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情真的美篇

山海情真

《雾海沟沉》

那是2007年初夏的一天清晨，我早早来到老虎滩北大桥海边，海面飘着一层虚无缥缈的薄雾，这是偷海的好时机，在距岸50米处扎猛子岸上看海人看不见，况且他们这时还在睡觉。

海边只有我和老胡，他是来游泳的先下了水，我后下水游向预定海域去扎猛子揪扇贝。今早是大活汛潮退的大，虽海面有层薄雾但海水清澈，五、六米深海底礁石清晰可见，礁石上上缀着褐色、紫色、猩红色的扇贝，扎一个猛子就能揪四、五个扇贝，将扇贝塞入裤衩里…再次浮出水面雾气已笼罩海面，隐约还能看见岸边，心想距岸不远再扎几个猛子就回去。不料再次浮出水面，视野里白茫茫一片，已辨别不出东西南北，岸边在哪里？我不免心虚。于是先朝一个方向游出十几米远侦听潮水声，不果就返回原点再游出等距离远去“声呐”，还好听到细微地潮水声。

上岸后我找到背包搁置处，倒出裤衩里的扇贝装入背包。这时也就五点多钟，整个沙滩静悄悄，寻声走过来两位海友（舰艇学院），他们见雾大没下水。这时我向四周环顾，看见近前有一背包，还蹲着一宠物狗在守候，这才想起海里的老胡，他下水有半个多钟头了，还不见人影不免令人担心…我三人朝着大海呼喊着，给他指引回游的方向，小狗也焦急地“汪汪”叫着。舰院的一人用手机向海事部门“报警”，我们在海边等候…大约过去二十几分钟，远处海面传来小船的马达声，声音由远而近，是朝着我们这个方向来的，平时这儿没船过来，很可能是载着老胡，一艘小木船距岸十几米破雾而出，果不其然老胡在船上…原来他在雾中迷失方向，随波逐流漂向燕窝岭海域，流经养殖筏区抓住浮漂待救，幸好遇到驶来的一艘小木船，才得以救助，老胡得知岸上人为他所做的一切，他连声表示感谢。

在这之前我在海边与老胡相遇还有一段小插曲。海友大李子（大连商场司机）对我说：“大连市委老书记胡X儿子经常来这海边游泳” ，几天后我与大李子同行，在海边他与一个矮黑胖子打招呼，过后他告诉我那就是老胡，他有近六十岁模样，人长的老相，其实这人我以前见过，只是时间过去几十年已认不出了。

那还是文革的1967年2月，社会陷入动乱，旅大市（大连市）军管会对市委、市政府几位主要领导采取保护措施，同时便于各派系红卫兵对“走资派*”进行批斗的需要，把胡、白、崔、赵（后三位系市委书记处书记）四家人，集中搬迁至市政府交际处红旗招待所内（南山宾馆），在南侧并排四栋二层小楼安置，把高大的南侧院墙砸开一个豁口便于进出。这几位市里领导几乎天天被汽车拉走去接受批斗（市委、市政府已被造反派冲击而瘫痪），黄昏时再押回来。

冬天的早晨八时许，“大解放”车就戛然而止，敞篷车厢上已载着市长许X，他穿着黑色棉大氅，头缩在大衣领里御寒，车上跳下几名袖子上戴着红卫兵袖箍高校学生进院提人，这又不知要把他们拉那儿去批斗。院墙豁口处几位居民委老大妈也佩戴着“红卫兵”袖箍，在查看来人介绍信予以“验明正身”，她们是按照街道军管小组指令，防止有人借抄家为名而浑水摸鱼，大冬天清早就在这“站班”，真可谓忠于职守…

老胡当年是大连二十四中学高中学生，其父是市委代理书记，被造反派冠以市里最大的走资派，那时社会上流传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天生会打洞”顺口溜，这本是文革初期用在“四类分子”子女身上的，不久走资派的子女也被冠以“狗崽子”称谓，“风水轮流转，早晚都得传”，老胡自然在其中。

我家住在南山（植物园）桂林小学后身，这儿是大连海军工程学院家属区 ，其中有着几栋地方民房，我家就在其中。家属区内有一叫刘X川*小青年，他是大连二中初三学生，个头不高人很精悍，父亲文革前转业到地方，任市卫生局副局长，因来地方时间短，故而“罪行”少，被局里造反派揪去作为陪斗书记、局长几次也就罢了，便待在家里成了逍遥派很是自在。刘X川会点拳脚，这在高干子弟中可谓凤毛麟角，当权派的父辈们已演变成走资派，子女们在学校也受歧视似一群无巢的小鸟，高干子弟们都来刘X川家找他玩抱团取暖，他自然而然地成了这些人的“头”。

一天外面的几个小混混，蹿到家属区寻衅闹事，遇到刘X川没沾到便宜，便回去告诉他们的“头”，于是浩浩荡荡来了一群混混，为头的那位混混头熊腰虎背，有着一身蛮力在周边有名气，他们在桂林小学后院堵住刘X川，慑于对方的名气刘不敢与之抗争，被扇了两记耳光，但对方仍不罢手。刘X川跟班的两位高干子弟都是弱不经风小白脸，此时吓得哆哆嗦嗦，可能出于面子和自尊，刘X川竟然敢于出手反击，一拳将对方打倒在地，当时天下着毛毛细雨黄泥地湿滑，对方得意洋洋也没有提防，这也是失利的原因…此战使得刘X川一举成名，此后他找有名气的拳击手学习拳技，又结识了武斗人员，经常出入令人恐惧的武斗点，以后再没人敢招惹了，他俨然成了高干子弟们的“精神领袖”，他家也成了这些人朝拜的“麦加朝圣地”， 每天都往他家跑，或来侃大山，或学个拳脚，老胡也经常来。我家距刘家不足百米，老胡家距刘家有二百米，他去刘家必经我家门前，所以那时我就认得老胡。

大李子告诉我那“黑胖子”就是原市委书记的儿子，之后一天在海边我主动与他搭话，他先是一愣怔，当我提起当年的事，他立马像打鸡血似的，挺直腰板不睬地看着我，摆出一副居高临下公子哥派头，这都啥年月了咋还这个样子？再去海边我碰见他装作不认识，他又还原成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老头。

自打海雾事之后，再在海边相遇，老胡主动地与我搭话…十几年过去了，在海边再也没有见到他，不知他现在可好？

*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

*刘X川～68届知青，下乡辽宁省北票县～部队服役～进入大学～大连物理化学研究所带学生～因病英年早逝。

撰文：王新

摄影：王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