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两千多个夜晚，对祖国典籍做了个轻轻地触碰——附终结篇：清代散文粗读节录5并草书50件

韵翁

用两千多个夜晚，对祖国典籍做了个轻轻地触碰 6年多做一件事，以前没有过以后也很难再有了。2016年7月，为了破除草书创作灵感的匮乏，开始了对祖国典籍的粗泛浏览节录，对部分节录做了草书书写，在六年多的两千多个夜晚里，借助美篇完成了三十多篇计约60万字的系列文案，创作草书作品千余件。 这件事，始自韵文，先是宋词，后是元曲、诗经、楚辞、汉赋，对唐诗以外的几乎所有重点朝代韵文体裁上下其手抹了一遍，用了大约一年，感觉极爽。对唐诗，需说明一下，当时觉得它过于庞大，没有诗经那种石破天惊凝练剔透的开创性和劲道，就把它做了置后处理（现已作为补漏开始对《全唐诗》浏览节录）。 随后，长期以来情有独钟的古散文，被顺理成章地摆到了面前。2017年7月，在把玩韵文一年后，又开始了对古散文长达五年多膜拜式地浏览节录，从先秦到两汉再到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宋元明清，尽可能把握住了大项不缺，争议不纠缠，专题不深入的基本原则，用三千多个小时对老朽之所爱完成了一个轻轻触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由此更觉祖国文化的深厚浩渺。 这里要说几句，对祖国文献的学习自己是长期欠账的。一是，在校作为选修古代汉语时涉猎颇浅；二是，年幼以来侧重于西方人文哲理名著的阅读包括笔记，并有过相对系统地梳理。而在祖国典籍文献方面，只对所谓四大名著在内的大约十几部著作做过阅读，韵文方面也只对宋词元曲做过较全面的了解，对其他如诸子百家等涉猎则很有限。因为欠账，就有了原动力，然而，以古稀之躯行弱冠之道，这其中的甜酸苦辣只有自己知道。至于做这些事有什么用？对这一缠绕自己和许多人终生的亘古话题，庄子有言：“无用之用，方为大用。”梁文道在《悦己》中也说：“读一些无用的书，做一些无用的事，花一些无用的时间，都是为了在一切已知之外，保留一个超越自己的机会，人生中一些很了不起的变化，就是来自这种时刻。”别的，老朽无言以对了。 面对无比庞杂的祖国典籍阅读体系，光是搜集甄定读本就十分费力，遑论阅读浏览节录了。但借助于互联网日新月异飞速成长的电子阅读载体，在没有专业诉求包袱的情况下，克服重重困难终能相对完整地让粗泛阅读和节录持续了下来。 在这里，很想辩驳一件普遍认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推论：只有纸质本才可读。真的是如此？我觉得，这个要看你在做什么。试想，你即便是再有条件购买或者借阅，你也不可能过目所有原典读本，哪怕只是大部分的最基本的！不信可一试。当下已有许多优质电子阅读系统，能让你不太费力就可以阅读浏览截屏摘录到大量优秀读本。。。所以说强调纸质书是相对的，不局限于纸质书才是绝对的！（后面附了老朽的浏览器部分收藏夹截屏。） 最后不得不说的是老朽得天独厚的时间。失眠是自己的顽疾，每夜必有3个多小时的睡眠间隔，长久以来以阅读消弭烦恼成了常态，自己曾有过读、背最枯燥最乏味的棋谱、定式打发时光强迫入睡的无奈经历。。。这些，自然而然地成了能够坚持阅读的必备条件，许多朋友怕是难以有此先机的。说真的，不管用何种方式除去失眠烦恼，永远是老朽晚年的不二主旨。 前几天接近收手，突觉失落，一部盗版电影《隐入尘烟》闯入我的睡眠间隔，思绪在贫乏充实，困顿富足间游走纠结，觉得生命在有无中，在虚实里，它很难再以能否承受苦厄论轻重，即便是一枚随时被碾压的麦芽，它也有过生生不息的全部特质，这就够了。 壬寅小雪后贰日历下六里山韵翁 附：浏览器收藏夹部分截屏。 清代散文粗读节录5并草书50件 ★李慈铭（1829-1894）《六十一岁小像自赞》句：风潇雨晦，霜落叶红，悠然独笑，形行景从，待观河之将皱兮，拊桑海而曲终。故俗士疾之，要人扼之，而杖履所至，常有千载之清风。 《猫娘传》句：甚矣，天下之大也！盖变其术以游于世者，固穷亡复之矣。若猫娘者，宜其称也。夫世之人莫不好妍以自形，果以是取笑于世，而世人不之觉，已群售其丑矣。然则世之好恶，真不可恃哉！ ★王闿运（1833-1916）《秋醒词序》句：方醒之际，意谓初夜；倾听已久，乃绝声闻。揽衣出房，星汉照我，北斗摇摇，庭院垂光。芳桂一株，自然胜露；秋竹数茎，依其向月。。。屡照足以疲镜，长流足以损川，推移之时，微乎其难测也。。。 笋一旬而成竹，松百年而参天，迟速之效也。人或以百年为促，而不知积损之已久；或以耄期为寿，而不佚我之无多。是犹夏虫之疑冰，冬鶡之忌雪矣。。。 居尘途而谈元寞，在金门而希隐遁，悬车之愿徒设，拂衣之效无闻。与北山轩眉，终南捷仕，牛巢论禅代之事，武陵知汉晋之迁，亦有欣哀，未容相笑也。若出而思隐，将隐而思出乎？子思所以有素行之箴，许由所以有一瓢之累也。。。盖梦在百年之中，而愁居情之外。由是澄心眇言，然脂和墨。。。浣笔冰盂，叩声霜磬。飞萤入户，引幽想以俱明；早雁拂河，闻秋吟而不去。人间风月之赏，别有会心；道场人天之音，切于常听也。 《嘲哈密瓜赋》句：其为状，则猥琐宛转，拥肿卷曲。堕似败絮，重赘多肉。皮则不坚不柔，非青非绿，以为黄，又不可熟。瓤则甜比败蜜，厥气生腥，榨之无浆，含之不冰，黏滞软涩，状譬胶饧。圃中南瓜，正可为兄。曾不自耻，而贡于京。《余世松诔》句：盖水碧金膏,非几席之玩;醴泉玉烛,无时日之期。《湘绮楼评词》句：张孝祥念奴娇洞庭青草，飘飘有凌云之气，觉东坡水调有尘心。 ★施补华（1836-1890）《岘佣说诗》句：古诗贵浑厚。乐府尚铺张。凡譬喻多方形容尽致之作，皆乐府遗派也，混入古诗者谬。。。五言古诗，不废排比对偶。然如陆士衡则伤气，如颜延之则窒机，盖整密中不可无疏宕也。。。“齐鲁青未了”五字，囊括数千里，可谓雄阔。后来唯退之“荆山已去华山来”七字足以敌之。。。《述怀》诗（杜甫）：“自寄一封书，今已十月后。反畏消息来，寸心亦何有？”乱离光景如绘，真至极矣，沈痛极矣。。。退之五古，横室硬语，妥帖排募，开张处过於少陵，而变化不及。中唐以后，渐近薄弱，得退之而中兴。。。《南山》诗五十余“或”字，与《送孟东野序》二十余“鸣”字一例，大开后人恶习，学诗学文者宜戒。。。太白七古不易学，然一种清灵秀逸之气，不可不学，得其一二，俗骨渐轻。。。东坡最长於七古，沈雄不如杜，而奔放过之；秀逸不如李，而超旷似之，又有文学以济其才。有宋三百年无敌手也。。。东坡能行气不能炼句，故七律每走而不守。。。“路绕寒山人独去，月临秋水雁空惊”，中唐人诗也。同一佳句，而句外有神，与晚唐自别。。。少陵、退之、东坡三大家皆不能作五绝。盖才太大，笔太刚，施之二十字，反吃力不讨好。言岂一端而已，夫各有所当也；五绝究以含蓄清淡为佳。。。小杜“看取汉家何事业？五陵无树起秋风”，是加一倍写法，瓣树秋风，已觉凄惨，况无树耶？用意用笔甚曲。 ★黎庶昌（1837-1897）《何忠诚公编年纪略书后》句：废兴之际，虽曰天命，亦岂非人事措注有善不善哉？ ★张之洞（1837-1909）《劝学篇》：敌既至，无与战，敌未至，无与安。吾恐中国之祸，不在四海之外，而在九州之内矣！（序）。。。若皆有持危扶颠之心、抱冰握火之志，则其国安于磐石，无能倾覆之者。。。盖政教相维者，古今之常经，中西之通义。。。 《传》曰：「皮之不存，毛将安傅？」孟子曰：「能治其国家，谁敢侮之。」此之谓也。（同心第一）。。。