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眸 知 青 路

心怡璞玉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题 记:</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路漫漫,其修远兮,</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吾今上下而求索。</p><p class="ql-block"> ——屈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知青,始于半个世纪前,便注定了是我生命中另一个重要而抹不掉的名字。</p><p class="ql-block"> 多少次,回眸知青路,历历在目,清晰得如同昨日事。是悲?是喜?已不重要;是爱?是恨?几欲忘却。却又思绪常牵,难以忘怀。</p><p class="ql-block"> 既是心念已久,欲罢不能,惟心作桨、思为帆、一枝秃笔,感恩:纯朴善良的乡亲们;感恩:在那酸甜苦辣五味杂陈的日子里养育过我这个知青娃的青山绿水、沃野良田。</p><p class="ql-block"> 礼赞——那逝去的青春年华;记奠——那曾经的苦乐历程。</p><p class="ql-block"> 回眸——知青路。……</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一、下 乡 路 伊 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0px;"></b></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是秋高气爽的一天,准备踏入那前途未知的下乡路。</p><p class="ql-block"> 前夜,父母便絮絮叨叨了一个晚上,千叮咛万嘱咐的爱与不舍,恨不得一句不落地刻进我少不更事的脑袋里。</p><p class="ql-block"> 背着简单的行李和当时每人必有一个引以为时尚的草绿色帆布包,在昆一中教学楼前集合,与不同年级、班级的同学们分别爬上披红挂彩的大卡车。</p><p class="ql-block"> 少时,锣鼓喧天,广播里“到农村去,到边疆去,……”歌声嘹亮,在母亲不舍的泪眼中、在送行亲友和同学的注目礼下,驶离了校园,驶离了昆师路,驶离了昆明城……。——到农村去。</p><p class="ql-block"> 驶出市区,秋天的田野,一片又一片地展现在眼前,初出家门的同学们早已混熟,大家像一群刚离窝的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p><p class="ql-block"> 忽然,车子一个刺耳的急刹声停住了,前面同时传来一片惊呼声,一问才知是前车方向盘失灵脱出,无法控制的车幸好撞在路边一棵大树上强制停下,也幸亏车速不快,否则那一车人将像下饺子一般倒在田里去了。</p><p class="ql-block"> 一时间,刚才还无忧无虑嘻笑打闹的一张张稚嫩的脸上,笑容僵住了,恐惧萦绕在每一个人心头。……</p><p class="ql-block"> 待作了检查修理后,又开车上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午饭、晚饭在带队的省知青办何老师安排下吃过。</p><p class="ql-block"> 是夜,大家在途中县城一间旅社(或许是一学校的教室里,因为摆有简易高低床)住下。</p><p class="ql-block"> 我们十多个女生住一间,一位长相秀美的高年级杨姓女生起哄:“欢迎我们的小妹妹来一个!”大家推我,只好唱了《蝶恋花.答李叔一》,事先还老老实实的告知:“不会说上海话嗄!”逗得大家哄堂大笑。</p><p class="ql-block"> 天亮,早起赶路,出了这个小县城,人、车向一座大山前进。</p><p class="ql-block"> 盘山毛路狭窄坑坑洼洼,泥石混杂七扭八拐,大家一直惊呼之声不断。足足开了大半天,终于到了一大片平坝村庄。</p><p class="ql-block"> 车停在一个大院门口,很高大的门,进去是空空一间大房子,左右各摆放着两三条厚重的长板凳,直进去是一个有三面回廊的二层楼院子。一位四十开外的汉子迎了出来。