、翹嘴、鲤鱼 ，种类很多，卖鱼人说是在小河沟里捉的杂鱼。这里，还有卖老陕州特产的，什么观音堂的 牛肉，大营的麻花，陕州油茶，梨膏糖等等，等等，离老远都能闻到扑鼻的香味。街上的羊肉汤、牛肉汤，讲究的很，片片肉不带赘絮，汤汤汁鲜香浓郁，配上饼丝或烧饼，吃起来别提多带劲！村委会大楼一层有一家卖驴肉汤的，是老陕州名店，家养的狗肉，吃草的驴肉，别提多么鮮香了。期间，我们常调剂生活，时不时到这些店里来。在这里吃小吃，味道有久违的感觉。大约是肉、菜接近绿色，加之不走样的老做法，使我们吃到了老味道。饭点，是我们无限享受的时刻。来到顶楼，有登高望远的感觉，透过四周的玻璃窗，陕州区全貌尽收眼底。北边山西的中条山清晰可见，山下万古不朽的黄河奔腾不息，岸边高铁线上正有一辆白色机车轻飘飘的流然駛过，高铁发电厂内那高高的烟囱冒着青烟，近处的高楼威严耸立，楼下街道上车水马龙。温塘村栉比鳞次的各色民房风格迥异。

　　陕州的晚秋，粉黛乱子草开了，远远望去，仿佛是一大片诱人浪漫的粉色的海。粉黛乱子草是粉色的，看上去有很强的梦幻色彩，非常惹人注目。它的花语寓意是美好的等待。在阳光下，呈现出迷人的粉色雾状，美的令人窒息。暖洋洋的粉色花海，让人忍不住的就想用手去抚摸、去拥抱，去贴近。空气里都弥漫着浪漫的气息，如云如雾般的粉色花海里，让人一下爱心泛滥，仿佛置身于童话般的梦幻世界。有着梦幻和唯美感觉的粉黛乱子草啊！你惊艳了秋，惊艳了我，惊艳了高阳山下的大陕州。

　　离开那梦幻般的粉黛花海，我们又来到了奔流不息的陕州黄河边，一样的凝望，一样的动情！黄河啊，追随你从马渡来到这里，“一把黄土塑造千万个你我，静脉是长城，动脉是黄河”。你用甘甜的乳汁哺育了一代又一代中华儿女，孕育灿烂的华夏文明。每次见到你，都想大声呼唤，黄河——我的母亲河！

　　陕州岔里古村，也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古村落。村里，千百年以上的古树很多，我们选了一个晴朗的日子，慕名来到了一棵一千多年的皂角树跟前，带着虔诚之心，膜拜了千年古树的风采

　　我站在古树前，望着富有鲜活生命的葱绿而茂密的枝叶，感慨无限：人生短暂，人类渺小！仰望着古树沧桑的年轮雕琢着岁月的痕迹，飒飒间，秋风掠过，稠密的叶子晃了晃身姿，继续在高处凝望着红尘阡陌。

　　我抚摸着苍劲的树干，忽然想起余秋⾬先⽣对古树的⼀段描写“枝⼲虬曲苍劲，⿊⿊地缠满了岁⽉的皱纹，光看这枝⼲，好像早已枯死，但在这⾥伸展着悲怆的历史造型，就在这样的枝⼲顶端，猛地⼀下涌出了那么多鲜活的⽣命，矫情⽽透明”。

　　在甘塘公寓西南约8公里处，还有一座被誉为“地平线下古村落”的居民建筑群——地坑院。一日，我们驱车前往。那天的风有点大，感觉衣服单薄了些，可当我们顶风从地面上顺阶梯走到地下的天井窑洞时，一股暖流从心中悠然升起，太神奇了，一个个曲迴相连的院落，一间间尘埃百年的窑洞，窑洞里展示着曾相识又陌生的实物和照片，尘封的过往瞬间被记忆唤起:妈妈的尖脚小鞋、孩子的虎头小帽、格子花样的老粗布、栩栩如生的剪纸刺绣、花轿以及拜堂的场面，还有那只是在电影里见过的皮影戏……，但是最最触动心弦的还是“知青”展览小屋，在小屋里我默然地站了许久，看到了熟悉的锨、锄、犁耙，我俯下身轻轻触摸，仿佛又触摸到了上世纪那个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劳作岁月，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用青春挥洒汗水，用气概战天斗地的芳华。我们这一代啊，记忆的长河里永远深埋着那段青涩的难以言说的磨难与历练。

