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小院里的故事》

侯老师

　　作者 侯真

　　亮亮和婷婷从小就在一个小院里长大，亮亮比婷婷只大几个月，他俩的故事还真值得说一说。

小时候，婷婷是个漂亮文静的小姑娘，平时话很少，见到长辈们都会问声好。小院里的人都喜欢她，说她是院里的小公主。亮亮是个虎头虎脑的顽皮小孩，整天拿着木棍在小院里打打杀杀，弄得满身泥土，院里的人都叫他小猴子。

　　还别说， 这两个性格迥异的小孩子都特别听爸爸妈妈的话。就拿上小学这事来说吧，亮亮和婷婷在一个班，两边家长都希望两个孩子上学放学一路走，路上好互相照顾。亮亮的爸爸对亮亮说：＂你和婷婷上学放学都要一路走，你是哥哥，路上要照顾好婷婷。”虽然那时候，小学生要分男女界线，但这两个小朋友还真做到了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只不过上学时，两人一出了小院大门，亮亮就会和婷婷拉开距离。放学时，亮亮也会跑在前面，一路上都不说话。但到了小院门口，亮亮会等着婷婷，然后一起走进小院的大门。

　　进了初中，亮亮和婷婷还是一个班，他们还是一同上学一同回家。但他们不再象小学时那样分男女界线，两人在路上还要讲一些奇闻趣事，回到小院，两人还在一块儿做作业。

初中毕业后，亮亮在县里上高中，婷婷考到省城卫校读中专。这三年，除了寒暑假两人在小院聊聊天外，基本上沒啥联系。

三年后，婷婷卫校毕业分回老家，在县医院工作，亮亮则考到外地去读大学。

　　一年后，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全国乱成一团糟。婷婷所在的县医院，虽然也乱了，但＂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是毛主席的指示，所以医院即要抓革命，又要促生产。白天医院照常上班，晚上组织学习。

可亮亮所在的学校就不一样了，学校的教授专家被打倒一大片，学校停课闹革命，学生们整天不是写大字报就是参加大辩论。亮亮和同班同学媛媛也整天在一起不是刻蜡纸、就是印传单和印一些乱七八糟的资料，学校完全瘫痪了。

　　几个月后，文化大革命发展到动刀动枪，学校因武斗也死了几个人。亮亮的爸爸妈妈担心亮亮的安全，信和电报不断来催亮亮回家。为了躲避武斗，亮亮和媛媛都各自回到自己的家里。

回到小院里，爸爸妈妈对亮亮看得可紧了，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说啥也不让亮亮离开小院，不让亮亮上街去参加文化大革命，亮亮只好整天在家看书写字。

　　婷婷所在的县医院虽然也比较乱，但医院白天还是照常看病，晩上一、三、五还要组织员工们学习。那个时候到处搞武斗，街上也比较乱，婷婷他们晚上学习完都九点了。婷婷妈妈担心婷婷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大凡婷婷学习的晩上，婷婷妈妈都要去接婷婷，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天晚上，婷婷妈妈又要去接婷婷了，岀门前婷婷妈感到身体有点不舒服。她到亮亮家对亮亮妈说：＂婷婷的爸爸在外地工作，婷婷下班又晩。今天我又要去接婷婷，但是我感觉自己有点不舒服，想请亮亮帮我接一下婷婷。”亮亮妈说：＂亮亮反正没事，叫他去就是了，还请什么。以后你要有用得着亮亮的时候，尽管叫他去就行了。再说你白天上了一天班，也够累的了，以后接婷婷的事就交给亮亮。＂婷婷妈拉着亮亮的手说：＂亮亮，帮阿姨接婷婷的事就交给你了。＂亮亮高兴的说：＂阿姨，你就放心吧，我保证完成你老交给我的任务。”

　　那天晚上，亮亮第一次来到婷婷的医院门口，门卫大爷听说是来接婷婷的，把亮亮让到收发室，还拿了几张报纸给亮亮看。

快九点了，婷婷和他们科室的人陆陆续续走岀来。婷婷看到亮亮，高兴的问：＂亮亮，你咋来了，我妈呢？”亮亮说：＂你妈有事，让我来接你。＂婷婷说：＂太好了，我们又可以象小时候那样，一起回咱们小院了。”路上，亮亮问婷婷：＂你们白天上了班，晩上还要学习，学习些啥呀？＂婷婷说：＂星期一和星期五是业务学习，主要是学习一些病例的处理方法。这样的学习还挺有意思的，对提高我的业务水平有很大的帮助。就是星期三晚上的政治学习没啥意思，就是读读报纸或者毛主席著作，然后毎个人谈一下学习的心得，一点收获都没有。”亮亮开玩笑的说：＂你这是典型的白专思想，应该好好批判批判。”婷婷也笑着说：＂哎呀，大学生就是水平高，一见面就批评起人来了。”亮亮说：＂开玩笑的，别当真。不过婷婷，政治学习没啥意思这话可不能在单位上说。”婷婷说：＂我傻呀，那不是自找苦吃吗？我才不会在单位上说，你就放心吧！”一路上，两个人聊得很开心，半个小时的路程，不知不觉就回到小院了。