</p><p class="ql-block"> 乱了一阵,何老师向大家宣布:此处便是今后同学们务农的地方了,今晚暂住在此,待明天再分到各村寨去。</p><p class="ql-block"> 入夜,山里的气温开始下降,大家便围坐在火塘边闲聊,或去门囗的长板凳上眯一会儿。我和徐同学闲得无聊便到楼上老胡办公室,找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开玩笑。</p><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下楼便听说有同学生病了,才知道几个调皮好动的男生昨晚上嘴馋把门旮旯人家准备做种的土豆烤来吃了,结果集体拉肚子。</p><p class="ql-block"> 何老师分了各知青户的人员,大家便背上行李分别向新家进发。</p><p class="ql-block"> 走进一片小树林,迎面呜呜咽咽来了一群送亲队伍,看得我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带路老乡说他们这儿的风俗是姑娘出嫁要哭,表示新娘子感恩父母舍不得娘家,哭得越伤心越孝顺。</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新家,暂时安排在一位村民家里同吃同住。小小的一间阁楼上,铺上草席,一溜大通铺便是今后我们五个女生的“闺房”了。</p><p class="ql-block"> 远眺窗外层层崇山峻岭,近闻猪哼狗吠、满目黄土泥泞不堪,……至此,真实的务农路终于展开它的真面目。迷惘、无助感弥漫在每一个人心间。</p><p class="ql-block"> 也不知是谁,轻哼起了著名的知青歌:“站在那高山上,遥望着我的家乡,年迈的爹和娘……”,泪水奔湧,肆意地在每个人的脸上流淌。</p><p class="ql-block"> 少年人哪,终于识了“愁滋味”。</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我十六岁。</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二、出 羊 相</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b></p><p class="ql-block"> 下乡第二年,父亲把我转到某县一个条件相对好些的平坝区下乡点。</p><p class="ql-block"> 早春二月,料峭的寒风里,我担着厩肥往后山的地里送去。</p><p class="ql-block"> 后山与村子隔了一条波光璘璘的小河,河上架了一座约六七十公分宽的木板桥。</p><p class="ql-block"> 刚颤颤巍巍地走到桥中,忽然一阵“咩咩”声传来,山那边涌出来一大群山羊,直奔木桥而来。</p><p class="ql-block"> 说来惭愧,我一直没学会挑担子,加上木板桥老旧失修、残破坑洼不平。可怜本已不堪负重的我,冷不丁狭路相逢地撞上了这么一群胡须飘飘头上长角的家伙,头一下子“轰”地大了,春寒料峭的季节里我却是瞬间浑身湿透。</p><p class="ql-block"> 我这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羊们那边也迟疑地站住了,并“咩咩”地叫着,在原地踏着蹄子打转转。</p><p class="ql-block"> 跟随在后的羊倌平时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主,更何况他们从小就和这些鸡啊猪啊牛啊羊啊地打交道,认为这种事也稀松平常,便只是在河对面直喊:“不怕,你走你的,过来呀!”</p><p class="ql-block"> 天!我怎么敢过来?!</p><p class="ql-block"> 这时,可恨的羊们也似乎知道了我这个人类原来是怕它们的,开始向我这边前进,山羊胡子飘飘地,“咩咩”地叫着,威风十足地、眯眯眼里都像满是恶作剧的笑哩!</p><p class="ql-block"> 这一来我彻底慌了神,担着厩肥前进一步后退两步地扭起了“秧歌”。</p><p class="ql-block"> 河边一干洗菜洗衣服的姑娘大婶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齐刷刷看热闹,有的喊:“莫慌!莫慌!