半日游览，仿佛回望了半个世纪，心灵深处再次泛起往日的圈圈涟漪。半日游览，让我们对陕县人民的智慧、勤勉和强大的生命力充满了敬佩。 实际上陕县地处中国古代文明发源地豫、陕、山三省的交界处，处于著名仰韶文化地带上，夏朝遗址离陕县也很近，文化传承很任性，所以遗风随地可见。譬如温塘村的民居，上世纪初的夯土瓦房、平地窑洞在村中多有所见并仍在使用，另外还有解放初期的、改革开放后的，新世纪现代派的等等，各时期的建筑也都比比皆是，活脱脱一个农村建筑博览地。

　　茶余饭后，总爱在村里闲逛。走家串户，一户一个样，户户干净，利落，有别于其它新农村建设规划出来的排排农舍一个模样，这里倔强的文化传承，给后人留下的民居，更显得丰富多彩，更有味道。

　　同期，小宁家住了十几位像我们一样的休闲居士，我们都是同龄人，也都来自郑州市，老乡见老乡，吃饭馍菜汤。于是乎，楼顶的厨房，显得非常忙碌，几家大厨各显神通，奏起锅碗瓢勺交响曲。我们家领衔大厨是曲颖莉，她可是一位极讲究的美娘，做事认真仔细，不辞辛苦，烹炒馏炖，无不精通，眨眼功夫她可以做出一桌好菜，在我们圈里圈外，早有”仙厨“”之譽。我们的另外一个蔡凌大厨，剑走偏锋，有绝技，擅长做难度很大的花样面食。二位的饭菜虽然在马渡已食之悠长了，但在高阳山她俩更是大显身手，天天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吃的我们天天称体重。郑州其他几家也不乏烹饪高手，徐杰女士 所做的饭个个是精品，韭菜馅饺子、卤面、菜馍，味道都超美，连油炸柿子饼也做的老道。我不尽感叹，困难和坎坷的经历并没有磨削掉我们这代人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极致的追求，几十年来，他们在对儿孙爱的承载下，练就了一身各式本领，匠心独具。可是，再看看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还行吗？还能承接住这般厨艺吗？唉，还是听听老话吧，“一代不管一代，孙子不管奶奶”。

高阳山的相对高度只二百多米，既不雄伟也不多姿，因此它的精彩不在山，而在水，“无论四季总如此，不随尘世变寒温”。高阳山下的村民，世代与温泉相伴为生，家家户户都使用富含微量元素的优质泉水，村中有十几眼泉口，温泉水资源非常丰富，目前有上百户人家经营温泉宾馆。泡澡是我们每天的幸福时刻，打开水龙头，63度的温水喷涌而出。调好水温。全身浸入宽大的浴缸里，顿时身心松软，经脉化通，轻飘飘光溜溜被温汤包融，美美欲仙，此时此刻比作神仙真不过分！

　　我们离郑第五天，也就是10月12号郑州疫情暴发，全域封城。每天查出感染者上千例，封控区越来越多，后来倾城静默管理。三门峡湖滨区17号那天也出现了一例，因此温塘村口也封控了。但是，温塘村内范围很大，顺山东西三里长，村内大小路畅通无阻， 我们并没有被疫情困扰和生活不便的感觉，反而像是置身于疫情之外的快乐世界和世外桃源一般。天天依旧变花样的吃喝打牌，泡温泉，甚至跑到养牛场，挤牛奶，喝鲜奶。走村串户，逛街购物，一点都不耽误。德成和陈淑兰跑到黄河边的养鸡场，买回来一鸡一鹅，主人小丁帮我们支起地锅，我早就司职马渡火夫，先猛火后慢炖，两个小时后香飘满院。又是一顿豪享，吃得满口尽香尽美。

