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刘仲悦见梅子进屋忙问道“梅子姑娘,今天去北京的火车票买好了吗?”梅子笑着说:“悦大爷,您得先让我喝口茶喘口气再详细给您说火车票的事呢。”跟在梅子身后进屋的梦男也笑了,说:“你悦大爷今天一个上午都是魂不守舍的就盼着你回来呢。”又转过身去对着刘仲悦嬉皮笑脸地说:“爸爸,瞧你这口气好像无锡火车站是我们家开似的,说买就有啊。”刘仲悦接着话头就说道:“我这也不是心里着急吗,快给梅子姑娘倒茶喝。” “嗳!知道了呢。梦男答应着就走过去从长台上取了一只盖碗,开了碗盖子,提起暖茶壶往盖碗里续了半碗白豪茶叶泡的茶水,把碗盖合上,端起茶碗递给站在一边的梅子说:“梅子侄女儿,快坐下喝口热茶润润嗓子眼儿,火车票的事慢慢说就好,不急。”说着把梅子迎到八仙桌的一边椅子上坐下,梅子双手接过梦男递过来的盖碗,也顾不得在长辈面前什么淑女喝茶的礼仪,用右手三个手指把茶碗盖子一掀开,啜着嘴巴凑近茶碗的边,一仰头,一口气就把半碗茶全倒入口里,“咕嘟”一声就入了肚子里去了。刘张氏在一旁看了忙说:“哎呀,我的宝贝侄女儿,你慢点喝,别呛着了啊!”梅子喝完了茶,用拿着碗盖的手背擦了一下嘴,笑着说:“奶奶,我没事呢。”梅子放下茶碗,对着刘仲悦笑着说:“悦大爷,去北京火车票的事情我搞清楚了,您听我给您仔细说说。今天上午我赶到学校的时候,正好有一辆从无锡市里来的卡车经过我们学校门口,我就拦住了,和那个卡车司机师傅商量,搭了一趟顺风车,特地赶到无锡火车站去的,看到整个无锡火车站里里外外也是挤满了人,都是革命小将红卫兵,连进站台的地方都靠不了,现在从全国各地往北京去等毛主席接见的红卫兵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而且都是不买票的,他们每个地方的红卫兵们只要看到有火车经过,也不问到哪儿,只要是往北京方向,他们就上车,每一节车厢里都挤满了人,有些人看客车挤不上就爬货车,所以你要买票乘火车从进站口去北京根本就没有办法,后来我想起来我大学有一个同学的父亲就是在无锡火车站票务处工作的,我在公用电话亭给我同学的单位打电话,找到我那个同学,说了我们的事,请他帮帮忙,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把我们送上去北京的车,我同学听了就叫我站在那里不要走,他赶过来去见他的父亲,他带着我见了他父亲,他父亲说今天肯定是不行的,再说今天白天去北京的直达车都已经过站了,她叫我们今天晚上过了十点半,有一列到天津的货运直快车路过,经停无锡加水并加挂这一节棚货车,他说可以带我们预先从火车站内部人员上班走的通道进到货运调度场附近,和加挂棚车的人商量好,预先登上那节棚货车,等棚货车加挂上那趟车后,就可以一直到天津车站了,让我们自己再想办法从天津到北京去。而且还特别吩咐不能带行李,不能给人看出来是去乘火车的样子,人也不能多,最多二个人,多了就要不好办了,我答应着就马上借了我同学的自行车往回赶,一路上把我给累死呢。”说着又把茶碗递给梦男说:“梦男姑姑,再给我续一口茶喝好吗?”梦男把茶碗接过去说:“你也别老喝茶了,午饭还没吃吧,正好,我们大家一起吃饭,吃了饭我们再说去北京的事!”梅子说:“不行,我得先回趟家,给家里人说一声,我要出差几天,然后就过来和你们一起去北京见秋喜叔叔。”说着就站起身来,要回去,刘仲悦见状忙说:“梅子姑娘,去北京这事你就别掺乎了,我和你梦男姑姑两人去就得,你好好的在家待着,等我们的回音就好。”梅子走到刘仲悦的身边笑着说:“悦大爷,您看看您,今年都八十整岁啦,梦男姑姑也四十五岁了呢,梦男姑姑带着您八十岁的老人家出远门,北京大老远的可不比当年您五十岁去南京呢,现在这外面乱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这趟车还只到天津,到时候你们俩可怎么办啊!再说我同学父亲一看来了一位中年妇女带着一位白发白须的老爷子,他能敢把你们俩送上那趟车吗?”刘仲悦听了也是无可奈何,他叹了一口气说:“哎!那可怎么办呢?这事给闹的!”