……”更多的则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直叫唤。</p><p class="ql-block"> 我扭了几下终于不堪肩上的重压,一个踉跄扁担一歪,一担厩肥哗啦啦倾翻在了河中。……</p><p class="ql-block"> 就在我自己也将要掉下河的瞬间,一双粗壮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惊魂未定中一看是李村长。</p><p class="ql-block"> 我这时惊魂未定又气又羞,终于“哇”地一声放声大哭。</p><p class="ql-block"> 羊倌一脸惊慌地赶开羊群跑了过来,平时笑咪咪的李村长铁青着脸喊老三婶陪我回去休息,转过头来对着羊倌劈头盖脸一顿好训!</p><p class="ql-block"> 晚上的社员大会我没去,只听老三婶回来说:李村长在会上发脾气啦,说:人家城里的学生娃娃来我们农村就是看得起我们,就算背着手转转都很了不起了,还来和我们一起干农活,人家父母把这些学生娃托付给我们就是很大的信任,以后要多关心他们。……</p><p class="ql-block"> 后来,李村长重新作了安排,让知青少干农活,并组织了村里的年轻人成立了文艺宣传队,在团支书带领下唱歌跳舞排练节目,逢年过节、田间地头给大伙表演节目。</p><p class="ql-block"> 这可算是正合我意,于是找出口琴,尽情地、卖力地、快乐地唱啊跳啊。</p><p class="ql-block"> 从此,生活中有了欢笑,下乡路也才走得轻松了许多。</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76, 79, 187);"><span class="ql-cursor"></span>三、打 柴 去</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76, 79, 187);"></b></p><p class="ql-block"> 房东大娘家有两儿一女,小女儿乳名叫姑娘,大概十八、九岁,每天约着我一起出工一起回来。</p><p class="ql-block"> 那时夏天的农村,有个无奈又尴尬的事就是苍蝇袭扰,在家里撵着人围攻,叫你吃顿饭都不得安宁,一边吃饭一边忙着驱赶。姑娘大哥说,要想远离这个骚扰只有去外面,有风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于是有一天,姑娘约我跟她们去山上打柴。</p><p class="ql-block"> 起了个早,姑娘、二囡、桂枝等我们四人便带上柴刀,各人带上一根长而韧的皮条,向远处的深山进发。</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在村里看着不远的山峦,足足走了两三个时辰。她们几个行动利落走得很轻松,只有我早已是汗流浃背面红耳赤气喘吁吁。不过因为野外有风,倒是摆脱了苍蝇的烦扰。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山林间轻风吹拂着大片的粟树和松树,山间小径上散落着许多麻粟果和松球,林间一簇簇的矮树种杜鹃,正在开着或红或白的艳丽花朵,野草间野藤上偶尔绽放着红的、紫的、白的牵牛花像花蝴蝶般在微风中摇曳起舞。知了们一会儿“知,知”地高调独唱;一会儿又齐声“知知知知”地大合唱。……</p> <p class="ql-block">  忽然间,寂寂林深处居然传来一阵口琴声,并有几个男女声在哼唱,是当时流行的苏联歌曲!喜得我忘了疲累循声寻找,发现是一处高墙里传来,墙上爬满了红的、白的、粉色的蔷薇花,有些锈蚀的铁栅门紧锁着也看不见更多。二囡她们却是见惯不怪的样子,说可能是个什么单位吧。一会儿曲调一转,又听里面的人在唱“手捧格桑花,唱歌迎亲人,……”“北京有个金太阳,金太呢阳……”,索性坐在门口大树下,一边纳凉一边聆听。……</p> <p class="ql-block">  而在我休憩的时侯,姑娘她几个都已经找好了柴,不外乎是些枯枝松球类,帮我扎了一小捆,催促我走了。</p><p class="ql-block"> 上山是空手,现在下山可是负重前行,虽然我只是象征性地背着一小点,对我已是很照顾了,但还是搞得我踉踉跄跄狼狈不堪,加之有落叶苔藓,一个不留神,哧溜一下仰面摔倒往下就滑,幸好慌乱中抓住了一簇山草矮树,她们几个惊呼着把我拉了起来。