　　这以后几个月，晚上都是亮亮去接婷婷。久而久之，两个人在一起还真有说不完的知心话，摆不完的龙门陣。两个人心心相印，心中早有，可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终究还是没有捅破。

不久，亮亮收到学校通知，要所有的学生返校，参加毕业分配。回学校前，亮亮对婷婷说：＂我要回学校去了，以后晚上我不能来接你了，你要多保重。”婷婷说：＂你去吧，分配是大事，不管你分到哪里，你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亮亮说：＂我会经常给你写信的。”亮亮依依不舍的离开小院，向学校走去。

刚到学校，亮亮看到媛媛在校门口，亮亮问媛媛：＂你在这里干嘛？”媛媛说：＂我在这里等你呀。”亮亮说：＂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回来？”媛媛说：＂我都回来几天了，看到你还没有回来，我就天天在这里等你。”＂别瞎说，我值得你在这里等我吗？”媛媛说：＂别忘了，我们可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革命友谊万古长青！”那天，媛媛一直陪亮亮走到宿舍，并帮亮亮整理好床铺。

　　一天晩上，媛媛约亮亮到校园散步，谈到工作分配，媛媛问亮亮有什么打算。亮亮说：“我能有什么打算，我只能是一颗红心多种准备，服从分配吧！。”媛媛说：＂要是能和知心朋友分在一起，那该多好呀！＂亮亮问媛媛：＂你有知心朋友吗？”媛媛说：＂没有，你呢？”亮亮说：＂我也没有。”媛媛看着亮亮说：＂我给你介绍一个如何？”亮亮说：＂我可没那心思。＂媛媛说：“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亮亮说：“爱是谁是谁，反正我沒心思。”媛媛说：“你别一口拒绝，我说的这个人，她特别喜欢你，和你情投意合，你一定会很喜欢的。＂亮亮看着媛媛说：＂好哇，我倒想听听，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媛媛把头一扬说：＂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说的这个人就是你。”

“是呀，你愿意不愿意？”亮亮说：“这我还真没想过，这也太突然了吧，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媛媛说：＂这还要什么思想准备，咱俩这么多年在一起，你还不了解我吗？＂亮亮说：＂这事让我再考虑考虑。”媛媛霸气地说：＂别再考虑考虑，给句痛快话，行就行，不行拉倒。＂亮亮说：＂媛媛，你听我说，根据前几届同学的分配看，女同学大多留在城里，而男同学－般都分到比较艰苦的地方，我可不希望你为了我而到艰苦的地方去生活。”媛媛说：“我不怕，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吃糠咽菜我都心甘情愿。”亮亮说：＂你真愿意跟我到艰苦的地方去？”媛媛一把抱住亮亮说：“我愿意，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在媛媛的真情感召下，亮亮的一双手也慢慢地抱紧了媛媛。

　　几天后，亮亮又收到婷婷的来信，信中说，她们医院新修了一幢住院大楼，医疗设备也更新了不少。婷婷也通过了医师的资格认证，开始坐门诊了。

婷婷在信中也流露出对亮亮的愛慕之情。亮亮觉得自己有女朋友这事一定要告诉婷婷，免得耽误婷婷寻找她的另一半。

亮亮给婷婷去信，坦诚地告诉婷婷自己有女朋友的情况，并祝愿婷婷能早日找到自己的白马王子。

　　分配方案下来了，媛媛留在省城，亮亮则分在一个边远的小县城。分别时，媛媛对亮亮说，他们争取半年内就结婚，然后媛媛就申请调到亮亮身边工作。

亮亮到县里报到后，分在县中学当老师。到县中学不久，一位老教师给亮亮牵红线，亮亮告诉老教师，说自己有女朋友，谢绝了老师的好意，期盼着与媛媛团聚的日子。

分配后的前两个月，亮亮和媛媛常有书信往来。但是，后来几个月，亮亮给媛媛写了不少信都石沉大海，再没收到媛媛的来信。亮亮担心媛媛不会出什么事吧？他给分在省城的另一个同学去信，才知道媛媛几天前同他们单位的一个科长结婚了。听到这个消息，亮亮崩溃了，他难过地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想了很多，想到媛媛的甜言蜜语，想到他们的海誓山盟，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媛媛骗了自已，她就是个骗子。为什么自己还要为失去骗子难过？痛定思痛，亮亮终于想明白了，他认为早点失去骗子是好亊，更没必要难过。他下定决心，干好自已的工作，决不再与媛媛有联系。这正是：红尘往事随风去，相恋原来是路人。恩怨从此一刀断，你我今世无往来。

