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蹉跎 军旅隆昌

二马在途

1968年夏，四川隆昌经历了史无前例的大动乱，一支解放军小部队调防进驻隆昌县城。

隆昌，原为隆昌县，1960年前属于泸州专区，后改为宜宾地区管辖，1978年又隶属于四川内江地区，现为省辖内江代管县级隆昌市。

隆昌历史悠久，中国西南地区内陆交通枢纽，置县历史距今1300余年，明朝正式更名为隆昌，寓意“兴隆昌盛”。

属于丘陵地貌，境内交通发达，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有国家级粮仓之誉，更有隆昌大肥猪闻名遐迩。

县城与县境矗立着十余座精美的古石牌坊，被誉为“中国石牌坊之乡”，隆昌特产青石，质地细腻坚硬，石雕、石刻远近闻名，被誉为“中国青石文化城”。

古牌坊、古宇湖、云顶古寨、“鬼市”云顶场，是旅游的好地方。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岁月蹉跎，值得一生回味。

时年，我24岁，随部队由珙县行军拉练几百里，途经川南竹海，从泸州南岸渡过滚滚长江，由泸县进入隆昌，原为宜宾军分区独立中队，后改编为武装警察隆昌县中队，由宜宾转内江地区公安局管辖。

春去秋来，光阴一刹那，隆昌军旅，十年情怀，服役于解放军、武警部队，青春际遇何许？那山山水水中有我青春的脚步，青春岁月在隆昌。

是年，隆昌处于“动乱”，县境内两派群众势如水火，占据地盘武装对峙，部分地区人民生活处于困难。

县革委会主任、县武装部肖培田部长找我谈话，他说部党委研究，决定抽调我去县公检法军管会工作，其实，我还只是一名战士。

当时公检法军管会是野战军某师保卫科长任军代表，晚上公检法机关召开职工大会，会上肖部长宣布了决定，前任军代表告别讲话，我也简单地作了见面发言，两任军代表完成了交接仪式。

过去，虽然对公安有所了解，与公检法也有过密切联系，但具体公安业务，还是不很熟悉，需要重新认识和学习。

毛主席关于公安工作的理论，是重要的学习内容和工作的依据，比如“党内斗争不杀人”，公安战线要坚持”一个不杀，大部不抓”的原则。

毛主席反复强调“杀人不像割韭菜”，要慎之又慎。特别是《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一书，是处理好人民内部矛盾的基本指导方针。

军管中严格遵照这些原则办事，严厉打击犯罪，狠抓治安稳定，各项工作顺利开展，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受到人民群众，县委、县革委的一致好评！

接手的第一案件，是中央指示交办的案件。案件性质严重，是纲领、口号、目的都非常明确的政治案件，发生在另一派群众占据的石碾区。

为尽快了解当地的情况，需要实地查明社情，才能迅速制定出侦破方案。

据说，该地区被部分群众武装占据，好长时间已没有人员来往了，急需查明实际情况，谁去？我提议：先由我一人去探查个究竟，再讨论侦破工作计划。

同志们说，军代表，你不能去，更不能带枪去，那里很危险！我说：不怕！军代表带枪很正常，否则，怎么能显示我是在工作呢！

我挎着一支短枪，徒步近30余里，到达目的地已到中午时分。

离目的地不远处，两座高高的木结构塔楼，顶层有持枪者站岗放哨，看到我进入他们“防区”，手势阻止我前进。

随即来人，通报姓名，说明缘由，持枪护送我进入他们指挥部。

到达他们住地，召见组织负责人，责令立即召开全体负责人会议，传达中央批示和省、市、县各级领导的指示。

明确指出，在他们控制范围内发生案件的性质，军管会决定马上要组织专案组进入该地区破案，任何人不得有丝毫阻碍，任何组织必须无条件服从军管会领导。

简短的会议，起到了极大的震慑，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自感勇气可佳。

独闯“占领区”，让我体会深刻，真正读懂了“人民才是真正的英雄”，这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毛主席曾说“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只要心中装着党和人民，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其真情就在人间。

正如古人言“志之难也，不在胜人，在自胜”。这次任务，人们由惧怕而劝阻，我则独自担当，敢于负责，机断专行，心情无比喜悦乃自豪！

也正应了那句古老的名言：心底无私天地宽，人到无求品自高，成了我遵循的座佑铭。

随即，省地县三级联合成立了案件领导小组和案件侦破小组，领导小组由肖部长为组长，县委书记，公安厅军代表为副组长。

侦破小组由省公安厅军代表为组长，地区公安一处和我为副组长，抽调公安局蔡景书(检察长)，薛国伦(副局长)专职侦破工作。

县公检法军管会全力以赴，严密的组织动员，全员干警身体力行，案件需要随叫随到，侦破工作顺利开展。

在案发地50公里半径内，多点排查，全县范围内展开动员，公布案情，张贴布告发动群众，收集嫌疑物证，排查嫌疑人员，调集专家字迹鉴别，函请相关省、市协查，工作量之大，犹如大海捞针。

