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让能《词的收笔之法2》，长青诗学院诗词系列讲座

拾遗君

编者的话

为更好地方便大家学习收藏，经范让能老师同意，长青诗社将以诗学院名义，对其每次的授课的内容和音频，以美篇形式向大家展示，希望大家广泛宣传、推广，让我们为中华传统诗词文化的传承贡献一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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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范让能，笔名忘年天马、天马，四川省特级教师、深圳长青诗学院主讲教师。曾任民革宜宾市主委，宜宾市政协副主席、宜宾中山书画艺术研究社名誉社长、中华诗词论坛词苑首席版主等职务。著有《蜀南茶乡•高县》等乡土教材。

词的收笔之法（二）

范让能

9、以问结

发问作结在词的创作中常见。它可以增加余波，引人遐想，发人深思。

如秦观的 《踏莎行》（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姜夔的 《扬州慢》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秦词作于郴州贬途。郴江绕山，北入耒水，本自然之景，但词人冠以“幸自”、“为谁” ，并作痴痴一问，确是“无理而妙” 的痴绝语、怨绝语，将其不胜天涯贬谪之情委婉传出。据说苏轼绝爱此语，书之于扇曰：“少游已矣！虽万人何赎？” 姜词写扬州劫后荒芜，黍离之悲，凄婉浑厚，实从杜诗“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 (《哀江头》)化出，但着一“念” 字领起，强化了词的主观感情色彩。

词中更有以问答作结的，如贺铸的 《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先用发问提唱，振起全篇，再以江南特有自然景色绾合，兴中有比，比中有兴，形象生动而意味深长。

10、以反诘结

反诘就是明知故问。问话本身已有答案，其目的在于加强肯定的语意。

如白居易《忆江南·江南好》(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的结句“能不忆江南？”意为特别追忆“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江南春景！为什么要“忆”呢？除了往昔的美好，当有现实的苦闷。所以这一反诘，意蕴也是十分丰富，耐人寻味的。

11、以问答结

此结同前面两问不同，它是前问后答，有问即答。它往往是先用问句将词意一振，放纵开去，尔后以答收结。这样，不仅使词意跌宕有致，且可将词人所要肯定的情意突出出来，给人以更为鲜明、深刻的意念。

如李易安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即是。

12、以比喻结

以比作结的词在唐宋词中尤不乏名篇佳句。

如李煜《虞美人》的“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秦观《千秋岁》：“水边沙外。城郭春寒退。花影乱，莺声碎。飘零疏酒盏，离别宽衣带。人不见，碧云暮合空相对。 忆昔西池会。鹓鹭同飞盖。携手处，今谁在。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中的“春去也，飞红万点愁如海”；

贺铸《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中的“若问情郎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花雨”；

李清照《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中的“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等等。

小结：以上十二种收结之法，用得最多是三种：以景结，以情结，以问结 。其中3、4、5、6、7、8其实也可归并为议论抒情 类。9、10、11，这三种可归入以问作结中。第12种比喻多是以他景物作比，其实也可归入以景结一类。总之，景结、情结、问结这三种常用的收笔方法 ，大家应重点掌握，在创作实践中可多尝试采用。

二、沈祥龙从论词的收笔之法

沈祥龙对词的结句创作作了十分精当的总结：“词起结最难，而结尤难于起。结有数法，或拍合，或宕开，或醒明本旨，或转出别意，或就眼前指点，或于题外借形，不外白石《诗说》所云辞意俱尽，辞尽意不尽，意尽辞不尽三者而已。”

1、拍合。

即开合、呼应、反扣。

比如柳永《八声甘州》：‘’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杆处，正恁凝愁！”中的结句“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与首句“对潇潇暮雨洒江天”遥遥呼应，可知末句以前所写都是词人倚栏杆时的所见所想，前面的抒写就有了着落。

毛公《蝶恋花》词结韵“泪飞顿作倾盆雨”反扣开篇之笔“我失骄杨君失柳”，形成首尾呼应。

2、宕开。

李清照《念奴娇》（萧条庭院），词困锁在深深庭院里，又逢上斜风细雨，天气这样恼人，词人终日为离情所苦。结尾却出乎意料地宕开一笔，问：“日高烟敛，更看今日晴未？”显出一番欢愉之意，似乎苦尽甘来，曲折婉转，余味无穷。

3、点醒。

点醒是指点明词旨，往往是“辞意俱尽”。

如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一口气写完九种秋天景物后，用“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收束，这是点醒，也是这首小令的点睛之笔。

4、翻出。

结句与前面的文字截然不同，是一种巨大的落差或逆转的关系，这样能把情感表达得更加深透有力。

如辛弃疾的壮词《破阵子》（醉里挑灯看剑），前面一路大刀阔斧，快如霹雳，正当读者为激烈的战斗感到酣畅淋淳之际，结句却陡然翻出一声悲叹：“可怜白发生！”猛地跌入悲惨的现实，好似一桶冰水泼烈火上。前面九句和最后一句形成巨大的反差，大起大落，读者不禁为词人扼腕痛息！如果只是一味的哀叹，哪有这般翻出之妙呢？正如姜夔所说的“终篇出人意表，或反终篇之意，皆妙。”（《白石道人诗说》）。

三、填词收笔应注意的几个问题

下面我们从技巧的角度研讨词的收笔应注意的几个问题。

1、“词意俱尽”，点明主题。

“所谓词意俱尽者，急流中截后语，非谓词穷理尽者也。”

刘克庄的《玉楼春》(戏林推)全首八句，若单看前六句：“年年跃马长安市。客舍似家家似寄，青钱换酒日无何，红烛呼卢宵不寐。易挑锦妇机中字，难得玉人心下事。”似乎只是在写忘了国家安危而沉浸于青楼酒肆的文人生活，没有多大意义。然而，作者在词的结尾突然推出了“男儿西北有神州，莫滴水西桥畔泪”两句，深刻犀利，使人猛醒，前面六句也有了着落。作者用尾句点明主题，告诉人们不要沉醉于颓废的生活而忘记了统一祖国的大业啊!

