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叫“带子”的小姑娘

郭静

一个叫“带子”的小姑娘（二）

郭静

一直以来带子和小伙伴的关系，存在感不强。当我们玩的尽兴将要忘记她存在的时候，她会在某一天某个角落，牵着妹妹刷刷存在感。而我们也习惯了她这种可有可无，若即若离的存在。然而就是这种存在，随着她的第二个妹妹出生被打破了。

我是在大人们的饭后谈资中，知道带子又添了一个妹妹。而且大人们的谈话中给我的信息量蛮大的。六七岁的年纪，对于那些信息是无法消化的。带子的妹妹是夜晚出生的，爸爸知道又是一个女孩之后，骂了一夜，带子的妈妈哭了一夜。此后，带子爸爸每天都会无缘无故的发火打人，把不能生儿子的责任推给带子妈妈。而带子妈妈把无处释放的委屈，都宣泄给了带子。“可怜的带子”！大人们谈到这个事情的时候，为带子鸣不平。可是那时候人们也只是为带子叹惜一下而已。

重男轻女思想劣根，使带子少了一个无忧的童年。我现在敲下这些文字，心是痛的。而那时候带子却不觉得什么，以为那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我那时候不知道为啥带子的爸爸为了生了女儿要归罪于带子的妈妈，只是好奇带子的妹妹。我曾在知道她有了小妹妹之后的某一天去看她，在院子的一线条的尿片之间找到了带子。她并不像大人口中说的那么可怜，相反的却少了以前眼泪汪汪的样子，多了笑脸。她带我回屋，高兴的向我介绍躺在土炕上的小小的妹妹。而这个小妹妹的到来，占用了她的全部，她连在我们面前刷存在感的时间都被剥夺了。我也是在她有了第二个妹妹之后，因为好奇去过她家两次之后，就和她少有联系了。第一那时候，她家住在震后的一间半房子里，三个孩子再加上我，狭小空间，转身都困难，就别提玩耍儿了。第二小孩子好奇心过了之后，就觉得没意思不好玩了。我那时候之所以跑到她家最大的缘故，就是好奇她那个嗷嗷待哺的小妹妹。找她玩耍不过是借口，因为她大多数时间是被一堆尿片占用，根本没有时间和我玩。好奇过了之后，我就很少去了。再后来我们搬离了故乡，上了学，只有放寒暑假的时候才回去。而她家也搬离了老宅，我们就少有联系了。但是也还能从其他童年伙伴和大人口中收到有关她家的消息。

据说他的父亲因为是三个女孩脾气暴躁了一段时间之后，慢慢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那时候国家已经开始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带子爸爸也无奈的认命，哀叹自己命里无子之后，心态也就好了许多。可是带子的妈妈却因为没有给丈夫生出个儿子耿耿于怀。据说某年的冬日，在东城门外，有一个丢弃的男婴，带子妈妈赶去的时候，那个男婴因为冻饿已经去了。为此带子妈妈难过了很久，为那个男婴，更为自己爱而不得。大人们讲这件事情的缘由，除了怜悯那个男婴，更多的是怜悯带子妈妈的爱而不得。我很久不能理解带子妈妈的心理，后来在我上高中的时候，遇到一位室友，我才明白了带子妈妈为何如此。

我上高中的第一年，因为后来入住的宿舍，因而对于舍友是慢慢熟悉的。一次在与某一舍友闲聊的时候，知道她是姊妹八个，就很好奇。问她为啥她家要有那么多的孩子。据她讲，她排行第六，前面有五个姐姐，她下面是一对双胞胎弟弟。她妈妈是在四十多岁的时候，躲过计划生育人员，偷着生下的双胞胎弟弟。我不明白为啥有了那么多孩子，她妈妈为啥还要偷着生下孩子。她说在农村像她们这样没有男孩的家庭是受人歧视的，说白了是挨欺负的。她说在她的双胞胎弟弟没有出生前，村里人因为她家都是女孩，没少受人嘲笑欺负。自从有了弟弟之后，嘲笑欺负她家的人没有了。而那时候她的两个弟弟只是小学生而已。我实在不知道她为啥有如此感受。而她谈起两个弟弟的时候，眼里是放光的，充满了骄傲与喜爱。虽然那时候我也知道了有重男轻女之说，但是像她讲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后来这个舍友只上了一个月的高中因为家里经济条件的因素，退学打工去了。我知道她是心甘情愿退学的，心甘情愿为两个弟弟付出一切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带子的妈妈。

我和带子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我上中学之后，某天暑假在集市上遇到了带子和妈妈。那天我在集市上闲逛，一个比我高的女孩叫住了我。我认了许久也没有认出来，后来那个女孩笑着对我说：我是带子。我才把我眼前挂着灿烂笑容的人与童年那个瘦瘦的眼泪汪汪的带子联系起来。带子那天是和妈妈一起在集市上卖自家产的蔬菜。那天我和带子在摊位前聊了许多，具体聊了什么早已忘记。只记得临分手的时候，带子硬要塞给我一些她家的蔬菜。这是我和带子长大后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自从那次在集市上见面后，每次路过集市我都要仔细看看，是否有带子的身影，可惜……！

我写下这些文字是犹豫的，犹豫“带子”的“带”字怎么书写，犹豫着是否应该把这个叫带子的小女孩的故事写出来，是否有人会读这个故事，但是最后我还是决定写下来。写下这些文字，我的心除了痛惜还是痛惜，虽然我有理由相信现在的带子一定生活的很好，但是那个叫带子的小姑娘的童年呢！我不知道她上学后的名字，只知道有一个叫带子的小姑娘在我的童年里走过。

（写于2022年1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