近半年时间，案件终得侦破，被派性蒙骗聚集武斗的群众，迷途知返，脱离派性，回到原来的工作单位。

公安机关曾参与派性的人员，也全部返回公安局上班。我是军代表，不仅破案还兼宣传教育，获得了案件侦破、团结群众的双重目的，一举两得双胜利。

公安系统参与派性的人员，他们深有感触地说，是军代表挽救帮助我们免犯错误，军管工作以人为本，效果良好。

在农村、工厂、机关与群众打成一片，案件侦破、治安工作已进展顺利，尽到了一个军代表的责任。

1968年底，由战士提拔为隆昌武装部助理员，当选为机关党支部副书记，增补为隆昌县革委委员，县党代会选举为县委委员，正式受命军管会负责人主持军管的日常工作。

隆昌县下辖区和城关镇，区以下辖有若干公社，全县人口约八十万。县的隶属关系多变，成渝铁路贯穿全境，三线建设厂矿众多。

这里有毛主席亲临视察过的圣灯炭黑井下作业处，有军工厂，野战炮团、独立步兵团、军代室、部队观通站，总后勤部兵站等。

治安形势严峻复杂，公检法总人数却不足百人，政侦、经侦、内保、治安、派出所、驻区特派员，普遍是一人多岗。

印像中，记得有干警打字、档案、机要、收发、秘书、值班一人负责，派出所户藉、治安、调查，管片、帮教、巡罗等只有所长、内勤二人总揽，政侦、内保只股长一人，工作量之大，可见一斑，却从来没有发现有人叫苦。

转业南京后，公安局教导员来南京出差，还不忘对我说，局里同志们很想念你呢！

军管以后，每年春节、五一、国庆重大节日，春季、夏季、秋季时刻，都要进行突击打击，集中抓捕判处一批犯罪分子。

全体干警加班加点突击工作，保证完成任务就成了常态。加班虽然正常却没有加班费，更不可能得到补休，晚上办公室经常灯火通明，如若能亲见谁还不生敬意！

预审员不仅晚上加班阅卷，还要亲自外出查证。一次，陪预审员老何到农村核查取证，俩人摸黑赶路，赤着足走在雨天泥泞中，上坡下坡手足并用爬行，那个难度，至今记忆犹新。

在那个“偷闲”(注)的年代是什么力量？是当年我们公安干警对党的无限忠诚！(注：偷闲，即逍遥派占上风，把上班称为8923部队)

当时的形势是，“文革动乱”很多基层组织瘫涣，派性影响未能完全消除，一些地方流浪乞讨成灾，人民群众生活在极端因难中。

财政困难，公检法连办案用自行车都不能解决，更没有加班补贴，差旅费报销困难。

适时召开干警大会，指出我们虽然有困难，人民面临治安的困扰更困难，提出克难解困不空谈的口号。号召大家克服困难，帮助人民解决治安困扰，让群众有个安心生产、生活安全环境，不要空谈，要把时间用在工作上。

经过耐心细致的动员，原检察长、法院院长、公安局长，所有的股长，都不计较个人得失，自觉地以召集人、负责人或普通干警的身份出现在工作中，至今都让我心生敬佩！

为了整顿治安工作，经常有目的地召开全县性的动员人民、打击犯罪的群众大会，一场大会成了团结奋斗的象征。

案例准备、大会筹备、顺利召开，各项工作千头万绪，那时的军管工作，不仅是在办案，更是在作社会组织工作。

比如，案例要针对性，结合实际，选择具有教育性；会务、秘书、保卫、后勤严密有序；布告文辞严谨，一字不漏，刑场选址安全可靠，不得有半点差池。

大会召开，我是副总指挥、大会做重要发言的人，若干个日夜亲临现场反复检查，确保各个环节万无一失，世间事情正如此，“认真”二字最重要。

在隆昌军管会，连续工作五年(1968~1972)多，虽然艰辛却非常快乐，承载了友谊，铭刻了记忆。

那里的地名带“市”很有趣，如龙市、界市、李市、石碾市，偶然对着公社李社长，叫一声李市长，引得大家竟相抬头，李市长？嗯？

社员见面说点夹生广东话，指着我，你是湖北填四川，我们是广东客家人，哈哈，传说在隆昌留传。

更有兵站红军老首长，他我均为四川人，总后参谋长放到兵站当站长，人生如斯怡然“她在丛中笑”。

每次大会用车都是他提供，且亲自带车队到会场，多么令人敬爱的老前辈！

每次大会后，我都要亲自陪他干杯醉一场，“九一三”以后恢复原职回京城了，至今心中留下了“干杯”的醉美记忆。

东坡先生曰：“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往事如烟，人生白驹过隙，时间转瞬即逝，从长江头走到了长江尾，一晃45年过去了。

如今，时光已染白了双鬓，记忆中难以忘却的人和事，想想仍快乐萦萦。

昔日，隆昌县三套班子的领导杨祖华、马玉田、翟盛强在我转业时，同声挽留，希望我能留在隆昌，并承诺帮助解决所有困难，拿出职位让我选择，真是泽心仁厚，人生之幸也。

转业离开时，他们又与武装部、公检法领导班子成员一同到部队来欢送，依依惜别，一道人生不可磨灭的风景线。

有一句话说得好，“生命是为自己而存在”。生命的确不是活给别人看的，年青时把青春奉献给人民，年老了淡泊名利侍候家人，难道不是生命的意义吗？

生命永远像花儿一样，静静地葳蕤，悄悄地花开，献美好于他人，享独处的悠闲，国兴家和乐年华，难得夫妻共白头，人生如是也。

2022年11月25日写作于南京

图片/二马相册，部分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