2、“意尽词不尽”，余味无穷尽。

“意尽于未当尽处，则词可以不尽矣，非以长语益之者也。”

有的词也是在结尾处点明主旨，但写得不这样外露。他们用形象说话，显得感情更深更细。

例如苏轼的《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杨花词》：“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萦损柔肠，困酣娇眼，欲开还闭。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恨此花飞尽，恨西园、落红难缀。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似花还是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全首都在以杨花比离人，写得非常细腻缠绵，处处写花，但始终未出“离人”二字，直到结尾，说到被风雨击落的杨花化成了尘土，溶八了流水以后，才笔锋一转，说“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说“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结尾笔意神来，点破了题旨，使人感到余味无穷，令人叫绝。整个词构思巧妙，刻画细腻，咏物与似人浑然一体。

3、“词尽意不尽”，耐人寻味。

用前面讲的辛弃疾的《菩萨蛮·书江西造口壁》：“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予，山深闻鹧鸪。”为例，这首词含蕴沉郁。作者始而痛惋人民的苦难，继而表白统一祖国的急切希望，最后却说“江晚正愁予。山深闻鹧鸪。”暮色笼罩中的大江虽然正使我苦闷，深山中却传来阵阵“不如归去”的鸟鸣。解这首词的人，都说这结尾是消极低沉的，是作者孤独苦闷心情的流露。其实其中还有积极的一面。他虽然感到国势垂危如日薄西山(江晚)不免惆帐，但时刻不忘收复旧土，重返故园，那深山中传出的“不如归去”的呼声，就代表着作者和去国离家的人民的共同心情。

4、“词意俱不尽”，余意更深邃。

“不尽之中，固已深尽之矣。”

贺铸《青玉案》：“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若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中用问答方式结尾：“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把失意人的愁思比作烟草、风絮、梅雨，非常形象地加深了主题，很耐人寻味。

韦应物的《调笑令·河汉》：“河汉，河汉，晓挂秋城漫漫。愁人起望相思，塞北江南别离。离别，离别，河汉虽同路绝。”结尾“离别。离别。河汉虽同路绝。”与开头“河汉。河汉。晓挂秋城漫漫。”紧相呼应。

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以深情的问句“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作结，余意深远，这些结尾都是很有特色的。上片写临别时的恋恋不舍的情绪。时间是深秋、天气是雨刚歇、环境是蝉在凄厉的叫唤，这样的场景多么令人神伤！下片写别离之后的孤寂心情，岸边的柳树、黎明的冷风、苍穹的残月，种种实像生动刻画出凄凉孤独，最后点题：再好的风情，再好的景色，我去给谁说呢？结尾余味无穷。

小结：

1、词的收笔之法很多，好的结句，从美学风格来划分，大体可归为两类。即清人沈谦所说：“填词结句，或以动荡见奇，或以迷离称隽。”（《填词杂说》）如果从内容上看，可用刘熙载《艺概》中的说法：“起句非渐引即顿入，其妙在笔未到气已吞。收句非绕回即宕开，其妙在言虽止而意无尽。”

2、其收笔的最高境界是“言有尽而意无穷”。“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能引人浮想联翩，开启散发思维最好。

3、先有本手（基础），后成妙手（创新），不做俗手（弄巧成拙）。了解词的开篇和结尾的技法，对于初学填词者而言是十分必要的。就像下围棋有本手、妙手、俗手三种境界，本手是和符棋理的正格手法，妙手是出人意料的精妙下法，俗手是指貌似合理，而从全局看通常会受损的下法。本手是基础，妙手是创造，填词的起结之法亦然。初学者应你先本手即一般正规技法入手，经过长期实践，才可创新、得心应手。这就需要多借鉴名家名篇，多在创作实践中灵活运用，才能真正把握词的章法结构和谋篇布局的精髓，进而形成自己的特色风格。没有基础，盲目追求妙手，最终还是俗手。

好了，今晚讲座《词的收笔之法》就分享到此。感谢各位学员分享课件，下节我们将探讨词的过片技巧。

范让能（忘年天马、天马）

2022 年06月08日撰稿于四川三余斋

2022 年06月09日讲授于长青诗教一群

陈丽娟（娟子）老师代讲

湖南益阳杨昀翰老师播发

2022 年11月24日于长青诗教二群

代讲老师

杨财秀，女，微信名之初，浙江宁波人，中学在职高级教师，长青诗学院代课教师、长青诗教学员、长青诵读群优秀学员。爱好古诗词，常常拜读方家佳作，深受感染，仰慕群里老师们的才情，也笔耕不辍。酷爱诵读，希望用爱的声音温暖学生，感染身边人。长青诗社，风景独好，芝兰玉树，阶庭环绕。

荣誉院长：陶涛 孙连宏

名誉院长：包德珍 张驰

院务委员：高源 朱安群 周达 陈作耕 陈显赫

首席主讲：包德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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