盖圣人之道，大而能博，因材因时，言非一端，而要归于中正。故九流之精，皆圣学之所有也；九流之病，皆圣学之所黜也。（宗經第五） ★薛福成（1838-1894）《出使英法义比四国日记》句：盖在太古，民物未繁，原可闭关独治，老死不相往来；若居今日地球万国相通之世，虽圣人复生，岂能不以讲求商务为汲汲哉！。。。中国虽不必尽改旧章，专行西法；但能明其意而变通之，酌其宜而整顿之，未始非事半功倍之术也。。。夫观大局之兴废盛衰，必究其所以致此之本原。 《庸盦笔记》句：古人谓早慧不寿，于此益信，殊足令怜才者惋惜也。（早慧不寿）《代曾侯相忠孝录序》句：人习于苟偷非一日，往往临危之际，巧伺形便以为趋避。 《白雷登海口避暑记》句：俄而下车，步往长堤，听西人奏乐，披襟以当海风。或遥睇水澨，而羡鸥鸟之忘机；或旁盼钓徒，而怜众鱼之贪饵。于斯之际，蠲烦涤嚣，心旷神愉。窃意世间所谓神仙者之乐，不是过也。晷移意倦，浩歌以归。归而倚枕高卧，亦得佳趣。梦中如游䆳古之世。既觉，偶睎窗外，海景奇丽，皓蠗万里，恍睹金碧世界。盖日将西匿，倒景入海也。无何，暝色已至，秉烛朗诵杜子美诗十余首，以畅余气。如是者旬余始返。其诸所访名迹尚多，不尽记。余自春初期满未归，羁怀侘傺，悄焉寡欢。今而知天与人以自得之趣，随地可以领会，初无遐迩之别也。夫诚默体古君子素位而行之旨，将焉往而不乐哉！ 《杂记二首》句：余以是知天道好还，而盛衰之不常也。《变法》句：夫衣冠语言风俗，中外所异也；假造化之灵，利生民之用，中外所同也。。。夫江河始于滥觞，穹山基于覆篑。。。噫！世变无穷，则圣人御变之道亦与之无穷。 ★吴汝纶（1840-1903）《矢津昌永世界地理序》句：当其势之未变，彼故安坐拱默，自谓无患也，夫庸知刀俎之日伺其侧乎！然使其时得如特之君相者持之，吾又知其必有异也。强弱之势，夫岂不以人乎哉？痛乎！悲夫！《天演论序》句：深研乎质力取散之几，推极乎古今万国盛衰兴坏之由，而大归以任天为治。★王先谦（1842-1917）《工商论句》：古圣之所禁，而今导之，无乃不可乎,曰:非常之变，盖非常理所能制驭。。。今之人言制造以火器为先，而工政与军政不辨;言变法以乱党为戒，而忠谋与邪谋不辨;视国计、民生如秦越肥瘠之不相涉焉。徒思快其口舌，而不悟患之已迫于肌肤也。可哀也。 ★郑观应（1842-1922）《盛世危言》句：〔自序〕《中庸》曰： “君子而时中。” 《孟子》曰： “孔子，圣之时者也。”时之义大矣哉。。。江海不以大涵而拒细流，泰华不以穹高而辞块壤。（自序）。。。中国权操于上，冠履之辨最严。降及嬴秦，焚书坑儒，以愚黔首，直欲锢天下之耳目，缚天下之手足，惟所欲为。呜呼，酷矣！〔卷一通论〕夫道，弥纶宇宙，涵盖古今。成人成物，生天生地。（道器）。。。洎乎孟子，世变将极，上下之情愈离，故其言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欲求一心，非君民公利不可。语云：“风行则草偃，霜落而钟鸣。”（原君） 〔卷二礼政〕其贤者，蹈海而沉渊；不贤者，腆颜而尚活耳。沟渎之谅于天时，人事何裨乎？（西学）。。。每遇中外交涉，间有诋毁当轴，蛊惑民心者。。。胸中不染一尘，惟澄观天下得失是非，自抒伟论。倘有徇私受贿，颠倒是非，逞坚白异国之辨，乱斯民之视听者，则援例告官惩治。。。若我行我法，人言不恤，则沧海横流，伊于何底，非我侪所敢知矣。（日报）〔卷三吏政〕历观古今中外各国无不有君子小人。是在朝廷公黜陟，顺民情，无偏无倚，使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是非黑白不致颠倒混淆，庶几源洁流清，共济时艰也夫。（吏治）。。。天下乱之由来，皆由此辈。所谓养百万虎狼于民间者是也。（革弊）〔卷四户政〕以众人之耳目为耳目，以天下之是非为是非，则弊绝风清，当亦庶乎其可也。（银行） ★冯煦（1843-1927）《蒿庵论词》句：少游以绝尘之才，早与胜流，不可一世；而一谪南荒，遽丧灵宝，故所为词，寄慨身世，闲雅有情思，酒边花下，一往而深，而怨悱不乱，悄乎得《小雅》之遗；后主而后，一人而已。。。 稼轩负高世之才，不可羁勒，能于唐宋诸大家外，别树一帜。。。白石为南渡一人，千秋论定，无俟扬榷。 ★金缨（1846年有著书）《格言联璧》（1846年）句：古今来许多世家，无非积德。天地间第一人品，还是读书。。。眼界要阔，遍历名山大川；度量要宏，熟读五经诸史。。。富贵，怨之府也。才能，身之灾也。声名，谤之媒也。欢乐，悲之渐也。。。毋毁众人之名，以成一己之善。毋没天下之理，以护一己之过。。。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方见手段。风狂雨骤时立得定，纔是脚跟。。。步步占先者，必有人以挤之。事事争胜者，必有人以挫之。。。月到梧桐上，风来杨柳边。非大丈夫不能有此襟怀！。。。勿施小惠伤大体，毋借公道遂私情。。。不为过三字，昧却多少良心；没奈何三字，抹却多少体面。。。品诣常看胜如我者，则愧耻自增；享用常看不如我者，则怨尤自泯。。。家坐无聊，当思食力担夫，红尘赤日；官阶不达，须念高才秀士，白首青衿。。。对失意人，莫谈得意事。处得意日，莫忘失意时。。。恩里由来生害，故快意时须早回头。败后或反成功，故拂心处莫便放手。。。深沈厚重，是第一等资质；磊落雄豪，是第二等资质；聪明才辩，是第三等资质。。。上士忘名，中士立名，下士窃名。上士闭心，中士闭口，下士闭门。。。好讦人者身必危，自甘为愚适成其保身之智。好自夸者人多笑，自舞其智适见其欺人之愚。。。祸到休愁，也要会救；福来休喜，也要会受。。。天欲祸人，先以微福骄之；天欲福人，先以微祸儆之。。。 有一乐境界，即有一不乐者相对待；有一好光景，便有一不好底相乘除。。。谦，美德也，过谦者怀诈。默，懿行也，过默者藏奸。。。才不足则多谋，识不足则多虑，威不足则多怒，信不足则多言，勇不足则多劳，明不足则多察，理不足则多辩，情不足则多仪。。。思立揭地掀天的事功，须向薄冰上履过。。。使人有面前之誉，不若使人无背后之毁；使人有乍处之欢，不若使人无久处之厌。。。论人当节取其长，曲谅其短；做事必先审其害，后计其利。。。我不识何等为君子，但看每事肯吃亏的便是；我不识何等为小人，但看每事好便宜的便是。。。径路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处，减三分让人嗜。。。祸莫大于不仇人而有仇人之辞色，耻莫大于不恩人而诈恩人之状态。。。恩怕先益后损，威怕先松后紧。。。善用威者不轻怒，善用恩者不妄施。。。小人固当远然，断不可显为仇敌；君子固当亲然，亦不可曲为附和。。。闻恶不可遽怒，恐为谗人泄忿；闻善不可就亲，恐引奸人进身。。。持身不可太皎洁，一切污辱垢秽，要茹纳得；处世不可太分明，一切贤愚好丑，要包容得。。。处富贵之时，要知贫贱的痛痒；值少壮之日，须念衰老的辛酸；入安乐之场，当体患难人景况；居旁观之地，要谅局内人苦心。。。踪多历乱，定有必不得已之私；言到支离，才是无可奈何之处。。。融得性情上偏私，便是大学问；消得家庭中嫌隙，便是大经纶。。。遇朋友交游之失，宜剀切，不宜游移；处家庭骨肉之变，宜委曲，不宜激烈。。。呆子之患，深于浪子，以其终无转智。昏官之害，甚于贪官，以其狼籍及人。。。莫为婴儿之态而有大人之器，莫为一身之谋而有天下之志，莫为终身之计而有后世之虑。。。仁厚刻薄，是修短关；谦卑骄满，是祸福关；勤俭奢惰，是贫富关；保养纵欲，是人鬼关。。。明镜止水以澄心，泰山乔岳以立身；青天白日以应事，霁月光风以待人。。。