梅子说:“悦大爷,要我说吧,您老人家就安心在家待着,我和梦男姑姑两个人去,一来我年轻,梦男姑姑也有力气,不怕熬夜走路,我们俩从无锡上车到了天津,我天津还有好几个大学同学在呢,到时候我再托我的同学帮忙想办法给弄到北京去,我们见了秋喜叔叔问了安,不耽搁时间马上就回来,你看这样行不行?”刘仲悦摇摇头嘴里说:“看这情况,不行也得行啊,谁叫我现在老了,不中用了呢!就按梅子姑娘的话做吧。”说着也不吃饭,站起身来就往东屋里去,嘴里还说了一句:“你们俩见到宝儿就说,你爸你妈想你了,快点回家吧!再不回家或许就见不到你爸的面喽!”边说着眼泪从眼角流下来,梅子忙走过去用手扶着刘仲悦说:“悦大爷,您可千万不能那么想,秋喜叔叔能回家一定会回来的,您老人家就安心等着我们俩的消息吧。”刘仲悦挥挥手,也没说话就进了东屋床上躺下了,紧跟着身后的刘张氏走上前去,把刘仲悦脚上的鞋脱了,拉过被子给他盖上,回身对梅子说:“亲侄女儿,你就在这里吃饭吧,你爸妈那里等你吃了午饭再回去说也一样的。”梅子笑着说说:“奶奶,您别客人了,我去去就回来,下午我和梦男姑姑还要赶时间去无锡市里呢。”说着就转身往外走了。</p> <p class="ql-block"> 梅子回家了。刘张氏对梦男和曙彰两人说:“你们俩先吃饭吧,我进屋去看看你爸怎么样。”曙彰说:“不急不急,我们还是等你和爸一起上桌了再吃。”刘张氏说:“那也好,我进屋去看看他。”刘张氏说着就进了东屋,原本躺在床上的刘仲悦见刘张氏进来,自己就爬起来,把外衣襟的纽扣解开,又把裤带也解散了,刘张氏就问道:“孩子他爸,你这是要做什么?”刘仲悦说:“孩子们去北京,我不得把你们给我藏在内裤腰上的钱和全国粮食给取出来给她们俩带上,我不回东屋,难不成让我当着孩子们的面宽衣解带不成?”刘张氏听了就笑了说:“我说你怎么大白天的往东屋里来呢,还是你想得到,我都给忘了呢!”说着忙走过去帮着刘仲悦把内裤腰上口袋里放着钱和全国粮食的小钱包取出来,放这小钱包时,刘张氏怕小钱包掉出来,就在内裤腰的口袋上缝了一个纽扣,可这纽扣眼缝的有些小,刘张氏使劲那枚纽扣,就是横竖没有办法把纽扣从纽扣眼里掰出来,一时把刘仲悦给气的说:“东西都放到内裤腰上了,你干嘛还要再缝个纽扣嘞,这幸好在家里,要是真的出了门,叫谁去给我解呢!”刘张氏憋红着脸说:“这不就是怕路上不小心掉出来吗,你先别急,一会儿就好了。”好不容易,总算是把这枚纽扣从扣眼里扣出来的,刘仲悦把口袋里的小钱包掏出来递给刘张氏说:“你去给梦男说,外出所有开销用度千万不能委屈了人家梅子姑娘,我知道梅子姑娘心里就是为了秋喜嘞,虽说现在是新社会,可这辈份在那梗着,也是没办法的事,等我哪天走了,管不上了,也就随他们俩去了。”说着就叹了一口气,自己又躺下了。刘张氏说:“你怎么又躺下了呢!不吃饭啦?孩子们都在外面等着呢。” 刘仲悦侧过身去说:“你们自己吃吧,我躺会儿再说吧,心里堵的慌呢。”刘张氏拿着小钱包就说:“也好,我出去吃饭,你躺会儿就来啊。”说着出来东屋,把房门给带上了。</p> <p class="ql-block"> 梦男见妈妈出来忙上前问道:“妈妈,你们俩在里面干嘛呢?又说又笑的。”刘张氏笑着说:“看你说的话,大白天的我们俩能在屋里干嘛,喏,就为了放在你爸裤腰上的这个小钱包呗!给你带上身边,你爸说了,这次外出可千万不能委屈了人家梅子姑娘,一切开销用度你自己都担待着。”梦男接过妈妈手里的小钱包说:“这个自然,我心里明白着呢。我爸午饭不出来吃了吗?”刘张氏招呼着说:“曙彰,梦男,来,我们娘儿仨先吃饭吧,你爸说他要躺会儿,心里堵的慌呢,来吧,坐下我们吃,你看这菜和饭都凉了呢!”</p><p class="ql-block"> 刘张氏和梦男曙彰三人用吃完了午饭,刚收拾好桌子,梅子肩上挎着一个黄帆布包进来前院了,刘张氏迎了出去,梅子见了刘张氏就笑嘻嘻地说:“奶奶,我回家和我爸妈一说我要去北京的事,我妈说我们家在天津还有一房她娘家的亲戚在呢,过去做生意的时候两家老辈人是常来常往的,现在虽然多年没见,到时候我们到了天津先去找他们,一定有办法解决到北京去的事呢。这不,我爸刚才已经上大队部去给我们家亲戚打长途电话告诉他们,等我们一到天津,他们就会来接我们的。”刘张氏一听忙说:“那可太好了!这样你们姑侄女俩在外我们都放心了。梅子,代我谢谢你爸妈嘞!”梅子笑着说:“这有啥好谢的,我可是他们俩的宝贝呢,我出那么远的门,他们俩不得出点注意保佑保佑我和梦男姑姑吗!”