回过神来才发现手掌已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疼,裤子也挂破了。……</p><p class="ql-block"> 疲惫不堪地回到村里,胡乱吃了饭,洗漱后换了平时的干净衣裤,想起那回县上知青集训他们传授的补衣服经验,找出块医用胶布,平整地从里贴在了裤子的破洞上,立马又恢复了我这明天出工穿的挣工分的行头。</p><p class="ql-block"> 想起母亲一直说我是拿笔轻拿针重,老训斥一个姑娘家家的横针不理竖线。看着自己的“杰作”,不禁好笑,笑着笑着,眼泪却止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p><p class="ql-block"> 窗外,夜色如水,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明天,又将是一个日复一日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出工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四、种 米 记</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b></p><p class="ql-block"> 四月底,我最惧怕的一项农活——插秧,终于要面对了。</p><p class="ql-block"> 跟着大家来到田边,看着一片白光光的水田,心里直发怵:水里会不会有蛇?会不会有蚂蝗?会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咬人虫虫?会不会被碎石头划破了脚?……</p><p class="ql-block"> 思忖间,其他人都已经鞋子一脱,赤脚下到了田里。我怎么办?难不成众目睽睽下穿着鞋袜下去?!……一咬牙,鞋子一甩,也学大家当赤脚大仙去也!</p><p class="ql-block"> 动作快的,早已插出一片青绿了,我也赶紧拿一把秧苗,遵照要领左手拿秧,右手分秧,食、中二指一插一按秧苗就栽在了水田中。……嘻嘻!还挺好玩挺有成就感嘛!</p><p class="ql-block"> 骄阳越来越盛,小腿以下泡在水里倒是凉快,只晒苦了背,真正的脸朝黄土背朝天啊!</p><p class="ql-block"> 正在低头忙活,忽听老三婶(其实也就是30来岁的一能干少妇)亮开了金嗓:“哎……亲哥哥来么亲妹妹呢哟,有个阿妹么秧田中站呢哟!……”众人回应:“哟呢喂哟!……”</p><p class="ql-block"> 抬头一看,身旁已没了人,我的前后左右早已被插滿了青青的秧苗,周围一点空地都没有了,只有我像个大秧鸡似的拿着一把秧苗突兀地站在田中央!而大家伙有的抱着手站在对面田埂上,有的已下到另一块田里叉着腰看热闹,无一例外地笑得个稀里哗啦!</p><p class="ql-block"> 跟大家早已混熟了,知道是善意的,出丑了么也没办法呀,又不会对老三婶的俚语乡调调,只能也跟着傻笑,大叫:“我怎么出来?”众人闻之更笑!桂英说:“不怕,你出来嘛,踩倒的秧我来帮你补。”这才歪歪倒倒地走出了这青色包围圈。</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栽秧关过了,随着稻子的成长,便要进行多次的薅秧了。所谓的薅秧,就是进到田里把杂长其间的稗子拔掉,一开始,我自然是稻子稗子分不清而误拔,逐渐地,也就零失误了。只是干完活回到家直接累到不想动,但被太阳晒的、稻叶划的皮肤又疼又痒,又不得不支撑着用水清洗安抚。</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八月底,秋阳下的稻穗已低下了沉甸甸的头,放眼望去一片金色喜人。</p><p class="ql-block"> 李村长一声令下,开镰!</p><p class="ql-block"> 只见大家争先恐后挥舞开了手中镰刀,或快或慢瞬间拉开了距离。看着别人轻松的“嚓嚓”挥镰,我也赶忙行动起来,但奇怪地发现:怎么割不动呀!没办法,只有使劲吧!很快地,旁边的稻穗已整齐地躺在地上,我左右两边的地已经空了,就剩下我这路纵队的稻子仍然骄傲的挺立着,仿佛在嘲笑我这个大汗淋漓的笨蛋!而握镰刀的右手已磨出了水泡痛得钻心!腰腿也酸得不行。