暗里算人者，算的是自家儿孙；空中造谤者，造的是本身罪孽。。。天堂无则已，有则君子登；地狱无则已，有则小人入。。。行善如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行恶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消，日有所损。。。吉人无论处世平和，即梦寐神魂，无非生意；凶人不但作事乖戾，即声音笑貌，浑是杀机。。。贪了世味的滋益，必招性分的损，讨了人事的便宜，必吃天道的亏。。。福莫大于无祸，祸莫大于邀福。★李桢（1875-）《读信陵君传》句：夫贤者必不肯托豪贵，与食客门下为伍，而平原君顾以其博徒卖浆而贱之，甚矣，其不能相士也！。。。余每读信陵君传，未尝不三复流涕也。★贺涛（1875-1908）《送张先生序》句：经词质，诗独烂然而华，楚人既侈其体以为赋，而贾谊、司马相如、枚乘、扬雄、班固、张衡之伦，用以荐功风时，抒怀愫，状物变，益瑰放诡怪而不可穷。承效者多沿用为体。其弊也，庞芜而纤伪。 ★李佳（生卒不详，光绪三年即1877年进士）《行素斋杂记》句：世之躁进者，每不信“安命”二字，以为人力可以胜天，而不知冥冥中自有主之者。。。昆山徐健庵司寇，尝曰：“作官时少，作人时多；作人时少，作鬼时多。”世以为名言。《左庵词话》句：余谓词，最宜清空，一气转折，方足陶冶性灵。。。笔以行意，不行须换笔，换笔不行，便须换意。玉田惟换笔，不换意，当缘才本不高。。。酷相思词，最争煞句。如佟国器石城怀古云：“前代也、东流去。后代也、东流去。莺语也、如相诉。燕语也、如相诉。”朱彝尊阻风湖口云：“大姑也、留人住。小姑也、留人住。风急也、声声雨。风定也、声声雨。”均见情致。。。冯延巳词：“风乍起，吹绉一池春水。”自是妙语。南唐后主曰：“干卿何事。”此语便觉含讥讽。。。东坡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只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此老不特兴会高骞，直觉有仙气缥缈于毫端。★熊其英（1837——1879）《章大传》句：役人，役于人，名实之间，可不辨哉!★曾纪泽(1839-1890曾国藩子)《中国先睡后醒论》：凡国之败于敌，其败易忘，败后另生之牵制及一切遗害则难忘。譬人身受杖击，其痛易忘，被带常常扎紧而所受之痛则难忘。中国道光年间一战之夙怨，久已消释，至战后所立和约，未能平允，则其怨难消。。。然此一世界，固非将近终穷，太阳又非行尽轨道之圈数，为时尚永，中国尽为国之职分，正可以暇日行之，而无事亟迫也。〔注：豪情终比不得现实，曾逝后不久北洋水师全军覆没。中国梦太难做，睡，不是；醒，亦不是。不是在虚幻，在不重机制，不重客观规律。。。〕★黄遵宪(1848－1905)《赠梁任父同年》全文：寸寸河山寸寸金，侉离分裂力谁任？杜鹃再拜忧天泪，精卫无穷填海心！《日本杂事诗》句：日本土人即虾夷，盖如台湾之生番，蠢蠢如豕鹿，声音状貌皆少异，日本称为毛人（亦呼为倭奴）古所谓长须国者也。。。盖日本之学，源于魏，盛于唐，中衰于宋、元，复兴于明季，以至今日。。。纪事只闻《筹海志》，征文空诵送僧诗。未曾遍读《吾妻镜》，惭付和歌唱《竹枝》。《山海经》已述倭国事，而历代史志，于舆地风土，十不一真。《人境庐诗草》：占得江山美，觚亭足胜游。高人欣对宇，老子许登楼。（为佐野雪津常民题觚亭） ★林纾（1852-1924）《记花坞》句：白云堆陡绝，左倚深丛，右临枯潭，樵步出没，瞥如猿揉。《记超山梅花》句：迟明，复以⼩⾈绕出⼭南，花益多于⼭北。野⽔古⽊，渺滞翳，⼩径岐出为⼋、九道，抵梅⽽尽。《答周生书》句：故君子任事，能归功于天，不唯无祸，亦以养德，矧仆纤芥之善，尤何足云！《答大学堂校长蔡鹤卿太史书》：大凡为士林表率，须圆通广大（51），据中而立，方能率由无弊。〔注：1919年3月五四前夜致蔡元培，指责除旧立新的潮流，逐步走入保守阵营。电影《觉醒》对林纾刻画很精彩。〕《析廉》句：若君子，律身固已廉矣，一日当官，忧君国之忧，不忧其身家之忧，宁静澹泊，斯名真廉。 ★严复（1853-1921）《译天演论自序》句：今夫六艺之于中国也，所谓日月经天，江河行地者尔。。。大抵古书难读，中国为尤。二千年来，士徇利禄，守阙残，无独辟之虑。是以生今日者，乃转于西学，得识占之用焉。此可为与知者道，难与不知者言也。《原强》句：盖一人之身，其形神相资以为用；故一国之立，亦力德相备而后存。。。然则战败又乌足悲哉！所可悲者，民智之已下，民德之已衰，与民气之已困耳。。。物竞者，物争自存也；天择者，存其宜种也。。。民固有其生也不如死，其存也不如亡，亦荣辱贵贱，自由不自由之间异耳。。。贫民无富国，弱民无强国，乱民无治国。。。中国之所以不振者，非法制之罪也，患在奉行不力而已。。。天下大势，犹水之东流，夫已浩浩成江河矣，乃障而反之，使之在山，此人力所必不胜也。《救亡决论》句：天下理之最明而势所必至者，如今日中国不变法则必亡是已。。。今设有人于此，自其有生以来，未尝出户，但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邱》，而于门以外之人情物理，一无所知。凡舟车之运转流行，道里之险易涩滑，岩墙之必压，坎陷之至凶，摘埴索涂，都忘趋避，甚且不知虎狼之可以食人，鸩毒之可以致死。。。孟子曰：“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夫非今日之谓耶！ 《辟韩》句：孟子曰：“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此古今之通义也。而韩子不尔云者，知有一人而不知有亿兆也。〔此言批评韩愈的《原道》只知皇上。〕。。。君臣之伦，盖出于不得已也！唯其不得已，故不足以为道之原。。。设有战斗之事，彼其民为公产公利自为斗也，而中国则奴为其主斗耳。夫驱奴虏以斗贵人，固何所往而不败？《论世变之亟》句：尝谓中西事理，其最不同而断乎不可合者，莫大于中之人好古而忽今，西之人力今以胜古；中之人以一治一乱、一盛一衰为天行人事之自然，西之人以日进无疆，既盛不可复衰，既治不可复乱，为学术政化之极则。《宪法大义》句：此数国之政体，其所以成于今日之形式精神，非一朝一夕之事。专归其功于天运，固不可，专归于人治，亦不可；天人交济，各成专规且须略言其变迁，于其制乃得明也。制无美恶，期于适时；变无迟速，要在当可。★张謇（1853—1926）《介绍宋生报告游历欧美情形》句：吾以为人之长处，虽千里、万里之遥，尚宜取法；苟人之短处，虽近在咫尺，亦不可学。。。进德之积分，则在不与世界腐败顽劣之人争闲气，而力求与古今上下圣贤豪杰争志气。★马其昶（1855-1930）《抱润轩文集》句：荀卿书崇王道、小霸业，其于经善诗、易、春秋，尤致隆于礼，最推周秦间老师。。。然孟荀要为抵牾，子云讥其同门异户。。。孟子既困于齐、梁，卿废兰陵，于是秦兼六国，李斯得志，恶天下学士起绳己，遂乃烧诗、书，愚黔首。一传而祸烈至此。悲夫，斯所谓倒行逆施者。。。乌呼，彼斯之效秦者，何如哉？〔注：姚叔节评曰，起结转变，笔力崭绝，此境至高。〕（读荀子）。。。贤者进修之诣，岂一谈之顷所能测？。。。尝与孙佩公语：“境遇困人，贤者不免。”佩公深感动其言。盖非独贫约为困也，脱蓬累而之显，其困乃弥甚。《易》曰：“困于金车，吝。”。。。