说得大家都笑起来。梅子边说边挽着刘张氏的手臂进来堂屋里,没见到刘仲悦就问道:“我悦大爷呢?”梦男说:“我爸在东屋躺下休息一会,我们等会走之前和他说一声就好了。”梅子说:“那我们就准备走吧,因为我们要赶在天黑前到无锡火车站附近,先和我同学的父亲见个面,商量好我们什么时候进站,然后我们俩就在附近找个地方息着等就好。”梦男说:“也好,出门在外赶晚不如赶早,我也只带一个小包裹,就几样路上不方便时候的吃食,这样应该不会被人家看出来我们是进站乘火车的人了。”梅子笑了,说:“搞得我们俩就好像是做贼一样,乔装打扮的,不管它了,只要我们俩能顺利到北京就好!走吧,我们给悦大爷说一声。”</p><p class="ql-block"> 刘张氏带着俩孩子往东屋里去,走到房门前刘张氏笑喊了一声:“孩子他爸,梦男和梅子俩孩子要走嘞,给你道别呢!”东屋里没声,刘张氏回头对梦男说:“你爸他或许睡着了呢,你们就走吧,等他醒了我给他说一声就行了。”</p> <p class="ql-block"> 刘张氏嘴上这么说着,手就推开了东屋的房门,伸头往里面瞧了一眼,这一瞧不要紧,她看到刘仲悦平躺着,一只手臂耷拉在床沿边上,头歪斜着冲着房门口,两眼睁的大大的,嘴角涎着口水,滴滴啦啦的流了床沿边上的床单上都是,刘张氏见了大喊一声说:“梦男,你快来看看,你爸这是怎么啦?”跟在刘张氏身后的梦男听妈妈一喊,忙快步进到东屋床前,用手一拉爸爸耷拉在床沿边上的手臂,感觉爸爸的手臂已经冰凉冰凉的了,急的梦男发疯一般大声哭喊起来:“爸爸!爸爸!你这是怎么啦!爸爸!爸爸!你醒醒,你这是怎么啦!”旁边站着的刘张氏听到梦男这么一哭喊,顿时就瘫软在地上了,梦男见妈妈又倒下了,忙放开爸爸的手臂,弯腰去扶妈妈,嘴里大声就哭起来:“妈妈!爸爸!你们俩这都是怎么啦!你们可不能就这样把我给扔下不管我们了呢!爸爸!妈妈!”梅子一看连忙对着堂屋里大声喊道:“来人呐!救命啊!悦大爷和奶奶都不行啦!快来人呐!”边喊边上前去帮着梦男把刘张氏扶起来。曙彰这时正在西屋里给梦男拿去北京的东西,听到东屋传来梅子喊救命和梦男大声哭喊的声音,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冲出门外直奔东屋里来,看到岳父岳母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地上,梦男哭的跟泪人似的,曙彰快步走上前去,双手用力把躺在地上的岳母抱起来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把岳母放哪儿好,曙彰手抱着岳母感觉岳母身子温温软软的,胸脯还有微微起伏的动静,不像没气的样子,梦男这时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在床前板上磕着响头,嘴里喊着:“求求菩萨保佑,救救我爸爸妈妈吧!求求菩萨保佑,救救我爸爸妈妈吧!”梅子在一旁拉着梦男的手臂也边哭边说:“梦男姑姑,你现在把自己磕坏了头求菩萨也没用呢,快起来先看看悦大爷和奶奶吧!快起来吧!”曙彰一看也没办法了,心想不管岳母是死是活,先送医院救人要紧,于是曙彰抱着岳母就往外跑,这时刚好梅子的父亲刘秋明去大队部给天津的亲戚打完长途电话,回来秋喜家看看梅子和梦男走没走,离开秋喜家还有十几步路时,就听到梅子在屋里喊救命的声音,住在隔壁刘仲祥家的大儿子刘秋鹤也听到了,从前院出来往这边跑,嘴里喊着:“梦男!发生什么事啦!曙彰!梦男!到底怎么啦?”秋明和秋鹤两人正往梦男家前院里跑来,迎面就碰上曙彰抱着岳母从院子里奔出来,曙彰见刘秋明就说:“秋明哥,你来的正好,我把岳母送去大队部卫生院救人,你去东屋帮着梦男看看我岳父怎么样!”说着就要往院子门外跑,刘秋明一看忙跑过去帮着曙彰说:“曙彰,来你把我婶婶放我背上,让我来背着到大队部卫生院去,你回去料理我叔叔的事情!”曙彰听了也没犹豫,把岳母稳稳的放在刘秋明的背上就说了一句:“辛苦秋明哥了,我回去救我岳父!”刘秋明也不回话,背着刘仲悦就直奔大队部卫生院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