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照片，想起了他……

于杭国

闲着没事，整理整理手机中的照片，突然，一张旧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这照片上的人，不就是大高个王主任吗？对的，就是他！大名叫王治安的王主任。于是，思如涌泉般一幕一幕地展现在我眼前。

认识王主任还是在44年前的1978年3月份，那时我在鹤立河农场十分场当知青，分场主任老沈头调走了，接替他职务的是原三分场王治安主任。

人未见，就听说了关于他的一件事。那是1971年底或1972年底的时节，王主任等人从总场坐热特儿车（胶轮拖拉机）回三分场，途中车辆故障修车，大家伙下车路旁等侯，突然车辆失控，急速地往后倒退，眼瞅着车要撞到人了，王主任使劲将其前面的杭州女知青拉开，女知青没事了，而自已则来不及躲开，拖车的后轮从其胸部碾过，急送总场医院，后送鹤岗医院，通过检查，胸部有几根肋骨骨折，也亏的是在大冬天，衣服穿得厚实，故而还算幸运，但也治疗了好多天，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王主任可遭了不少的罪。听闻此事后，让我由衷地敬佩起王主任。

　　第一次见到王主任是在大礼堂召开的分场近期工作布置会上，他那高高的个子，总有一米八以上，长着一张很有特点的脸，40来岁，一股英气，说话的口音仿佛很熟悉，有一种亲切感。他讲话不用稿子，张口而来，言语干脆利落，条理清楚，布置工作任务简洁明了，给人以耳目一新，当时我就感觉到，这王主任可真不一般，挺有水平的，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在往后的日子里，随着时间的推移，对王主任有了进一步了解，觉的王主任对工作认真负责，很平易近人，还是位有血有肉之人，喜怒哀乐表露无疑。

　　有一件事是我亲自经历的，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久久不能忘怀。

“于杭国，你胆子太大了，简直就是个土匪，我撤你的职！”王主任的这句话，时常在我脑海里闪现。

王主任调到十分场这年12月上旬的一天，分场指派我连出人去鹤岗拉煤。上午九点多，早饭刚吃完（天冷吃两餐），总场车队来了辆卡车，我带着五位知青登上卡车，顶着风雪赶往鹤岗，我们虽身着棉衣棉裤，头戴狗皮帽子，手上棉手套，嘴巴上还罩着棉口罩，脚穿棉胶鞋，真正的全副武装了。但在寒冬的北方，我们坐在无棚的卡车上，东北风飕飕刮在身上，好冷好冷，雪打在脸上更是生疼生疼的，当时年轻火力旺，就这么硬抗着，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时光，终于扺达总场设在鹤岗的小煤窑。车队的其他三辆卡车早已在此侯着，小煤窑的煤场老大了，煤都堆成了山。我们下了车，就开始挥动铁锹往车上装煤，有的人直接用手抱着大煤块朝车上扔，不一会功夫就浑身发热，汗从脸上流下来。于是，我们大家纷纷脱掉棉衣、拿掉狗皮帽和口罩，轻装上阵，继续干，汗水顺着脸还不停地往下淌，内衣全湿透了，贴在身上，真是难受的很，顾不上了。看着车快装满了，大家再加一把劲，卡车上终于装滿了煤，驾驶员驾车回分场。我们六位知青，在煤场进出口大门处的小屋休息，等待下一次的装车，三个小时后，我们的汗水收干了，车也来了。于是，又一番与上次相同的操作，汗流再次犒劳我们刚刚回复的身体，再次，享受着严寒冬季汗水的恩赐，四辆卡车又一次装滿了煤，我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带着汗水的奖赏，我们踏上了返回分场的路上。返回分场的那一个多小时路途，冻的我们是苦不堪言，先前还汗流浃背，片刻犹如冰裹胸背，真正是透心凉，冻的牙发抖，眼发呆。总的是没话说，谁让我们是遭罪的命啊！