　　几天后，亮亮情绪稳定，他想到了婷婷。自从那次写信告诉婷婷自己有女朋友后，仅收到婷婷的一封祝贺信，之后就再没书信往来。亮亮想，也不知道婷婷有没有男朋友，如果没有，她还能不能接纳自己。亮亮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给婷婷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信中介给了自己的工作，介绍了山区小县城的人文风俗，介绍了湖光山色的美景，但他只字未提与媛媛分手的事。

几天后，婷婷来信了。信中说，婷婷已找到了她的白马王子，是个軍人。他们准备春节就结婚，信中还邀请亮亮和嫂子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看了婷婷的来信，亮亮又是一陣难过。当初自己和婷婷两小无猜，心中早有。可由于自己不懂得珍惜，使自己失去了打小的知已，失去了许多美好的相依相伴。

为了忘掉这些痛苦和遗憾，亮亮忘我的工作。由于亮亮工作成绩出色，他还被评为县里的先进工作者。

　　寒假快到了，亮亮给爸爸妈妈写了封信，告诉他们自己准备回家过春节并参加婷婷的婚礼。

几天后，亮亮收到妈妈的来信。信中说，婷婷的婚结不成了，她的男朋友在一次抢险救灾中牺牲了。这都过了四十多天了，婷婷还是非常痛苦，人也消瘦了许多。妈妈希望亮亮早点回来，用自己的经历开导开导婷婷，让她早点从痛苦的阴影中走出来。

接到妈妈的来信，亮亮真可谓是归心似箭，放假前几天就买好火車票，放假的第二天，亮亮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回到久别的小院，己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亮亮匆匆忙忙地洗了个脸，就拿上带回来的土特产品同妈妈一齐来到婷婷的家里。婷婷妈妈拉着亮亮的手说：＂婷婷这孩子重情重义，她的男朋友走了一个多月了，她还是那么痛苦。回到家里话也不说，饭也吃得很少，晚上一个人在卧室里偷偷地哭，我看着心痛死了。亮亮，你和婷婷从小一块儿长大，又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你一定要劝劝她。”亮亮说：＂阿姨，你放心，婷婷的痛苦心情我完全理解，我一定好好劝她。”婷婷妈妈说：＂亮亮，婷婷还没有下班，要不你现在去接婷婷，给她一个惊喜，我和你妈在家里给你们准备晩饭。＂亮亮高兴的说：＂好哇，我马上去接婷婷，保证劝得她高高兴兴的回来。＂

　　来到医院门口，正好是下班时候。亮亮看到婷婷正埋着头走在下班的人流中。他走到婷婷的旁边，用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婷婷。婷婷扭头看到亮亮，惊讶的说：＂你怎么来了？＂亮亮说：＂今年回来过春节，下午刚到。＂婷婷说：“听说你评为了县里的先进工作者，祝贺你！”“哟，你还是消息灵通人士，连这事你也知道。＂婷婷骄傲地说：“那是呵，不怕你远在千里之外，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婷婷停了一下，好象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嫂子和你一起回来的吗？＂亮亮说：＂消息灵通人士，这消息你就不灵通了吧，我还没结婚呢，哪来的嫂子。＂婷婷说：＂为什么？你们不是好好的，为什么没结婚？”亮亮把和媛媛分手的经过详细的告诉了婷婷。婷婷听完后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伯母也没告诉我。”亮亮说：＂别怪我妈妈，是我不让她给任何人说，尤其不能给婷婷你说。”

＂为啥不能告诉我。＂＂怕你笑话我嘛。”婷婷打了一下亮亮说：“我什么时候笑话过你？”亮亮说：＂我逗你玩的，别生气。＂婷婷笑了一下说：＂我知道你是故意逗我的，你打小就没少逗我，我才不会生气。＂亮亮说：＂看到你这样开心，我也非常高兴。婷婷，别再为过去的事难过了。我和你一样，有着同样的遭遇。让我们一起忘记过去的痛苦，用微笑迊接我们未来的幸福吧。”婷婷说：＂哟，什么时候成文学家了，说起话来还这么有诗意。＂亮亮看到婷婷这么开心，他鼓足勇气把憋在心里很久的一句话终于说了出来：“婷婷，咱们做朋友吧！”婷婷明知亮亮的意思，可她故意说：＂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好朋友吗？＂亮亮着急地说：＂我说的是做你的男朋友，你愿意吗？＂婷婷不好意思地向前跑去。亮亮一边追一边问：＂婷婷，你说话呀，你倒底愿意不愿意？”婷婷回过头来，害羞地说：＂我愿意。＂亮亮高兴地追上婷婷，他拉着婷婷的手说：＂婷婷，谢谢您！”婷婷说：＂干吗谢谢我？＂＂谢谢您接纳了我。”婷婷说：＂快走吧，家里人该等急了。”亮亮牵着婷婷的手，两个人高高兴兴的走进了小院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