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捧着一个刚刚捡到的野岩羊完整头骨，迎着午后的阳光，仔细的、虔诚的把它摆在雪山脚下高高凸起的一块大岩石上，如同萨满教祭山神一样。</p> <p class="ql-block">此刻，我坐在贡嘎雪山对面的一片巨大山脊上静候落日。四周极度荒凉，像月球的表面。强烈的阳光洒在巨大的雪山上，刺激的双眼疼痛。</p> <p class="ql-block">今天是徒步进山的第三天，天气极好。到达营地，时间尚早，闲来无事，一个人向着雪山的方向行走，找到一个正对贡嘎主峰的绝佳位置，在上山的岩缝中，发现了这个完整的野岩羊头骨。</p><p class="ql-block">户外多年，看到过动物头骨不计其数，这是被狼群啃食的残留。</p> <p class="ql-block">看得出这是一个曾经健硕的雄性岩羊，生活在伟大的贡嘎雪山脚下，啃食着悬崖峭壁的小草，喝着冰雪融化的积水，躲避着狼群雪豹的追逐，心念着转世和轮回，死亡在热爱的土地上。</p><p class="ql-block">而今，空洞的眼睛面对着一个陌生的灵魂！</p> <p class="ql-block">不禁冥想，百年之后，我的头骨将在哪里？是否有生物会对着它冥思、推演它的故事？</p><p class="ql-block">听着山风呜咽的回答，我不禁苦笑了一下。</p> <p class="ql-block">无尽的蓝天，巨大的雪山，一块黝黑的岩石，一个雪白的头骨！</p><p class="ql-block">山脚下大片裸露的、黄褐色的荒凉大地，雪水融化的、深灰色的冰河……</p><p class="ql-block">这一切都凝聚着两个字：贡嘎！</p> <p class="ql-block">不知过了多久，思绪被煮开的沸水声带回。</p><p class="ql-block">泡了一杯陈年熟普洱给自己，瞬间，袅袅升起的茶香扑面而来。</p><p class="ql-block">一杯热茶，让身体和精神都充满了活力。这种熟普最符合我这个年龄：内敛稳重，又夹带着一丝丝豪放从容。</p> <p class="ql-block">山里回来几天了，都市的生活依旧华丽热闹，空洞的灵魂依旧空虚飘渺，像极了那个头骨的眼神。</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窗外已是北国的初冬，片片雪花迎风飞舞，思绪又飘回贡嘎雪山的深处无人区。</span></p> <p class="ql-block">懒散的思绪和心底深处那一丝仅存的自律倔强反复抗争。终于下定决心整理一下无边的思绪，记录山里的日日夜夜、点点滴滴。</p> <p class="ql-block">蜀山之王贡嘎，海拔7556米，是世界上相对高度最大的山，攀爬难度大于珠峰，那玛峰是它的卫峰5588米，是观测贡嘎雪山的极佳位置。</p><p class="ql-block">登顶那玛峰是此行程中，我的终极任务。</p> <p class="ql-block">成都出发，一个小团，天南海北5个人，除了阿娟，互不熟悉。第一次吃饭，所有人掏出自备餐具，居然是5个超级大盆，这种装备的气势我第一次遇到，注定是一个超级吃货团（后来多次证明判断正确）。</p><p class="ql-block">人少，气宇轩昂军人气质；守时，身体素质非常平均，是一次非常难得的均衡团队。</p> <p class="ql-block">第一天行车，日落前途径子梅垭口，这是看雪山、赏云海的最佳位置，海拔3000左右，风很大，天很冷。</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子梅垭口出来，当晚入住子梅村，豪华藏式民宅。伙食不错，不用露营，繁星绽放，幸福满满。睡得也很好，开始适应高反。</p> <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早，整理装备，开始徒步。强度不大，一路穿行于景色优美的原始森林中，中午时分到达红墙碧瓦的老贡嘎寺。</p> <p class="ql-block">这是距离贡嘎山最近的藏传佛教寺院，距今800多年历史，曾经有贡嘎活佛在里面主持。看简介，原来是莲花生大师钦点的贡嘎为四大神山之一，然后修建此寺。</p> <p class="ql-block">据此推测，此寺应该是藏传佛教的宁玛派（红教），也许来这里朝拜过于艰难，后来又在山外新建了新贡嘎寺，此后这里就鲜有人来了。</p> <p class="ql-block">此地海拔3500米，正对着贡嘎雪山。</p><p class="ql-block">今天天气极好，置身于蔚蓝的天空下，斑斓的原始森林里；远处巍峨耸立的贡嘎雪山，眼前金碧辉煌的庙宇宝顶；深红的砖墙，雪白的佛塔………</p><p class="ql-block">和谐、<span style="font-size: 18px;">纯净、</span>圣洁的氛围让人<span style="font-size: 18px;">冰魂雪魄</span>如沐春风。</p> <p class="ql-block">下午3点到达BC大本营，趁着领队拆卸装备，安顿马匹，生火做饭的时候，寻得一处僻静的溪流，踏入冰凉刺骨的潺潺溪水，洗去一身的尘土和汗水。</p> <p class="ql-block">换好衣服，于雪山脚下，泡一杯暖茶下肚，舒服惬意畅快无比！</p><p class="ql-block">一个人向着雪山的方向行走，登上贡嘎对面的乱石山脊，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岩羊头骨。</p> <p class="ql-block">山风呼啸，天气渐暗，头骨的空洞的双眼开始流淌出金色的光芒，落日余晖均匀的洒落在对面的雪山上，瞬间，巨大的山峦如同披上了亮闪闪的战袍，金光灿灿熠熠生辉，像百战的将军，跨上战马，昂首静立在天地之间！