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在家办公快三年了,周末和平时的区别变小了。整天足不出户的作息让我像长期放养的金鱼,迫切需要一次换水。所以当机缘巧合有了一段空挡,我立刻要把6年前一段未完成的心愿完成。6年前,因为运气爆棚,第一次抽签就中了波浪谷的访问权,于是取消了余下行程。这次就是要完成美西小环线,参观犹他州的5大国家公园。 佩吉市美西小环线的必经之地,上午雨一直下,重访马蹄湾的计划因而放弃。羚羊谷分为上下羚羊谷,6年前来过下羚羊谷,所以这一次访问上羚羊谷。下羚羊谷因为在地下,当天关闭。很幸运地面之上的上羚羊谷并不受影响。<div>套用张爱玲式的语法-看印第安人的山水要趁早,来的晚的话钱包会疼。与6年前相比票价几乎涨了三倍达到了120美金。年轻人买不起房子那就多跑出去看看风景吧,那些门票也很保值的。<br><div>像之前的感觉一样,移步换景,每一个角度都有不同的美,这样的景多少次也看不腻。拿个手机随便拍出来都会好看,相反阴暗的峡谷中用单反相机拍起来挑战倒是更大。</div></div> <div></div><div>导游名叫莉莉安,像每个导游一样她引导着游客,指导大家看这个像华盛顿看那个像个大象。这种导游的陈词滥调让我不胜其烦,径自离开团队去拍照。直到她看到我拿着单反,建议我说别忘了用raw模式,最好包围曝光。这些的术语让我对她另眼相看。简单交谈才知道这位曾经带过摄影团。</div> 也多亏她的提示,我才看到这个“羚羊谷之心”。 “当年我带摄影团经常带着把铁锹,扬沙子到空中这样才能把一道道光线拍的更清楚。”<div>“你现在咋不带摄影团了?”</div><div><br></div> “摄影团已经停办了。你知道吗,这上羚羊谷由纳瓦霍部落的四大家族控制。曾经搞过婚礼拍照、毕业照,最后连摄影团一起统统不搞了,因为他们觉得影响其他更多的乘客并不划算。”<br><div>我心说这印第安人总给我一副很落后受欺负的样子,做起生意算盘打的一点不错,停掉难于管理的多种经营,简单提高普通游客的票价,像我这样的游客还是来买单。</div> “那你属于这四大家族吗?”<br>“我哪里有那麽幸运,这不还要每天带团挣钱呢?”<br>“你一天带几次?一周工作几天啊?”<br>“一天四次,一周5天。”<br>最后参观结束,大家纷纷给出小费表示感谢,大概一家20块,一车有5家。<br>虽然她不属于部落里的“蒋宋孔陈”,我默默地做过乘法之后,觉得她生活的应该还好。 离开佩吉市,开往纪念谷的路上风雨不断,心想日落是拍不到了。到了观景台,风停雨住,但光线阴暗。一位全副武装的摄影同好早已架好了三脚架。既然如此心诚,看来有所预期了。<div>“Do you think we have a chance for the sunset shoot?”</div><div>她向远方的天边扬了扬下巴。</div><div>“We might have a slight chance, fingers crossed.”</div><div><br></div> 如有神助,10分钟后,在沉没远方的地平线之前,太阳透过乌云与地平线之间的缝隙将光线射出。山头先是缓缓地被烧红了,然后三个山峰的一个半慢慢地被彻底点亮,似乎在特意给人们做出对比。从岭而上,气尽金光,半山以下,纯为黛色。 也就是10分钟光景,见识了古人所描述的"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太阳炫耀了一下她的画笔,就又抹掉了。 当晚入住在景区的木屋里,房间里痴痴看风景,不冷无风可以像和尚打坐一样踏踏实实坐很久。这里万籁俱寂,人迹罕至,信号全无。手机安心变身小相机不响不震动。我不用着急去按掉微信上的红点,不焦虑错过。我有耐心继续看,让屏幕变黑;待暮色被擦去,晚霞藏身云端;等大地入眠,月光如瀑。<div>待到夜色更浓,全然的寂静如羽毛般降落在坡地上。日落千山静,月照空谷明。不用戴眼镜,模模糊糊与山川直接照眼,感受它纹丝不动表面下的韶华暗换,沧海桑田。所谓“此间堪避世,箕坐已忘年。“</div> 日出时刻眺望纪念谷,宇宙洪荒,大地初醒。空旷寂寥的视野里,世界起伏不平。 远处酒店的阳台上人们在打发着总也不走的时间,忍不住伴狼长啸两声,希望那些无聊的人感受一下那些永远不来的危险。 纳瓦霍公园里有一段2小时车程的环线土路,左右打着方向盘,仿若拉扯着马缰;感受着轮胎压过的石头,颠簸中感觉自己是信马由缰逡巡至此的牛仔。