《诗》不云乎：“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士未有不始终坚持一守而能有立于世者也。（答刘仲鲁书） ★康有为（1858-1927）《新学伪经考》句：孔子六经不亡于秦政之烧书，而乱于新歆之校书，岂不痛哉！〔新歆，王莽新政时刘歆，刘向的儿子，为康有为此考的主要攻击目标。〕。。。古之王者，世有史官，君举必书，所以慎言行、昭法式也。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事为《春秋》，言为《尚书》，帝王靡不同之。。。嗟夫！西汉学者譊譊自尊之时，岂知百余年间之亡灭哉！今之学者，尊圣人之经而不求之经纬天人、体察伦物之际，而但讲六书，动成习气，偶涉名物，自负《苍》《雅》，叩以经典大义，茫乎未之闻也。。。学者不正其心术，而以博闻强识造说立端，其祸等于洪水猛兽，可不惧乎！《孔子改制考》句：孔子卒后二千三百七十六年，康有为读其遗言，渊渊然思，凄凄然悲，曰：嗟夫！使我中国二千年，方万里之地，四万万神明之裔，不得见太平之治，被大同之乐者，何哉？（序）。。。知我罪我，惟义所在，固非曲士夏虫所能知矣。（卷三诸子创教改制考）。。。士青云之附，岂可不善择耶？。。。墨学任侠，其流或为强暴，盖有之。六万余家，盖盛极矣。（卷六墨老弟子后学考）。。。人性万品，而以一律限之，自谓析理于秋毫，岂知圣人之理，广博无量，不可以一端尽哉？。。。一明儒效，便举孔子，所谓宗师仲尼也。（卷七儒教为孔子所创考）。。。自战国至后汉八百年间，天下学者，无不以孔子为王者，靡有异论也。。。孟子大义，云“民为贵”。但以民义为主。其能养民、教民者，则为王。其残民、贼民者，则为民贼。。。王者往，君者群。孔子能群天下人，非天下之君而何？（卷八孔子为制法之王考）。。。孟子去孔子少远，义仅私淑，而崛然接大道之传，所谓豪杰也。（卷十二）。。。孔子以博学知礼闻，时人已久忌之，寻隙摘瑕，时时攻难。（卷十三）。。。人道莫不赖于仁，固非为我之私所可比矣。。。凡教之光大于世者，未有不出于仁爱。（卷十八）。。。光之行也最速，必自近而至远者，势也。将使日月所照，霜露所坠，大小远近若一。《上清帝第四书》句：神州自古一统，环列皆小夷狄，故于外无争雄竞长之心，但于下有防乱消除隐患之意。《上清帝第七书》句：臣窃考之地球富乐莫如美，而民主之制，与中国不同;强盛莫如英、德，而君民共主之制，仍与中国少异。惟俄国，其君权最尊，体制崇严，与中国同。。。尝考中国败弱之由，百弊丛积，皆由体制尊隔之故。 《广艺舟双楫》句：南碑绝少，以帖观之，钟、王之书，丰强秾丽。宋、齐而后，日即纤弱。梁、陈娟好，无复雄强之气。（体变第四）。。。又秦汉瓦当文，皆廉劲方折，体亦螭扁，学者得其笔意，亦足成家。。。南还游扬州，入焦山，阅周《无专鼎》，暗然浑古，疏落欹斜，若崩云乍颓，连山忽起，为之心醉。（说分第六）。。。好古者，抗心希古，终抑挫于大势，故卑朴不能自由也。（本汉第七）。。。《九成》《皇甫》，佳拓不可得，得二碑可代兴矣。（取隋第十一）。。。米元章讥鲁公书丑怪恶札，未免太过，然出牙布爪，无复古人渊永浑厚之意。（卑唐第十二）。。。纸法，古人寡论之，然亦须令与笔墨有相宜之性，始可为书。若纸刚则用柔笔，纸柔则用刚笔，两刚如以锥画石，两柔如以泥洗泥，既不圆畅，神格亡矣。。。昔人谓“学者当用恶笔，令后不择笔”，虽则云然，而器械不精，亦不能善其事。（缀法第二十一）。。。学草书先写智永《千文》过庭《书谱》千百过，尽得其使转顿挫之法。形质具矣，然后求性情。笔力足矣，然后求变化。乃择张芝、索靖、皇象之章草，若王导之疏，王珣之韵，谢安之温，钟繇《雪寒》《丙舍》之雅，右军《诸贤》《散势》《乡里》《苦热》《奉橘》之雄深，献之《地黄》《奉对》《兰草》之沈著，随性所近而临仿之，自有高情逸韵，集于笔端。若欲复古，当写章草，史孝山《出师颂》致足学也。。。学《兰亭》但当师其神理奇变，若学面貌，则如美伶候坐，虽面目充悦，而语言无味。若师《争坐位》三表，则为灌夫骂坐，可永绝之。（行草第二十五）《大同书》（有评论说：1885年即光绪十一年，康有为写成《人类公理》;是年至1892年间写成《实理公法全书》。在此基础上于1901年至1902年旅居印度期间，基本完成《大同书》。此后仍不时修改。共分十部，1913年在《不忍》杂志刊载甲、乙两部内容。1935年全书由中华书局出版。运用进化论观点，根据今文经学变易思想，称封建社会为“据乱世”，资本主义社会为“升平世”，未来社会为“太平世”(即“大同世界”)。列举人世间种种不合理现象和人生各种苦难，揭露封建社会的贫穷黑暗，同情劳动人民的苦难遭遇。企图通过“去九界”(去国界、去级界、去种界、去形界、去家界、去产界、去乱界、去类界、去苦界)，到达“人人平等，天下为公”的大同社会。全书杂糅中国古代大同思想、佛教慈航普渡众生的教义、资产阶级自由平等博爱的观念和片断的空想社会主义学说，构筑了一个“天下为公，无有阶级，一切平等”的乌托邦世界。） 〔序〕夫大同之世，天下為公，无有階級，一切平等，既無專制之君主，亦無民選之總統，國界既破，則無政府之可言；人民皆自由平等，更無有職官之任；男女既平等獨立，則以情好相合，而立和約，定有期限，不名夫婦。三年懷抱，二十年教養，均由公共之人本院、育婴院、慈幼院、小學、中學、大學院以教之養之，則其於父母無恩，孝道可廢；及其老也，又有公共之養老院，疾病則有公共之醫病院，考終則有公共之考終院，則於子無靠，慈義可廢；人民既受公共之教養二十年後，公家又給之職業，雖有懶惰成性者，亦罰之入恤貧院作苦工，如此則永無失業之人，且既無室家，负擔益輕，則其私產自無所用之，亦不必藏之己也，如此則私產制度廢，資本主義自煙消雲散矣。。。今夫共產主義、無政府主義非不旨且美也，然其主張暗殺暴動，主張破壞現在，是故巴枯甯(Bakunin)之言曰「一聲炸彈可當十萬報紙鼓吹」，則暴戾甚矣，不仁甚矣。俄國昔年推行共產，當其革命之時，大屠殺流血，且不惟革資本家之命，凡勞働界中之勞心之智識階級，均在打倒之列，致使其國家元氣大損。 〔甲部·入世界觀眾苦〕吾既生乱世，目击苦道，而思有以救之，昧昧我思，其惟行大同太平之道哉！。。。人道之苦无量数不可思议，因时因地，苦恼变矣，不可穷纪之，粗举其易见之大者焉：(一)人生之苦七：一、投胎；二、夭折；三、废疾；四、蛮野；五、边地；六、奴婢；七、妇女(别为篇)。(二)天灾之苦八(室屋舟船，亦有关人事，亦有关天灾者，故附焉)：一、水旱饥荒；二、蝗虫；三、火焚；四、水灾；五、火山(地震山崩附)；六、屋坏；七、船沉(汽车碰撞附)；八、疫疠。(三)人道之苦五：一、鳏寡；二、孤独；三、疾病无医；四、贫穷；五、卑贱。(四)人治之苦五：一、刑狱；二、苛税；三、兵役；四、有国(别为篇)；五、有家(别为篇)。(五)人情之苦八：一、愚蠢；二、仇怨；三、爱恋；四、牵累；五、劳苦；六、愿欲；七、压制；八、阶级。(六)人所尊尚之苦五：一、富人；二、贵者；三、老寿；四、帝王；五、神圣仙佛。（绪言·人有不忍之心）。。。废疾之苦：举日月、星辰、云露之伟丽，山川、林野、海岳之壮观，宫室、园囿、池沼之清娱，花草、虫鱼、鸟兽之绚烂，机器、用物之奇巧，锦绣、珠玉之辉煌，凡数千年文明之物，全大地奇伟之工，抚其器而不见其形，摩其物而不知其象，斯亦最可怜者哉！甚乃父母、妻子、兄弟之亲，日熟其声音而终身不知其容貌，岂非最可哀之事耶！若怀抱莫白，至亲不能交一言；盘辟蹒跚，企跂不能行一步，广坐交言而不觉，疾雷破山而不闻，凡此瞽、喑、聋、跛，受生何亏！