　　回到分场已是下午5点多，指定地点卸完煤后，肚子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立马打饭吃，到食堂里一看，什么热东西都没有，均是冷冷地，连那口清汤光水的白菜汤也是冷的，呆住了。我们大惑不解，上午我们临出发前，可是专门向食堂打了招呼的，告知我们去鹤岗拉煤，下午要晚回来，让给留点饭菜。况且你食堂也有两车煤要卸的，怎么是这样的？对于我们的责问，食堂当班人员解释说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食堂管理员也没特意关照过，现在只有这样了。听他的意思，是不可能给我们重新置办饭菜了，没办法，我们只有打了冷冷的饭汤，正要离开食堂时，突然听到鹤岗知青肖在平发出一声惊呼，这儿怎么有热呼呼的三盘菜呢？我们几个人听他惊呼，三步跨着两步地过去一看，食堂灶台一旁，确有三大盘菜置放着，显然是刚炒好没多久，还呼呼地冒着热气，这三盘菜分别是炒鸡蛋，炒土豆丝和酸菜炒肉。食堂当班人员见我们都看着这三盘菜，急说是为总场来的两人炒的菜。这下可把我们给气坏了，我们在大冷天顶风冒雪地为大家伙也包括你食堂拉煤，你却让我们吃冰冷食物，而给旁人单炒菜。不行，你也必须给我们照样炒菜，然那食堂当班人员就是不肯，在此情况下，我就说了，既然这样，这三盘菜我们先拿去了，菜钱算出来后再结。于是我们几人就将这三盘菜直接拿回了宿舍，不到20分钟，我们几个饿汉正在大口吃菜，大碗喝酒之时，分场通迅员宁波知青陶银龙从外面闯了进来，说王主任气坏了，让把我叫去。我听罢，猛地往嘴里塞了些菜，将茶缸里的酒一口喝完，跟着陶银龙就走，到了大礼堂王主任睡觉的那屋（王主任家没搬来），门刚打开，看到小个子食堂管理员王正甫（鹤岗知青）也在屋内，脚才踏进屋里，就听王主任吼道：“于杭国，你胆子太大了，简直就是个土匪，我撤你的职！”我说：“王主任你撤掉我没事，这小破班长受气受累的，我还不想干呢！但你得听我把话说完。”接着我将为分场，当然也包括食堂的拉煤之事过程讲了一遍，特别强调拉煤出发前曾关照过食堂，让给留些饭菜。王主任听罢我言，顿时脸色发青，那脸拉的更长了，扭头对着王正甫吼道：“你说，是不是这回事？”此刻的王正甫哆哆嗦嗦地，话也说不干净了，口中勉强吐出那么一句：“我也不知道，可能忘了！”王主任听闻该言后，火气更大了，指着王正甫骂道：“妈拉个巴子的，忘了？两车煤不是拉给食堂的，你也忘了吗？就凭这，你也该好饭好菜地招呼人家，这大冷天的，给人家吃冷饭冷汤，还好意思来找我诉苦？你这个混蛋王八蛋！”只见王正甫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一句都不敢吭声。见此状况，我对王主任说道：“王主任，情况就是这样，你把我撤了吧！”言毕，我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了有好几步时，还听到背后传来王主任大声质骂王正甫的声音。

后来，我这点小职务也没被撤。重要的是，三盘菜白吃，没收钱，也算是给大冬天我们所流汗水的一种奖赏吧！

记得我在十分场时，还与王主任喝过一次酒，借着酒劲，我的疑惑得到了释放。前面说过，王主任的口音，与我来讲，有一种亲切感。我提及王主任说话的口音，与我老家的话相同，王主任得知我老家是山东德州时，说我们算老乡，他老家在河北紧靠德州那儿，离德州几十里路，说同样的话即冀鲁官话，习惯也相同，他还说起有一个哥哥在德州，自己年少时就参军离开了家乡。

1979年2月下旬的一天，我就要离开分场返回杭州了，与我同回杭州的人，还有金树中。于是，我们两人去向王主任告别，希望王主任在方便的时侯，前来杭州游玩作客。知道王主任好喝一口，所以，我将藏着未喝的两瓶酒（一瓶景芝白干，一瓶兰陵美酒）送给王主任，以表达我们对他的敬意，王主任非常高兴地收下，并表示有机会一定会来杭州。

　　我返杭后没多久，听说王主任于1980年时调到农场在鹤立镇那块的窑场（即砖厂）去了，又过了几年，大概在1986年时，得知王主任陪同单位一残疾职工到上海装假肢，抽空来到杭州，我们一帮知青赶到莫干山路上的省邮电招待所，与王主任聚了聚。

再后来的一个冬天里，突然惊闻，王主任喝酒后醉卧在鹤立镇上一路沟里，不治身亡，我们都蒙圈了，王主任岁数不算太大，身体也还可以，怎么会是这样啊？

　　有时侯作梦，还能见到王主任，梦醒方知，这不是事实。

照片上的王主任，虽模糊，但仍依稀可见面容。

唯愿王主任在另一个世界里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