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轶事

寒若冰霜

在村东头公交站牌北边，有一片背风朝阳的小空地，方圆不过五丈有余，冬天正是晒暖的好地方。现在村民生活条件好了，好多过去的旧式沙发弃之不用就放在那里，东大街清一色的老头，还有脑梗后遗症的柱仗者，把它们排成了一圈，每天上午九点，都会准时的聚集在这块儿“风水宝地”上，各自带着上下五千年的旧事新闻，海阔天空，侃侃而谈，嫣然一幅召开常委会议的派头。

村头闲坐侃大山，花甲古稀笑声喧。高谈阔论家常事，津津有味话不倦。在这群人里面，绰号颇多，例如“总台”“大喷”“响叫驴”“小广播”等等，都是根据他们的“侃大山”的特点，众侃友送给他们的昵称。他们聊的内容，大到世界新闻、全民核酸，小到村民轶事、东长西短。五花八门，方方面面。聊到热闹处，低一声高一声，笑声一片。

某日，大伙儿正聊得起劲，从邻村看戏回来的“敲锅锤”老万叔也加入了聊天的行列。山根伯见他来了，就问他：“老敲锅”，今天邻村的戏唱的咋样？老万叔哈哈一笑调侃的说，那戏唱的没说的，演员们唱着攥劲大得很，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奶都唱惊了！在大家的一片笑声中，“总台”老光叔开始播音了：“说起唱戏，方圆左圈都没咱村唱哩美。在六七十年代，咱村的唱的戏红火得很，排成大戏的有《红灯记》《智取威虎山》《沙家浜》《野火春风斗古城》《寇准背靴》等，小剧目像《三月三》《好队长》《掩护》等更不用说了。那时，扛起锄头种地，放下锄头唱戏。咱村好多人看着不咋着，都是登过舞台的人。像街东头的‘蓝毛’、街西头的‘老家院’，都是从扮演剧中的人物传下来的绰号，这绰号一叫就是几十年，有的甚至都是一辈子。

有一次在高龙村演唱《智取威虎山》，扮演‘杨子荣’的韩大宗在‘打虎上山’那场戏开头，剧中设计圆场跑三圈就开唱了，可韩大宗脑子一时短路忘词了，没办法，他只得又跑了一圈，鼓乐队的人一时也愣了一下，见他一直圆场，也就随着他的步伐，锣鼓镲一个劲的敲打下去。他跑到后台口对着后台的人说，提词，后台的人才知道他忘词了，就赶紧提词说，‘穿林海跨雪原……’。这时，他又跑了一圈，到台前的中央，他憋足了劲放开喉咙：‘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那声音浑厚激昂，如龙吟虎啸，似响遏行云。它穿破夜幕，在夜空中回荡。此刻，恰巧在东方的天际边，有两颗流星划过。后来，高龙的人都说，咱高龙村大，人家来咱村唱戏也真攥劲，在外村唱，打虎上山圆场都是跑三圈，在咱村人家一下子跑了五圈。那声音真劲大一出口，星星都震落了两颗。歪打正着，他们只知道唱的老攥劲，也不知道是忘词了，多跑了两圈也不知道是救场哩。”老光叔话音一落，那笑声骤然响起，众人笑的前仰后合，东倒西歪，眼泪都流了下来。

笑声刚落，“响叫驴”石头伯又打开了话匣子。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看咱北街的“梁队长”，在舞台上一枪能打死三“鬼子”。不知谁问了一句，一枪咋打死三“鬼子”呢？“响叫驴”笑笑接着说，那回是咱村上演的《野火春风斗古城》。“梁队长”被三个“鬼子”包围了，他急忙掏出手枪对准了前面的一个“鬼子”，枪还没响，前面的一个“鬼子”“扑通”一声可倒下了，“梁队长”这时候有点迷糊了，举枪的手刚放下来，突然“啪”的一声枪响了，“梁队长”枪都没来得及举，那俩“鬼子”可也倒下了。这时，戏台下面笑声暴起，久经不息。原来，过去演员们使用的道具手枪都是木头做的，在放枪时，要和后台的人配合好，前台演员一举枪，后台的人赶紧点燃炮仗，配合的好了，枪举起炮仗响，恰到好处。那次是炮仗的捻子迟了点，该响的时候没有响，不该响的时候却响了。农村人虽然不讲究爱看个热闹，但这也成了笑话。

说起“梁队长”，还有更可笑的呢。后来，“梁队长”家儿子结婚，在拜高堂的时候，新娘叫了爸妈以后，司仪为了调节气氛，又让新娘用港澳的方言叫一声爸和妈，司仪并多次示范，“爹哋”“妈咪”“爹哋”“妈咪”，重复了好多遍，当新娘对着“梁队长”叫了声“爹哋”，“梁队长”可能是耳朵听顺了，也可能有点慌乱，不假思索的回答了一句“妈咪”。回答的干脆利索，毫不含糊。司仪听了，笑的直不起腰来。众宾客哄堂大笑并起哄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梁队长”这时才意识到，回答错了，那脸红的像一块儿红布一样，连忙说，去球吧，去球吧！真是越慌越乱越出错，连说笑话的方言都出来了。此时的笑声，欢声雷动，震耳欲聋。

说着无心，听着有趣。想哪说哪，信口开河。不讲章法，不拘一格。话无所不谈，言无所不尽，兴无所不至，时而慷慨激昂，唾沫飞溅；时而哈哈大笑，击掌同欢。虽然他们文化水平不高，但说出话来都是经典。对面只有知心友，两旁俱无碍目人。他们每天就是这样的打发着时光，当暖阳中天，该回家吃午饭了，于是，今天的新闻发布会也就到此结束，尽欢而散了。

细思，人到暮年，尘埃落定。尝遍了苦辣酸甜，历经了悲欢离合。扬手是春，落手是秋。在这一扬一落之间，岁月洗尽了铅华。不知不觉，青丝变成了白发，皱纹爬满了脸庞。无意之间，失去了蓬勃的朝气，增添了流年的风霜。儿女已经成家立业，孙子也都环绕膝旁。一切功名利禄，皆为行云流水，身体健康才是他们的梦想。也许，每天说说笑笑，远离烦恼，才是他们延年益寿的法宝。

2022年11月30日于北京昌平融泽嘉园

韩荣欣，笔名寒若冰， 河南省洛阳市偃师区大口韩村人。中共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洛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洛阳毛泽东诗词研究会理事、现任洛阳市偃师区作家协会副主席、洛阳市洛神诗词学会副会长、大河诗刊社偃师分社副社长兼秘书长、《洛神诗刊》执行主编。《洛风》杂志编辑。2011年由中国书籍出版社出版了诗集《流淌在心弦上的歌》。河南省洛阳市偃师区上海花园9号楼 手机：[ph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