耳、目、口、足，人人所共有之官也，而彼独缺之；视、听、言、行，人人所同享之福，而彼独不得与焉。夫聪如师旷，德若王骀，医若庞公，皆负绝异之才，而犹不免形体不全也。呜呼，此天之憾也！更有身被大疠，手足拳挛，肢体跰｛足鲜｝，面目赤肿，亲戚断绝，荒岛流连，窥井仰天，痛恻肺腑。或由传种之恶，或感疫疠之毒，虽以冉耕之贤，犹不免歌《芣苡》也，此为废疾之最苦痛者矣。若夫佝偻赘疣，曲偻发背，上有五管，颐隐于齐，肩高于顶，句赘指天，或手足断残，支离其身，侏儒短小，不齐于人。天之生是耶，均为天民，彼何独废缺而不全！阴阳之气有沴耶！乃无以补其憾事欤？人既有废疾，传种亦然。吾有仆张福缺其唇者，其女唇亦缺，其子亦缺，而其孙复缺也。肺痨之疾亦然。吾门人陈千秋通父者，绝代才也，为吾门冠，年二十六以肺痨卒。吾哭之恸，伤传道之无人焉。盖其母有肺痨也，如其传种何哉！凡有废疾者，爱莫助之，岂非天人之大憾欤！〔注：南海所述诸苦生动详尽无疏无遗，可见其阅历丰满天资充盈。他日后的名声大噪和沦落，也定然与此相关。〕（第一章·人生之苦）。。。且其鳏寡，多出于已有妻有夫之后而中道摧丧者焉，听离鸾别鹄之音，睹月缺花飞之惨，遗尘在簟，破镜暗然，仰视双翔，能无泪下？。。。盖老年丧子，后望几绝，其哀从中来不可断绝，遂与幼孤丧父者皆为人生终天之憾也，何以弭之！。。。而今悁悁之众生，同罹疾苦，大声吟号，侧耳如闻，哀哉，何日能拯之！。。。贫穷之苦：今普天下人之所焦思菜色，奔走营营者，岂非为贫哉！（第三章·人道之苦）。。。生同为人而所知乃与牛马等，不得一接其同类先哲之奥妙懿伟以沃其魂灵，岂不哀哉！。。。夫人兽之异，不为其形质，只争其智愚。仇怨之苦：人之魂梦不宁，神明不安，郁郁不乐者，其莫如仇怨哉！。。。起居出入，无有安心，蛇影杯弓，动于饮食，则有李林甫一夜迁二十五之床〔注：李总疑他人迫害。〕，曹操以诈睡杀人〔注：曹假以梦游杀人震慑随从。〕者矣。虽为帝王如俄之霸，然岂能一刻安哉！即非贸首之仇，而乱世之俗，多忌多争，多疑多毁，一有不合，怨毒从之，则有造谣谤以交攻，阴弹射而相轧。或有倾险之行、危殆之事，飞文构章，诬陷囹圄，或致流放，以幽忧死。甚且同室起乎戈矛，石交化为豺虎，盖怨毒之于人甚矣哉，虽在大贤，安能免此！今之帝王将相，尤所恐惧，是故操心危，虑患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言身处乱世之难也。。。牵累之苦：人之魂神不清明、智慧不发越者，忧心沈沈昏昏，若坠若凝者，其皆由牵累哉！人以有家为乐，而家之牵累从之，乃至苦焉；人以有国而为安，而国之牵累从之，乃至忧焉；人以有财产而为利，而财产之牵累从之，乃至害焉；人以有宦达而为荣，而宦达之牵累从之，乃至辱焉。。。人生不幸，当此浊世，既未至于大同，又不忍于绝世。家国为累，损短灵智，为之奈何，为之奈何！。。。愿欲之苦：人生而有欲，天之性哉！欲无可尽，则当节之，欲可近尽，则愿得之。。。生人之乐趣，人情所愿欲者何？口之欲美饮食也，居之欲美宫室也，身之欲美衣服也，目之欲美色也，鼻之欲美香泽也，耳之欲美音声也，行之欲灵捷舟车也，用之欲使美机器也，知识之欲学问图书也，游观者之欲美园林山泽也，体之欲无疾病也，养生送死之欲无缺也，身之欲游戏登临，从容暇豫、啸傲自由也，公事大政之欲预闻预议也，身世之欲无牵累压制而超脱也，名誉之欲彰彻大行也，精义妙道之欲入于心耳也，多书、妙画、古器、异物之欲罗于眼底也，美男妙女之欲得我意者而交之也，登山、临水、泛海、升天之获大观也。精神洋洋，览乎大荒，纵乎八极，徜徉乎世表，此人之大愿至乐，而大同之世人人可得之者也。。。呜呼，人生乱世，圣哲无术，岂可言哉，岂可言哉！。。。压制之苦：凡人之情，身体受缚则拘苦无量，魂知受缚则神明不王。若夫名分之限禁，体制之迫压，讬于义理以为桎梏，比之囚于囹圄尚有甚焉。君臣也，夫妇也，乱世人道所号为大经也，此非天之所立，人之所为也。。。大抵压制之国，政权不许参预，赋税日以繁苛，摧抑民生，凌锄士气，务令其身体拘屈，廉耻凋丧，志气扫荡，神明幽郁。。。有一不平即有一不乐者，故阶级之制，与乎世之义至相碍者也。万义之戾，无有阶级为害之甚者，阶级之制不尽涤荡而汎除之，是下级人之苦恼无穷而人道终无由至极乐也。（第五章·人情之苦）。。。人固不能尽贵，而车前八驺，食陈五鼎，何所益于忧患如山之寸心郁郁耶？太平之世，人皆有乐而无忧，岂此冠带天囚之所能入耶。。。昔人有言曰：“左手据天下之图而右手以匕首揕其胸，愚夫不为。”今以乱世之帝王，其苦若此，岂若大同世之一民，其乐陶陶，不知忧患哉！（第六章·人所尊尚之苦） 康有为2〔乙部·去國界合大地〕夜郎不知汉而自以为大，中国人辄以为笑柄，若大地既通，合为一国，岂不为大之止观哉！而诸星既通之后，其哂视蕞尔二万七千里之小球，不等于微尘乎，而非夜郎之自大乎？然则合国亦终无尽也。国土之大小无尽，则合并国土亦无尽，穷极合并至于星团、星云、星气更无尽也。。。呜呼，以自私相争之故而殃民至此，岂非曰有国之故哉！（第一章·有国之害）。。。〔丙部·去級界平民族〕〔丁部·去種界同人類〕〔戊部·去形界保獨立〕〔己部·去家界為天民〕〔庚部·去產界公生業〕〔辛部·去亂界治太平〕〔壬部·去類界愛众生〕〔癸部·去苦界至極樂〕★易顺鼎（1858-1920）《哭庵传》句：综其生平二十余年内，初为神童，为才子，继为酒人，为游侠。少年为名士，为经生，为学人，为贵官，为隐士，忽东忽西，忽出忽处，其师与友谑之，称为神龙。其操行无定，若儒若墨，若夷若惠，莫能以一节称之。为文章亦然，或古或今，或朴或华，莫能以一诣绳之。要其轻天下、齐万物、非尧舜、薄汤武之心，则未尝一曰易也。〔注：实为自传。〕★李详（1859-1931）《题吴温叟清溪泛月图》句：已而月上半规，渐映四际，林鸟振毳，游鱼跃空，置身虚明，皭然不滓。还饮于金陵春，越醖引满，吴语膎怀，肤寸肴脩，味逾方丈。。。追念前尘，恻怆人世，不觉涕之横集也。 ★谭嗣同（1865-1898）《仁学》句：以吾之遭，置之婆娑世界中，犹海之一身涓滴耳，其苦何可胜道。窃揣历劫之下，度尽诸苦厄，或更语以今日此土之愚之弱之贫之一切苦，将笑为诳语而不复信。。。（序）。。。仁之乱也，则于其名。名忽彼而忽此，视权势之所积；名时重而时轻视习俗之所尚。（八）。。。所贵乎读书者，在得其精意以充其所未逮焉耳。（十八）。。。五伦中于人生最无弊而有益，无纤毫之苦，有淡水之乐，其惟朋友乎。（三十八）。。。地球之治也，以有天下而无国也。（四十七） 《狱中题壁》诗：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有感》诗：世间无物抵春愁，合向苍冥一哭休。四万万人齐下泪，天涯何处是神州。《远遗堂集外文初编自叙》句：夫忧伤之中人，有飘忽冲荡，缠沈盘蛰，挟山岳之势，挈烈风雷雨之暴，举血气心知所能胜以干事者，猝不能当其一击。。。呜呼！机发必先，情极则返，折心之痛，行三年矣。〔注：兄早逝，谭嗣同怀痛之情挥之不去。〕 ★孙中山(1866-1925)《挽刘道一》诗：半壁东南三楚雄，刘郎死去霸图空。尚余遗业艰难甚，谁与斯人慷慨同？塞上秋风悲战马，神州落日泣哀鸿。几时痛饮黄龙酒，横揽江流一奠公！〔注：这是孙流传下来的唯一完整的诗。以祭奠1906年萍浏醴起义烈士刘道一。〕《上李鸿章书》（1894年6月）句：翻陈出新，开世人无限之灵机，阐天地无穷之奥理，则士处其间，岂复有孤陋寡闻者哉？。。。夫人能尽其才则百事兴，地能尽其利则民食足，物能尽其用则材力丰，货能畅其流则财源裕。故曰：此四者，富强之大经，治国之大本也。