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摆古(讲故事),说邬阳乡石龙寨村二组田东清的爷爷,姓刘名子柏,老年时候人们叫他“刘柏老儿”。虎背熊腰,练过武功,力大无穷。平伸手臂,让小孩当单杠翻。我爹喜欢吊在他的手臂上玩耍。板手劲、摔跤,没遇到过对手。背三五百斤是个玩意儿事。哪家有使大力气的活儿,就请他去。他力大胆更大,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个“怕”字。他不怕豺狼虎豹,更不惧牛鬼蛇神。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有一次他邀了一个伙伴去五峰湾潭,在十五里荒山遇到了抢犯,五个大汉手里扬着明晃晃的鬼头刀,向他俩围上来,伙伴吓得尿了裤子,他却不慌不忙,把包袱往地上一丢说:“这里面有光洋,给你们了。”一个家伙弯腰去拿包袱,被他飞起一脚踢翻在地,并夺下了刀,举着刀大喝一声:“不怕死就上来!”另几个不知深浅,吓得拉起同伴狼狈逃窜。此后人们给他取了个绰号“柏天胆”。 大约是上世纪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贺龙元帅七进七出邬阳关,当地好多人参加了红军。打土豪分田地,搞得热火朝天。红军一走,团防兵就来了。国共两党的武装在这个地区进进出出形成拉锯战。<br> 红军前脚走,团防兵就从巴东那边开过来了,当地人赶紧上山躲起来,待兵过去了才回家。柏天胆却不把那些国民党的团防兵放在心上,大摇大摆的在田里耕地。别人劝他还是躲一下为好,他却说:“不怕不怕,我一个种地的老头儿,还能把我怎样?” 从二岔口上来的一股团防兵见有人在耕地,不问青红皂白地将他抓来,要他带路去邬阳关。枪顶在脑袋上,力再大也没用,不去不行。心里暗想:领他们走比较荒僻的下罐垭(这匹山梁上有上中下三个入口),走到转拐处,冷不防飞坎逃走。可是两个大兵紧紧贴在身后,顶着火的枪直戳着腰眼,再快也快不过枪弹,实在难以找到脱身的时机。翻过下罐垭,能看到邬阳的房屋了。听见后面的几个家伙小声商量:“这家伙说不定就是红军的探子,现在也到了,到避弯的地方毙了,掀下岩坎算球,免得麻烦。”有一个说:“让我来吧,保证一枪搞好。”刘老汉听得真真的,一下子吓傻了,浑身发麻,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没想到,不听别人劝,性命立马就要交代了。<br> <br> 到曾家台旁边湾里横路上,那一伙兵停下来,只听见“卡擦”一声子弹上了膛,两个兵将他往地上一推,“砰”的一声枪响,柏天胆像米袋子一样坍塌在路边,开枪那家伙被溅了一满脸血,一看柏天胆脑袋上手臂上血肉模糊,没了声气。一个说:“要不要补一枪?”“不需要,脑壳都稀烂了,能有什么问题。”一个兵用手指探探鼻孔说:“没气了!”。另一个用脚将刘老汉往路下一蹬,只见柏天胆像一块土坨从陡坡上滚下河去了。大兵们见了,放心的走了。<br>“咚咚,咚!”我太爷爷听见有人敲门,心想:这半夜三更是谁敲门?兵荒马乱的,才从山上回来,莫非又来兵了?心里害怕,从窗户往外仔细观看,看到一个人倒在大门外。打开门一看,只见一个浑身是血,衣裤已撕裂成布条条的人,已经昏过去了。<br> 原来柏天胆并没被打死,一颗子弹从头皮上划过,击中了手臂,头上只划破了一层皮,血湖血海的一看,像是击中了头部要了命。他倒在地上忍痛憋气装死,被一脚蹬下了坎,顺坡滚下去,先是不敢动弹,滚进丛林后,想控制身体,已经来不及了,惯性使身体急速向河底坠落,在茂密的树林里,磕磕拌拌,最后砸在河边一蔸芦茅草上,昏死过去了。<br>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慢慢苏醒过来,伸伸腿,挺挺腰,觉得还能动弹。幸好坠落过程中,不断被树枝和藤蔓所阻挡,减缓了冲击力,最后落在松软的芦茅草上,虽然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命算捡回来了。这时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他咬紧牙关,忍受着疼痛,慢慢沿小河边摸到二岔口,再上坡摸到我家时,已经半夜过了,累得精疲力尽,元气虚脱,叫了两声门,又昏过去了。太爷爷喊爷爷起来,将他抬到屋里,才看出这人是刘柏老儿。<br>后来找医生治手臂的枪伤,半年后才痊愈。我小时候还见过这个“刘柏老儿”,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身体硬朗。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逝世,活到九十多岁。<br><div><br></div><div>图片来自网络</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