有人见状赶快过来帮我三下五除二地收割掉了,并传授要领,但我还是远远不如别人,便放下镰刀,去学着把割倒的稻谷捆扎成一把一把的,再拽着根部一转,把它立在田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终于,这天,大家把田里晒干的稻谷往村里运了,在球场上,支了两台打谷机(这个脱粒机在当时也算是比较先进的农业机械化了),看着新奇好玩又不费力,我自然是抢着站上去操作开了。……</p><p class="ql-block"> 大钟(即太阳,当地是不用钟表较时的)西沉,收工回家,顾不得咋都抖不尽的衣裤上沾满的草灰泥巴,赶紧清洗钻进衣服里去的稻谷草渣,那可真是芒剌在身哦!</p><p class="ql-block"> 忙到稍微舒服些,已又是夜色阑珊。</p><p class="ql-block"> 看到镜中皮肤黑不溜秋的自己,哪里还是下乡前在爸妈面前那个撒娇任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一月后,担着一些秋收后分到的新谷,在村民的指引下,到距离四五公里开外有水磨的邻村去碾米。</p><p class="ql-block"> 磨房建在田中地带一个简陋的棚屋里,巨大的水车吱吱嘎嘎地响,舀起清亮亮的水哗啦啦不停地转。除了像我一样来碾米的,还有来磨豆子、做豆腐的,大家排队各行其是。……</p><p class="ql-block"> 捧起一把莹润如玉的米粒,鼻端嗅到一股新米的清香,我醉了,真的醉了!</p><p class="ql-block">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p><p class="ql-block">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五、冬 天 里 的 </b><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76, 79, 187);">童 话</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0px;"></b></p><p class="ql-block"> 又一个插队异乡的初冬来临,仗着人年轻,并且此地属低纬高原季风气候,平均海拔1737米,年平均气温15.6℃,年平均降雨量987毫米,具有“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干湿分明、四季如春”的气候特点。得益于这里海拔低气温偏高一点的环境优势,除了下乡前学校里传授的一点书本知识外,身无长物的知青们还是每天穿着单衣单裤便去出工了。</p><p class="ql-block"> 冬季,是农村里修塘筑坝疏通河道搞基建的时节。扛着缅锄,跟着村民们上后山去挖了几天防洪沟,虽然已不会再出像刚开始时方法不对累得腹肌疼的羊相,但一天挖土、抬土,这样的劳动强度还是让人感到不堪重负了。</p><p class="ql-block"> 这天,在山上歇稍(休息)时,老三婶好听的彝调调又亮吼吼地响起,旁边的小侉他爹说:“我家的老干滴、依耍麻昨晚上一直叫,怕是冷了呢。”我关心地说:“你家老干爹怎么啦,生病了吗?依什么妈又是谁?”他说:“是我家的老公鸡和老母鸡呀。”我一愣,笑得刚喝的一口水全喷了出来!哈哈哈!怎么会有那么好玩的民族语言哦!</p><p class="ql-block"> 又干了一会儿,小组长说:怕是要下雪啦,大家收工回家吧。</p><p class="ql-block"> 离村很有一段距离的山路,因为连日雨雪和地下腐叶已是湿滑不堪,工具已是别人帮忙拾掇带走了,我一路还是“呲溜呲溜”来了两个屁股墩,一开始还觉得好笑,后一次扭断了塑料凉鞋的带子,行走更变得狼狈不堪。……</p><p class="ql-block"> 渐渐地,我落后在大家伙后面了,阴霾的天空、呼啸声越来越大的山风吹得树枝扑簌簌响,想起闲聊时他们说前几天东乡村有家两口子晚上吵架媳妇赌气离家,第二天发现已经被狼吃掉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心里发毛立马大叫:“等等我!”忽听后面有人嘿嘿地笑着说了句含混不清的话,大意是:无怕!抖!抖!一看竟然是村里人称罐罐顺的一个村民,他从小就是个憨憨,有一次找我记工分时告诉我他的还有个“区区七”,我一头雾水,旁边人说,他说的是星期七,也就是星期天!我一旦明白过来,笑了个肚子疼!