《教友少年会纪事》（1891年）句：此会之设，所以杜渐防微，消邪伪于无形，培道德于有基。集俊秀于一室，交游尽属淳良;备琴书于座右，器玩都成雅艺。从此耳濡目染，有不潜移默化，油焉奋兴，发其苗于沃壤，结实以百倍者乎!《伦敦蒙难记》句：至中国现行之政治，可以数语赅括之曰：无论为朝廷之事，为国民之事，甚至为地方之事，百姓均无发言或与闻之权。。。至其涂饰人民之耳目，锢蔽人民之聪明，尤有可骇者。凡政治之书，多不得流览；报纸之行，尤悬为厉禁。是以除本国外，世界之大事若何，人民若何，均非其所知。。。政府有时微透一二消息，然其所透者，皆其足以自利者也。。。中国睡梦之深，至于此极，以维新之机苟非发之自上，殆无可望。《檀香山兴中会章程》（1894年）句：中国积弱，非一日矣！上则因循苟且，粉饰虚张，下则蒙昧无知，鲜能远虑。近之辱国丧师，翦藩压境，堂堂华夏不齿于邻邦，文物冠裳被轻于异族。有志之士，能无抚膺！夫以四百兆苍生之众，数万里土地之饶，固可发奋为雄，无敌于天下；乃以庸奴误国，荼毒苍生，一蹶不兴，如斯之极！方今强邻环列，虎视鹰瞵，久垂涎于中华五金之富、物产之饶。蚕食鲸吞，已效尤于接踵；瓜分豆剖，实堪虑于目前。有心人不禁大声疾呼，亟拯斯民于水火，切扶大厦之将倾。用特集会众以兴中，协贤豪而共济，抒此时艰，奠我中夏。仰诸同志，盍自勉旃！《檀香山兴中会盟书》（1895年）句：驱除鞑虏，恢复中国，创立合众政府，倘有贰心，神明鉴察。《与宫崎寅藏平山周的谈话》（1897年）句：人或云共和政体不适支那之野蛮国，此不谅情势之言耳。共和者，我国治世之神髓，先哲之遗业也。我国民之论古者，莫不倾慕三代之治，不知三代之治实能得共和之神髓而行之者也。勿谓我国民无进取之气，即此所以慕古之意，正富有理想之证据，亦大有进步之机兆也。。。且夫共和政治不仅为政体之极则，而适合于支那国民之故，而又有革命上之便利者也。《民报发刊词》句：今者中国以千年专制之毒而不解，异种残之，外邦逼之，民族主义、民权主义殆不可以须臾缓。。。嗟夫！所陟卑者其所视不远，游五都之市，见美服而求之，忘其身之末称也，又但以当前者为至美。。。翳我祖国，以最大之民族，聪明强力，超绝等伦，而沉梦不起，万事堕坏；幸为风潮所激，醒其渴睡，旦夕之间，奋发振强，励精不已，则半事倍功，良非夸嫚。《东京军事训练班誓词》（1903年）句：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中国问题的真解决》（1904年，又译为《支那问题真解》）句：满洲人立意由其管辖范围内将外国人排斥出去，并唆使中国人憎恨外国人，以免中国人因与外国人接触而受其启迪并唤醒自己的民族意识。满洲人所扶育起来的排外精神，终于在一九○○年的义和团骚动中达到最高峰。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义和团运动的首领不是别人，而正是皇室中的分子。由此就可以看出，中国的闭关自守政策，乃是满洲人自私自利的结果，并不能代表大多数中国人民的意志。在中国游历的外国人常可以看到这样的事实，即：凡受官方影响愈小的人民，比之那些受影响较大的人民，总是对外国人愈为友善。自义和团战争以来，许多人为满清政府偶而发布的改革诏旨所迷诱，便相信那个政府已开始看到时代的征兆，其本身已开始改革以便使国家进步；他们不知道，那些诏旨只不过是专门用以缓和民众骚动情绪的具文而已。由满洲人来将国家加以改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改革意味着给他们以损害。实行改革，那他们就会被中国人民所吞没，就会丧失他们现在所享受的各种特权。。。虽然有这样多的痛苦，但我们曾用了一切方法以求与他们和好相安，结果却是徒劳无效。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中国人民为了解除自己的痛苦、为了普遍地奠定远东与世界和平，业已下定决心，采取适当的手段以求达到那些目标：“可用和平手段即用和平手段，必须用强力时即以强力临之”。。。历史表明，在中国，朝代的生命正象个人的生命一样，有其诞生、长大、成熟、衰老和死亡。当前的满清统治，自十九世纪初叶即已开始衰微现在则正迅速地走向死亡。。。中国现今正处在一次伟大的民族运动的前夕，只要星星之火就能在政治上造成燎原之势。〔注：关于星火燎原，《尚书·盘庚上》：“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其犹可扑灭？”；明·张居正《答云南巡抚何莱山论夷情》：“究观近年之事，皆起于不才武职、贪黩有司及四方无籍奸徒窜入其中者，激而构煽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张鸿《续孽海花》第57回：“你不要轻视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晓得怎么结局呢！”；1919年《淞沪护军使卢永祥电》：“此次沪上风潮始有学生罢课，继由商人罢市，近日将由劳动工人同盟罢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失此不图，将成大乱。”；1930年1月5日，毛泽东为了批判党内存在的悲观思想，给林彪写了一封信，也提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致郑藻如书》句：窃维立身当推己以及人，行道贵由近而致远。 ★姚永概1（1866-1923）《畏庐文续集序》句：文各肖其人之性情以出，而后其言立。古之善为文者，性情万变，面目亦万变，不相似也。★蔡元培（1868-1840）《中国伦理学史》（1910年）句：盖伦理学者，知识之径途；而修身书者，则行为之标准也。持修身书之见解以治伦理学，常足为学识进步之障碍。（绪论）。。。孟子称夏有校，殷有序，周有庠，而学则三代共之。。。故韩非子者，虽有总揽三大思潮之观，而实商君之嫡系也。法律实以道德为根原，而彼乃以法律统摄道德，不复留有余地；且于人类所以集合社会，所以发生道理法律之理，漠不加察，乃以君主为法律道德之创造者。（第一期先秦创始时代）。。。仲舒之伦理学，专取动机论，而排斥功利说。故曰：“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扬雄，字子云，蜀之成都人。少好学，不为章句训诂，而博览，好深湛之思，为人简易清净，不汲汲于富贵。（第二期汉唐继承时代）。。。阳明以至敏之天才，至富之阅历，至深之研究，由博返约，直指本原，排斥一切拘牵文义区画阶级之习，发挥陆氏心理一致之义，而辅以知行合一之说。孔子所谓我欲仁斯仁至，孟子所谓人皆可以为尧舜焉者，得阳明之说而其理益明。（第三期宋明理学时代） ★章太炎（1869-1936）《膏兰室札记》（1891）句：《大雅·抑》：其在于今，兴迷乱于政。《笺》：兴，犹尊尚也。王尊尚小人迷乱于政事者。《訄书》（戊戌变法前后所写论文的结集，1900年初版，1904年重订，立场由尊清变为反清，由宣传改良变为提倡民主革命，1915年更名《检论》大量删除原版革命言论。）句：远藤隆吉曰：“孔子之出于支那，实支那之祸本也。。。故更八十世而无进取者，咎亡于孔氏。”（订孔第二）。。。学者谓黄老足以治天下，庄氏足以乱天下。（儒道第四）。。。《礼》《春秋》者，其言雅训近人世，故荀子为之隆礼义、杀《诗》《书》。