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红了

穷乐居士

秋高气爽，一个晴朗的日子，我们沐浴着柔和的暖阳，走进了大别山的皱褶里。选定的日子，定不会辜负我们的期待。我们要欣赏那层林尽染万山红遍的美景，要品味那秋实累累山果纷呈的喜悦。
深秋的大别山，起伏的山峦，幽深的沟壑，披着满满的植被，五彩纷呈。通透的蓝天，让阳光肆无忌惮地洒满山野，把多彩的秋色渲染得明晰而亮丽。青松的苍翠、丹枫的火红、银杏的金黄，乌桕的橘粉，还有那许多说不上名的乔木灌丛，或绯或嫣，或绿或紫，浓浓淡淡，深深浅浅，把群山装点得如彩绘般耀眼夺目。在这斑斓绚丽色彩里，最亮丽最显眼的，还是那落尽树叶的高高的树枝上悬挂着的一簇簇或一串串柿子的鲜艳的桔红。

柿树，是大山养育的最得宠的子孙，或零散独立，或簇拥而生，随处可见。修长的树干，举起蓬生的枝丫，如鹤立鸡群般在山林或田边地头昂首挺胸，突显而亮眼。柿子熟时，完成了一生使命的树叶，早已纷纷飘落，给果实让出闪亮的空间，使其毫无遮掩地展示自己桔红桔红的成熟，给人们传递秋实丰盈的喜悦。

这是采收柿子的季节。过去，一定是繁忙的时候。山农们会用他们娴熟的技法，将满树满树的柿子采摘下来，送到集市上售卖。小的时候，我每年的这个时候，都能在集市或大街上看到一担担柿子形成的特别的摊市。贩卖大柿子的摊主，还带着一大把干枯的芝麻杆，教买主如何把芝麻杆掰断成一小节一小节，从还没有完全成熟变软的柿子蒂根处插进去，然后放上几天，等柿子完全红透了，软了，就可以吃了。那个时候，我喜欢吃的是一种叫“牛眼睛”的圆圆的小柿子，这种柿子又脆又甜。当然，我的最爱，还是由大柿子制成的柿饼。薄薄的柿饼，甜甜的，很有嚼劲，象半干的薯条。一角钱一个的柿饼，那时对于我们来说，算是奢侈品了，只有过年时得了压岁钱才能吃上一两次。

时过境迁，已经富足了的山民们，面对满树累累的柿子无动于衷，任由它们在高高的树梢长时间地展示自己桔红的艳丽，成为城里人趋之若鹜的热衷。络绎不绝的城里人，或赏艳，或摄影，或采摘，给原本寂静的山野，带来欢声笑语，带来喧嚣快乐。

在几棵高高的柿树下，一群来自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家庭，不同的年龄的爱好者，仰望着高不可及的满树的柿子，无计可施，任由馋虫在舌尖肆虐。他们叽叽喳喳，力呈着自己的主张。个别有备而来的小伙，虽举起了长长的采摘器，却是手忙脚乱，显现出不得要领的笨拙。惹得在树下急不可耐的小孩又跳又叫。也许，这就是快乐的所在。

一位略显佝偻但身材还算高大的老者，扛着一根拳头粗细的长长的竹竿，领着一对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妇，来到了树下。老者一身本土朴素的穿着，应该是三口之家居守生活在山村的长辈，带着城里回家度周末的子孙来摘柿子。他不慌不忙地在树下站定，抬头望了望树梢，然后将竹竿高高地举了起来，向一串柿子伸了上去。随着“咔嚓”的声响，挂着那串柿子的枝丫，便牢牢地挂在了竹竿的顶端。老者缓缓地将竹竿平放下来，让他的孙子去摘下那串柿子。我这才发现，竹竿的顶端被从中剖开约一尺多长，中间夹着一根极短的小木棍，使竹梢形成了一个小的开口。挂着柿子的枝丫，就是卡在这个小小的开口里被拧断的。极简单的工具，在娴熟的山民手中，展现出极神奇的功能！

老者又接二连三地从树梢上取下了十来串柿子并与熟悉不熟悉的大人小孩分享。直乐得大家又是谢又是笑，乐得合不拢嘴。老者不失时机地告诉大家，发硬的柿子是不能吃的。这种柿子一定要等它完全变软了熟透了才能吃，不然会十分苦涩。他还略有意味地告诉大家，柿子是积累了一生的青涩，才升华出桔红的成熟。柿子的甜软，是苦涩的结果。经过攀谈得知，老者原是镇上的退休教师，一双儿女儿都在城里成家立业。退休后，与老伴回到家里，种菜养猪，侍花弄草，过着休闲的山民生活。也许，对柿子的感慨，正是他人生的感悟。

我对柿子忽然有了莫名的敬意。一个成熟的柿子，经历了一年的风霜雪雨，品味了一年的寒暑冷暖，从冬孕、春生、夏育，到秋成，才成就了最后的艳丽和甘甜！这艳丽和甘甜的深处，蕴含着多少青涩和寂寞，艰难和执着！

其实，大到一个国家乃至人类，小到一个家庭乃至个人，莫不是柿子的写照。在苦难中成长，在执着中前行。一切的意义皆在其过程之中。
望着那满树的柿子，我由衷地感叹：柿子红了！

2022年11月27日于穷乐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