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像一朵柳絮,飞离了大树,任由风吹,时而在空中狂舞,时而藏在低洼处沉睡,离母体渐行渐远,不知飘向何方,更不知要飘多远,在哪个时间哪个地方,是化作大地的养分?还是沉为池塘的底泥?</p><p class="ql-block"> 祖父年轻时就在北京工作,祖母在老家独自带着四个儿女,直到父辈们在城里上学或上班,祖母才恋恋不舍离开老家随父亲进城带孙辈,我就是祖母带的第一个孩子。上小学前,跟祖母在农村老家生活了大约有一至两年,时间不长,但对祖宅和祖母的感情已刻录在了骨子里。长大后,因忙碌,无暇回忆儿时的事,但每至春节,身边的一些同事总是回老家团聚,相比之下,总觉得自己好像缺了点什么,常琢磨,老家的祖宅多少年都没跟主人们享受团聚的温馨了,它还是我儿时记忆的模样吗?</p> <p class="ql-block"> 前年清明节,跟父母回老家扫墓,在堂叔家吃过午饭,堂叔带我去看老宅,说是房子快塌了,就不要让父亲去看了,免得老人家伤感,穿过几条胡同,一路上没见到人,也没看见牲畜,家家户户大门紧闭,高高低低新旧不一的房子和光秃秃的树枝,在正午阳光的直射下显得非常寂寥,大约四五分钟的路程,我俩来到了一条窄窄的老街,堂叔从腰间掏出钥匙去开一扇老门,嗯~?我家祖宅?不由得后退两步,望着龟裂的老门、灰色砖墙、对面院子一览无余的布局……,对!是它!只是~,这街道似乎窄了许多,儿时在这玩耍时,觉得门口的路又宽又平,咋现在……?</p> <p class="ql-block"> 院子的大门开在胡同的东侧,位于整个院子的最西南角,进门穿过一个长约4米的门洞,门洞北墙是自家西屋的山墙,门洞南墙是邻居家北屋的后墙,院子的北面有三间正房,西面是两间厢房,在北房和西房之间有个小厨房,院子东面是与邻居隔开的一堵砖墙,东南角是半人多高的废墟,看不出下面埋的是啥,依稀记得这里曾经是厕所,院里长满了小腿高的枯黄杂草,已找不出记忆中连接各房和大门之间的铺砖小径。西房的窗棂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个方形窗洞,窗洞旁的墙体向外鼓了一个大包,堂叔用一根大腿粗的木头顶住大包,防止倒塌,门虚掩着,轻轻推开,屋内层层叠叠挂满了蜘蛛网,地上铺满松软的细毛毛灰尘,随着门被推开的气流,灰尘上泛起了一层层不起眼的涟漪。北房的门已严重变形,虽然锁着,但门缝里足以能钻进一只猫,走近才发现最外面的,其实是纱门,只留下变了型的门框,没找到一丝的纱,纱门里面是同样龟裂的老木门,推门而入,堂屋正中央放着一辆破旧的独轮车,右手处是锅台,原来冬天做饭的同时还能烧炕,我捡起埋在尘下的半截竹竿,撩去头顶的蜘蛛网,堂屋东西两侧墙的中间分别有两个门洞,但没有门,通向主卧和次卧,两个卧室呈映像关系,每个卧室只有一个朝南的窗户,窗户下面是炕,主卧的炕上铺着破旧凉席,席上散落着一些陈年的玉米棒子,房内没有一件家具。</p> <p class="ql-block"> 当年,我跟祖母就住在东侧的主卧,这就是在我儿时记忆里充满了温馨的房间!说起炕,有几件事印象很深,那是幼儿时的事了,我生病了,祖母是小脚,抱不动我,就请来村里的医生到家里打针,祖母称呼那个医生叫自熙(音),瘦高个,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那天,打完针离开时,祖母在堂屋跟他寒暄告别,我站在炕上,手扶窗台,透过玻璃,看到他右肩背着药箱往外走,走到门洞口时,回头举起左手跟祖母告别,这个镜头,几十年了,始终印象深刻;另一件事是老家地震,祖母将门板拆下来,一头搭在炕沿,另一头搭在矮柜上,我们祖孙俩睡在门板下面,白天奶奶将门板挪开,晚上再搭好,记得我好像是坐在光线黑暗的门板下面,看着祖母的三寸金莲和宽大的身子,弯着腰使劲的搬着,当时小小的我,担心祖母搬不动会摔倒,非常害怕;第三件事,胡同口小伙伴小淼的奶奶去世了,她家来了很多人,每个人都急急匆匆的,满脸的严肃,祖母带着我去她家帮忙,我们回来后,祖母斜躺在炕上,背对着我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唉!我也快走了!当时我还不能完全明白走和死的含义,只是隐约觉得这不是好事,就哇哇大哭起来;还有,祖母在弥留时,头朝炕沿仰卧着,我跪在地上,亲吻着祖母的额头,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生离与死别的滋味……,这,是我对这张炕最近的记忆,也将近30年了。</p> <p class="ql-block"> 现在像我这种城二代城三代们,离开故乡久了,少年跟父母在城市生活,青年时又到另一城市谋生,以前比较忙碌,没精力去想,近几年常自问,我的根在哪?是祖祖辈辈的生存地?儿时的城市?我打拼的地方?我算是哪里人?总想抓到一丝归属感,却两手空空,就像此时此刻窗外漂泊的柳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