然而今天,想不到却是这个憨厚扑实的罐罐顺在后面默默地保护着我!</p><p class="ql-block"> 雪,纷纷扬扬地下了,村里房舍在望,依稀听得到狗吠声和马的“咻溜溜”声声长鸣,……我泪眼模糊强忍着不哭出声来。</p><p class="ql-block"> 到得村里,听说村里的母马生了一匹小马驹。</p><p class="ql-block"> 是夜,天空阴霾中泛着暗红色,预示着明天不晴还雪,我却庆幸着:明天,可以不出工了。……</p> <p class="ql-block">  县上趁冬季农闲又组织知青集训,接到通知,简单收拾,和同村另一位23中的李姓知青到距离七、八公里外的公社上报到。</p><p class="ql-block"> 平时各在一村“修理地球”,互相都难得谋面,这回集训等于是在此地下乡知青的大聚会。以前读书时男女生很少交往,甚至同桌都是径渭分明男女授受不亲不能越过“三八线”,这哈儿倒一个个都像是亲朋好友般见面熟,台上乡领导读文件作报告,台下知青席地排排坐,悄悄地互相打着招呼,询问学校班级,相谈甚欢。</p><p class="ql-block"> 我发现旁边一个女知青穿着一双当时在一部阿尔巴尼亚电影里女游击队员穿的倒扣凉鞋,这在当时是很时髦的稀罕东东哦,就赞美了一下,她立即热情地回应我说在她们上海有卖的,就是她已经回不去了。我说:自己的家呗,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她眼神一暗,说那边已没有家了,因为父母亲都已去世于文革中全家就剩下她一人了。我听了心里一紧,无意间开口就触到了她心底的伤痛,歉疚之中也只能默默地同情。……可怜的“上海阿拉”同学!记住了你的名字:Fx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几天,都是安排知青互相走访参观,互相串门子。有的在平坝,有的在山区、半山区。知青伙伴们的居住环境都大同小异,或知青户或“雁单飞”借住在当地老乡的青瓦为顶土坯为墙的农家小院里。印象深刻的有个邵姓女知青,因为名字谐音,和我同村的李姓知青戏谑地称她“小胡子”,她的家在半山腰,背靠大山,面对高低错落的水田,东北风时时穿墙缝而过,坐在家中都感到冷飕飕的,且要命的是还独屋于此。我开玩笑说:“哦,你是要当山大王哟,住着不害怕吗?”她笑笑:习惯了么。看着她这个过于清贫的家,我哑然了。但愿开朗坚强的小胡子,在下面村舍聚集的地方,还有着一个仍简陋却温暖的家。…… </p> <p class="ql-block">  几天集训结束,我深思了:下乡路漫漫,何时是个头?</p><p class="ql-block"> 从小受家庭薰陶老师教诲,我从来就不认同荒谬的“知识无用论”。但在经历了文革、停课、下乡几经折腾,在那无处安放一张课桌的时日里,学业早已是荒废了。难不成,就如此在务农中糊涂过下去?!</p><p class="ql-block"> 不!绝不!生而为人当有志,不能再随波逐流浑浑噩噩屈服于命运的摆布,是时侯该继续求知充实人生了。</p><p class="ql-block">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任风和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p><p class="ql-block"> “石在,火永远不灭。”这便是生命的希望!</p><p class="ql-block"> 明儿起,跪启求知门,重温书本,重闻书香,重拾秃笔,“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修为我还为时未晚的人生路!</p><p class="ql-block"> 入夜,梦境中,是大山那边我魂牵梦萦亲爱的家乡;是春暖花开下的万紫千红鸟语花香;是蕴藏着知识宝藏的熟悉的校园里的书声琅琅。……</p><p class="ql-block"> 起风了,扑簌簌有雨雪敲窗。</p><p class="ql-block">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p> <p class="ql-block">编后说明:1,为保护个人及村民隐私,故地名隐去,人名多为化名;2,当年无手机,文中插图系后期异地异景拍摄照片配图,是为文一点添彩润染之意。</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