（清儒第十二）。。。物苟有志，强力以与天地竞，此古今万物之所以变。变至于人，遂止不变乎？人之相竞也，以器。（原变第十九）。。。盖汉平帝元始二年，口五千九百五十九万。后汉和帝永兴元年，口五千三百二十五万。(此据《续汉·郡国志》注引伏无忌所记。东汉户口，此为最盛)唐玄宗开元二十八年，口四千八百一十四万。元世祖至元二十七年，口五千八百八十三万。明神宗万历六年，口六千六十九万。清兴以来，康熙四十九年，口二千三百三十一万；乾隆五十九年，口三万七百四十六万；道光二十八年，口四万二千七十三万。其辜较如此。夫自元始以来，至于康熙，千七百年，民数不相越。及乾隆之季，相去财八十年，而民增十三倍。此何说也？借曰天下久无事，民不见水火蜂刃，故日以孳乳。（民数第二十一）。。。画图之山川，不足以程远近；人物，不足以穷形相。（述图第二十六）。。。大独必群，群必以独成。日红采而光于晁，天下震动也；日柳色而光于夕，天下震动也；使日与五纬群，尚不能照寸壤，何暇及六合？海尝欲与江河群矣，群则成一渠，不群则百谷东流以注壑，其灌及天表。曰：与群而成独，不如独而为群王。（明独第二十九）《驳康有为论革命书》（1903）句：要之，拨乱反正，不在“天命”之有无，而在人力之难易。今以革命比之立宪，革命犹易，立宪犹难。。。呜呼哀哉！“南海圣人”，多方善疗，而梧鼠之技，不过于五，亦有时而穷矣。 《革命道德说》（1906年即《革命之道德》）句：吾所谓革命者,非革命也,日光复也,光复中国之种族也,光复中国之州郡也,光复中国之政权也。以此光复之实,而被以革命之名。。。近世学者，推寻祸始，以为宋世儒者妄论《春秋》，其教严于三纲，共防弛于异族，逆胡得利用其术以阻遏吾民爱国之心。。。呜呼!吾于是知道德衰亡，诚亡国灭种之根极也。。。道德者，不必甚深言之，但使确固坚厉，重然诺，轻死生，则可矣。虽然，吾闻古之言道德者曰: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今之言道德者曰:公德不逾闲，私德出入可也。道德果有大小公私之异乎?于小且私者，苟有所出入矣;于大且公者，而欲其不逾闲，此乃迫于约束，非自然为之也。。。今世之言革命者，则非直以陈平、贾诩为重宝，而方欲自效陈平、贾诩之所为，若以此为倜傥非常者。悲夫!悲夫!方今中国之所短者，不在智谋而在贞信，不在权术而在公廉，其所需求，乃与汉时绝异。。。有道德者既多，亦必求一不道德者而后可以获胜，故贾诩亦贵于霸朝矣。。。今之革命，非为一己而为中国，中国为人人所共有，则战死亦为人人所当有。。。昔华盛顿拯一溺儿，跃入湍水，盖所谓从井救人者。若华盛顿作是念曰:溺儿生死。轻于鸿毛，吾之生死，重于泰山，空弃万姓倚赖之躯，而为溺儿授命，此可谓至无算者，如是，则必不入湍矣。华盛顿以分外之事而为之死，今人以自分之事而不肯为之死，吾于是知优于私德者亦必优于公德，薄于私德者亦必薄于公德，而无道德者之不能革命，较然明矣。。。戊戌之变，戊戌党人之不道德致之也!。。。孟轲云:矢人惟恐不伤人，函人惟恐伤人。。。往者，士人多以借权为良策，吾尝斥之，以执守未坚，而沦没于富贵之中，则鲜不毁方瓦合矣。。。举此四者，一曰知耻、二曰重厚、三曰耿介、四曰必信，若能则而行之，率履不越，则所谓确固坚厉、重然诺、轻死生者，于是乎在。。。雪中原之涂炭，光先人之令闻，寄奴、元璋之绩，知其不远。若曰迂儒鄙生，以此相耀，不足以定胜负之数也，则分崩之祸，不出数岁，将使七十二代之遗民，终于左，吾亦惟被羊裘以游大泽矣。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军政府讨满洲檄》（1907）句：自盟以后，当扫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有渝此盟，四万万人共击之！《四惑论》（1908年）句：人类不为相害而生，故恶非人所当为，则可以遮之使止;人类不为相助而生，故善亦非人之责任，则不得迫之使行。。。人类非为世界而生，非为社会而生，非为国家而生，非互为他人而生，虽凉薄少恩，非他人所能干预也。。。呜呼!昔之愚者，责人以不安命;今之妄者，责人以不求进化。二者行藏虽异，乃其根据则同。《国故论衡》（1910）句：自心以外，万物固无真，骛以求真，必与其痴相应，故求真亦弥以获妄。虽然，唯物之论于世俗最无妄矣，执增语以为实而妄益踊。是故老聃有言曰：始制有名。名之既有，夫亦将知止。 ★梁启超（1873-1929）《梁启超文集》句：要而论之，法者天下之公器也，变者天下之公理也。（论不变法之害）今日议保全中国，惟有一策，曰尊皇而已。今日之变，为数千年之所未有；皇上之圣，亦为数千年之所未有。[注：总说康梁保皇不知所以，今方知矣！]（论保全中国非赖皇帝不可）今夫秦始皇也，亚历山大也，成吉思汗也，拿破仑也，古今东西史乘所称武功最盛之人也，其战也，皆出自封豕长蛇之野心，席卷囊括之异志，眈眈逐逐，不复可制，遂不惜驱一国之人以殉之。其战也，一人之战，非一国之战也。惟一人之战，故其从战者皆迫于号令，不得已而赴之。（论近世国民竞争之大势及中国前途）老年人如僧，少年人如侠。老年人如字典，少年人如戏文。。。故吾得一言以断之曰：欧洲列邦在今日为壮年国，而我中国在今日为少年国。。。且我中国畴昔，岂尝有国家哉？不过有朝廷耳！我黄帝子孙，聚族而居，立于此地球之上者既数千年，而问其国之为何名，则无有也。夫所谓唐、虞、夏、商、周、秦、汉、魏、晋、宋、齐、梁、陈、隋、唐、宋、元、明、清者，则皆朝名耳。朝也者，一家之私产也。国也者，人民之公产也。。。吾中国者，前此尚未出现于世界，而今乃始萌芽云尔。天地大矣，前途辽矣。美哉我少年中国乎！。。。西谚有之曰：“有三岁之翁，有百岁之童。”。。。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中国少年说1900） 嗟乎，血性者，人类之所以生，世界之所以立也。无血性则是无人类无世界也。故旁观者，人类之蟊贼，世界之仇敌也。。。中国词章家有警语二句：“济人利物非吾事，自有周公孔圣人。”中国寻常人有熟语二句曰：“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此数语者，旁观派之经典也，口号也。而此种经典口号，深入于全国人之脑中，拂之不去，涤之不净。质而言之，即旁观二字，代表吾全国人之性质也。。。国人无一旁观者，国虽小而必兴。国人尽为旁观者，国虽大而必亡。。。既不知有国，恨与不亡，譬之游鱼居将沸之鼎，犹误为水暖之春江。巢燕处半火之堂，犹疑为照赋予之出日。。。猛虎在于后，虽跛者或能跃数丈之涧。燎火及于邻，虽弱者或能运千钧之力。。。安有悠悠日月，歌舞太平，如此江山，坐付他族，袖手而作壁上之观，面缚以待死期之至，如今日者耶？。。。孔子曰：“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孟子曰：“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任之谓也。（呵旁观者文1900）有伪托道学者出，缘饰经传中一二语，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曰「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曰「位卑而言高，罪也」；曰「生斯世也，为斯世也，善斯可矣」；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盖圣经贤传中有千言万语，可以开民智、长民气、厚民力者，彼一概抹煞而不徵引，惟摭拾一二语足以便已之私图者，从而推波助澜，变本加厉，谬种流传，成为义理。。。