　 逢十逢五， 高阳山西站的集会，盛况无比，L型长街展开足有三里路，路两边，靠排停着拖拉机，小货车，三轮车，货斗里冒尖堆满南北瓜果和本地红薯、玉米棒子，地上摆满了白菜大葱和适龄蔬菜。正值石榴，柿子、苹果丰收季节，当地果农竭力兜售现摘的果实，地上摆得像长龙阵。赶集的人熙熙攘攘，卖锄镰铲锹钉锚锁链及多种小农具的，卖花布鞋帽衣裤及针头线脑的，卖电线管座小家电乃至冰箱彩电洗衣机的。炸油条糖糕的卖拉面胡辣汤的，桌前坐着许多埋头的吃客。老陕州特产梨膏糖油茶大麻花摊位一个接一个，令人目不暇接。拔牙在炫耀手艺，铁匠在生火打铁，吹糖人吹出龙虎斗，捏面人捏出孙悟空。瞎子算卦的，土医卖药的……奇货奇景，令人瞠目结舌。郑州郊外和其他农村集市也去过不少，但是像高阳山下这般规模和浓厚的乡风旧俗很是鮮见，我仿佛又穿越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的骡马集会，回到了青春记忆，只可惜，那淳厚真诚的世风，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

也有意外发生，10月17号午饭后大个儿李增云突感语颤手抖，立即小宁和我们的护士长(朱振芳)，村长(德成)开车把她送到三门峡黄河中心医院，医治极为及时，十几天康复出院，重返甘棠。

　　甘棠温泉公寓在小宁夫妇人性化的管理下，服务理念很是精到，卫生干净整洁，生活设施齐全，他们不单接送来客，还备有买菜逛街的电摩供用。傍晚，山村的夜是柔软的，每当月光朦胧，星光迷离时，小宁院子里的轻音乐就会响起，不一会儿，楼中一二十号人三三两两陆续来到楼外的空地，灯光、月光、星光交相辉映，微风，乐声，舞步，轻盈曼妙，一时不少村民围观！马渡家的二位高厨屈颖莉和蔡凌，舞步熟练，舞姿优美，陈淑兰仰着天真的笑脸，踩着音符，晃动着优雅的胖身体，也很耐看。悠哉！乐哉！ 对待休闲人，小宁夫妇关怀倍之，问寒问暖，当向导，帮买菜，解决各种问题，还常常免费开车送大家去景区玩，这样的人性化服务彰显了甘棠的软实力。小宁夫妇的远见卓识在诸多农家经营管理中并不多见。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更多郑州的凤凰慕名而至，在此筑巢搭窝。“三有”群体多次往返，来此闲居的人逐年增多，甚至在寒冬，也有人携全家来此过春节。因此说甘棠温泉公寓是我们郑州的“老年之家”并不过之。 高阳山空气和水的舒适连狗臭臭都有感觉。它饭饱水足之后，或在村中的小路上与村童玩耍，或在楼前的台阶上趴着听人聊天，它长得漂亮，惹得村里人喜爱，它在此也很惬意呀，以至于我们离开高阳山那天一早它就躲了，几个人找了半小时无踪影，还是爱狗人士陈淑兰在几里至外的山坡上找到了它。

写到这里，“马渡家人”此次在高阳山的故事就要结束了，离开被新冠病毒肆虐的郑州整整一个月了，郑州有我们的家，有我们的窝，有我们的亲人，还有我们的马渡。高阳山的日子，快乐、潇洒，离开它，我们还要继续寻找开心的生活！我们也还会再来。 山水无长属，闲者是主人。

难忘高阳山，难忘甘棠公寓，难忘小宁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