在无所事事的风里且行且赏,你可以检阅沙漠中各式各样树立的巨石。在巨石丛林中感觉自己就像北宋“溪山行旅图”中赶着驴子的行者。在这巨碑山水下,感受宇宙的包容与稳定,自己的渺小与谦卑。 看着这小山一样的的纪念碑,依稀想到希腊神殿残存的立柱,然而在这个自然的图腾上看不到文化和历史,只有时间和永恒。<br> <div>纪念谷里的墓碑山很难不让人想到生死。无数的人像我这样默默凝视过他们。墓碑山静默而庞大,充满了禅意与力量。我想起杜牧给自己写墓碑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在纸上写下了《诗经·小雅》里的一句话:“皎皎白驹,在彼空谷”,可是旁边却有人问他:你说的空谷,其实不空,而是有一条白马在那里经过,只是太快了,你没看到。。。<br>在特殊的环境里往往有特殊的领悟,生命里特别在意的东西,其实都非常短暂,我们老说的“瞬间”我感到了。以时间的比例尺来说,我的余生对于这几十万年的纪念谷来说是恰如白驹过隙。巨石们不言不语,似乎瞥了一眼弥留之际的我。“人生直做百岁翁,亦是万古一瞬中”。<br>我想《诗经》里有一篇祈祷文表达了我此刻的敬意。<br>如月之恒,<br>如日之升,<br>如南山之寿,<br>不骞不崩。<br>想着想着忽然很好奇整天生活在这样环境里的印第安人,他们的生死观是怎样的呢?有机会我要找他们问问。<br></div><br> 印第安人中数量最多的纳瓦霍人,他们的语音晦涩难懂,口口相传复杂而不成文,成为了太平洋海战中美军的通信语言,让截获美军情报的日军绞尽脑汁而不得要领。在电影“风语者”中他们都是在纪念谷一带骑马的。我已经戒烟很多年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叼一根万宝路。<br>这位以带客户骑马的纳瓦霍人为了招揽生意与我聊起来,我顺便问起了语言这个话题。<div>“可能对你们普通人是有些难,据说跟德语有点像吧。”<div>”用你们的语言如何说' how are you doing’”?</div><div>“你克。。。尔。。。”,发音到最后,“尔”婉转的气若游丝,确实很奇怪。为了让我听明白,他说了两遍。</div></div> “你这生意疫情期间怎么样?”<br>“可不好了,我原来有29匹马,没游客来,我卖了一半,现在能骑的只有10匹了”。<br>“我们东方人往往相信转世轮回,不知道你们部族的宗教对生死是如何看待的?”<br>“我们的信仰里没有重生,我们相信这里的自然,只活这一世。”<br>征得他的同意我拍下这张他忧心忡忡看着自己马匹的照片。疫情之下不论那里的种族、信仰,在这一时我们都有类似的忧伤。<br> <div><br></div>离开纪念谷,开往拱门公园,路上难得地有一个人文景点---那就是电影阿甘正传的一个场景。在电影里,阿甘跑了三年多引发无数人追随,在这里他慢慢停下脚步,说道:“我妈妈总是说:你得丢开以往的事,才能不断继续前进。我想那就是我这次跑步的意义了。”。在这个天广地阔景色壮丽的地方,阿甘也许是获得了某种启示,终于明白了妈妈说的话,转身回家去了。这是阿甘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div>如今我站在这个地方,冥冥中不知是否也会得到上天的启示?公路笔直地伸入远方城堡似的山丘,没有阡陌,无需导航。云彩像被收割好了,码在了天空的背景板上。此地的空旷,此时的云彩,真给人一种超乎现实穿越时空的感觉。<br></div>《阿甘正传》对我印象最深的一句台词是:“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这几年的世界充满了无常,我自己也充分地体会了人生的不确定性。无论未来的路是平坦或是曲折,谁都没法预测,但愿入世的你我都能像阿甘一样,有股傻劲儿。乐观、勇敢地走下去,一步一步走出属于自己的奇迹。不管下一颗巧克力是什么风味,让我们相信它多半是甜的吧。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4j60ia61" target="_blank">2022美西小环线 拱门和峡谷地公园</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