</p><p class="ql-block">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p> <p class="ql-block">看过很多日照金山：珠峰、卡瓦格博、安娜普尔纳等等，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次看到的贡嘎日照金山是最壮丽的，没有语言文字能表达它对心灵的震撼和冲击。</p> <p class="ql-block">山下隐隐传来呼喊声，把我的思绪带了回来。惦记我安危的阿娟一个人找上山脊，和她并肩站立于天地之间，静看日照金山茫茫群峰，豪情之外不觉平添一份柔情。远处贡嘎群峰左侧最末的，就是那玛峰，那就是我们即将挑战冲顶的目标。</p> <p class="ql-block">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来了，将军和他的战马慢慢消失在天际无边的暮色中。大起大落、大开大合之后，一切波澜不惊归于平静。</p><p class="ql-block">借着皓月星辉缓缓下山，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头骨：小精灵，再见了。</p> <p class="ql-block">阿娟是我们一起徒步亚丁大环和梅里北坡的女生队友，是美丽和强悍的完美结合体。本来还有几个朋友相约这次一起，结果让疫情给冲击的七零八落。</p> <p class="ql-block">第三天BC大本营到C1营地，一路拔高，沿途大量的野生岩羊无惧人类，在徒步的队友身边奔跑、嬉闹、讨食。一路乱石坡跋涉到海拔4800米的营地，开始有些头疼高反，悄悄帐篷里躺下休息，领队饭后讲解雪山装备的应用和要领也没参加。阿娟帮忙收拾散落在帐外的零碎物品，还细心的打来热水给吃了止痛片，感觉舒服很多，内心有点小小的感动。</p> <p class="ql-block">第四天凌晨，2点起床，开始收拾装备，一夜休息不好，略有倦意，但是多年的高山徒步经验告诉我：问题不大。</p> <p class="ql-block">夜幕里，繁星下，踩过松动打滑的砂石，踏过吱吱作响的积雪，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表明自己还活着。</p> <p class="ql-block">黑暗中忽隐忽现的头灯和流星一并闪过，刺骨的山风穿透瑟瑟发抖的身体，精神随之兴奋振作。这种感觉，犹如冲锋前拔刀的一刹，血腥而又刺激。</p> <p class="ql-block">经过黑夜里几个小时的艰苦爬升，清晨6点终于到了山脊雪线地带，套上冰爪，串上绳索，拿起冰镐，开始了最后的雪山冲顶。一行五人串联成一条直线，像一把犀利的尖刀，慢慢的划开茫茫白雪覆盖的山脊，坚韧而又执着的缓慢前行。</p> <p class="ql-block">伴随着阳光开始撕破黑暗，7.30分终于到达海拔5588米的那玛峰峰顶。此刻恰好太阳升起，绚丽的金色慢慢晕染透无边的黑暗，再一瞬，便是万丈光芒照耀群山。</p> <p class="ql-block">俯视层层叠叠的水墨丹青，皆在脚下；</p><p class="ql-block">仰望巍峨冷峻的贡嘎雪山，尽在眼前。</p> <p class="ql-block">人生亦如此，如白驹过隙，转瞬即永恒。</p><p class="ql-block">深爱着大自然赐予的一切美好，</p><p class="ql-block">又无惧生活历练中的一切磨砺。</p> <p class="ql-block">恰如苏轼的定风波：</p><p class="ql-block">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p><p class="ql-block">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p><p class="ql-block">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p><p class="ql-block">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p> <p class="ql-block">写毕，眼神开始清澈，内心莫名激荡。</p><p class="ql-block">推开窗，外面已是大雪茫茫，吹起一片飘落唇边的雪花，看着它轻盈飞舞，仿佛和它一起飞回广袤的贡嘎山中…</p> <p class="ql-block">耳畔回荡起藏族马夫一路高亢的歌声：</p><p class="ql-block">你莫走，你莫走，</p><p class="ql-block">多想时光能倒流；</p><p class="ql-block">你莫走，你莫走，</p><p class="ql-block">我愿与你长相守；</p><p class="ql-block">你莫走，你莫走，</p><p class="ql-block">无怨无悔不回头……</p> <p class="ql-block">谨以此文纪念一路同行的队友：</p><p class="ql-block">阿娟，任亮，卡索，谢蕾，领队李波。</p><p class="ql-block">还有不知名的藏族马夫，和那个骑摩托的贡嘎寺喇嘛。</p><p class="ql-block">江湖路远，有缘再见。</p> 枫 林 呓 语 <p class="ql-block">新都桥的清晨，晓雾薄寒，溪流蜿蜒，霜凝露重秋林染。</p><p class="ql-block">见成塔的柏林，晨曦微露，白墙朱檐，闲看秋叶落山滟。</p><p class="ql-block">心若怡然，何处不桃源；</p><p class="ql-block">心若安然，何处不南山。</p><p class="ql-block">任浮世千重变，我自人间漫浪，平生事、南北西东。</p><p class="ql-block"> ———阿娟随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