曾国藩曰：「今日之中国，遂成一不痛不痒之世界。」嗟乎，谁为为之？而今我国民一至于此极也！。。。齐桓公好紫，一国服紫；汉高祖恶儒，诸臣无敢儒冠。曹操号令于国中曰：「有从我游者，吾能富而贵之。」盖彼踞要津、握重权之人，出其小小手段，已足令全国之人，载颠载倒，如狂如醉，争先恐后，奔走而趋就之矣。。。所谓监之之术者何也？。。。昔有某西人语某亲王曰：「贵国之兵太劣，不足与列强驰骋于疆场，盍整顿之？」某亲王曰：「吾国之兵，用以防家贼而已。」呜呼！此三字者，盖将数千年民贼之肺肝，和盘托出者也！夫既以国民为家贼，则防之之道，固不得不密。伪尊六艺，屏黜百家，所以监民之心思，使不敢研究公理也；厉禁立会，相戒讲学，所以监民之结集，使不得联通声气也；仇视报馆，兴文字狱，所以监民之耳目，使不得闻见异物也；罪人则孥，邻保连坐，所以监民之举动，使不得独立无惧也。故今日文明诸国所最尊最重者，如思想之自由，信教之自由，集会之自由，言论之自由，著述之自由，行动之自由，皆一一严监而紧缚之。监之缚之之既久，贤智无所容其发愤，桀黠无所容其跳梁，则惟有灰心短气，随波逐流，仍入于奴隶、妾妇、机器之队中，或且捷足争利，摇尾乞令，以苟取富贵，雄长侪辈而已。故夫国民非生而具此恶质也，亦非人人皆顽钝无耻也。其有不能驯者，则从而餂之；其有不受役者，则从而监之；举国之人，安有能免也？今日中国国民腐败至于斯极，皆此之由。观于此，而中国积弱之大源，从可知矣。其成就之者在国民，而孕育之者仍在政府。。。尝闻孟德斯鸠之言矣：「专制政体，以使民畏惧为宗旨。虽美其名曰辑和万民，实则斫丧元气，必至举其所以立国之大本而尽失之。。。故专制之国所谓辑和者，其中常隐然含有扰乱之种子焉。」呜呼！孟氏此言，不啻专为我中国而发也。夫历代民贼之用此术以驯民、餂民、役民、监民，数千年以迄今矣！其术之精巧完备如此，宜其永保私产、子孙、帝王万世之业。顾何以刘兴项仆，甲攘乙夺，数千年来，莽然而不一姓也？（中国积弱溯源论1901）世界之政体有三种：一曰君主专制政体，二曰君主立宪政体，三曰民主立宪政体。今日全地球号称强国者十数，除俄罗期为君主专制政体，美利坚、法兰西为民主立宪政体外，自馀各国则皆君主立宪政体也。。。为君之难，一至于此，容何乐耶？（立宪法议1901）吾以为不患中国不为独立之国，特患中国今无独立之民。。。但使举利己之实，自然成为爱他之行；充爱他之量，自然能收利己之效。。。知有合群之独立，则独立而不轧轹；知有制裁之自由，则自由而不乱暴；知有虚心之自信，则自信而不骄盈；知有爱他之利己，则利己而不偏私；知有成立之破坏，则破坏而不危险。所以治身之道在是，所以救国之道亦在是！（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1901） 今世界最可以有为之国，而现时在过渡中者有二。其一为俄罗斯。俄国自大彼得及亚历山大第二以来，几度厉行改革，输入西欧文明，其国民脑中渐有所谓世界公理者，日浸月润，愈播愈广，不可遏抑，而其重心力实在于各学校之学生。今世识微之士，谓俄罗期将达于彼岸之时不远矣。〔注：任公好眼力！他居然能在1917年俄历二月革命十月革命十几年前就做了预见，十分了得。而被其列为第二个过渡之国的中国，更是在1911年早于俄国爆发了推翻数千年封建王朝的辛亥革命。他1902年流亡日本时还写了《新中国未来记》的社会幻想小说，预测了一个诞生于1912年，与其初衷相悖的共和制的“大中华民主国”，结果自不待说。虽然，老夫曾为其一度沦为保皇党而与孙中山分道扬镳扼腕叹息，但不得不钦佩他缜密的推理和灵觉。。。〕其二则为我中国。中国自数千年来，常立于一定不易之域，寸地不进，跬步不移，未尝知过渡之为何状也。虽然，为五大洋惊涛骇浪之所冲激，为十九世纪狂飙飞沙之所驱突，于是穹古以来，祖宗遗传、深顽厚锢之根据地，遂渐渐摧落失陷，而全国民族，亦遂不是不经营惨澹，跋涉苦辛，相率而就于过渡之道。故今日中国之现状，实如驾一扁舟，初离海岸线，而放于中流，即俗语所谓两头不到岸之时也。。。过渡者，改进之意义也。凡革新者不能保持其旧形，犹进步者必当掷弃其故步。欲上高楼，先离平地；欲适异国，先去故乡；此事势之最易明者也。虽然，保守恋旧者，人之恒性也。《传》曰：「凡民可以乐成，难与图始。」故欲开一堂堂过渡之局面，其事正自不易。盖凡过渡之利益，为将来耳。然当过去已去、将来未来之际，最为人生狼狈不堪之境遇。譬有千年老屋，非更新之，不可复居，然欲更新之，不可不先权弃其旧者。当旧者已破、新者未成之顷往往瓦砾狼籍，器物播散，其现象之苍凉，有十倍于从前焉。寻常之人，观目前之小害，不察后此之大利，或出死力以尼其进行；即一二稍有识者，或胆力不足，长虑却顾，而不敢轻于一发。此前古各国，所以进步少而退步多也。故必有大刀阔斧之力，乃能收筚路蓝缕之功；必有雷霆万钧之能，乃能造鸿鹄千里之势。。。掘井九仞，犹为弃井；山亏一篑，遂无成功；惟危惟微，间不容发。坐于广厦细旃以谈名理，与身入于惊涛骇浪以应事变，其道不得不绝异。。。吾所思所梦所褥祀者，不在轰轰独秀之英雄，而在芸芸平等之英雄！（过渡时代论1901） 又知夫民权之兴起，由于原动力与反动力两者之摩荡，故必力压全国之动机，保其数千年之永静性，然后能束手以待其摆布，故以维持和平之局为第一主义焉。又知夫中国民族，有奴事一姓、崇拜民贼之性质也，与其取而代之，不如因而用之，以中国人而自凌中国人、自制中国人，则相与俯首帖耳。（灭国新法论1901年）欲行远者不可不弃其故步，欲登高者不可不离其初级。（论进步1902年）中国万事，皆取「述而不作」主义，而史学其一端也。（中国之旧史1902年）政府之权限，与人民之进化成反比例，此日张则彼日缩，而其缩之，乃正所以张之也。何也？政府依人民之富以为富，依人民之强以为强，依人民之利以为利，依人民之权以为权，彼文明国政府，对于其本国人民之权，虽日有让步，然与野蛮国之政府比较，其尊严荣光，则过之万万也。。。中国先哲言仁政，泰西近儒倡自由，此两者其形质同而精神迥异，其精神异而正鹄仍同。。。虽以孔孟之至圣大贤，哓音瘏口以道之，而不能禁二千年来暴君贼臣之继出踵起，鱼肉我民，何也？治人者有权，而治于人者无权，其施仁也，常有鞭长莫及、有名无实之忧，且不移时而熄焉；其行暴也，则穷凶极恶，无从限制，流毒及全国，亘百年而未有艾也。圣君贤相，既已千载不一遇，故治日常少而乱日常多。。。是故言政府与人民之权限者，谓政府与人民立于平等之地位，相约而定其界也。。。政府若能畀民权，则亦能夺民权，吾所谓形质同而精神迥异者此也。然则吾先圣昔贤所垂训，竟不及泰西之唾馀乎？是又不然，彼其时不同也。吾固言政府之权限，因其人民文野之程度以为比例差。。。政治之正鹄，在公益而已。今以自由为公益之本，昔以仁政为公益之门，所谓精神异而正鹄仍同者此也。但我辈既生于今日，经二千年之涵濡进步，俨然弃童心而为成人，脱蛮俗以进文界矣，岂可不求自养自治之道，而犹学呱呱小儿，仰哺于保姆耶？抑有政府之权者，又岂可终以我民为弄儿也？权限乎？建国之本，太平之原，舍是曷由哉！（论政府与人民之权限1902年）呜呼，中国之当大变革者岂惟政治，然政治上尚不得变不得革，又遑论其馀哉！（释革 1902年）起起起！我同胞诸君！起起起！我新中国之青年！我辈实不可复生息于专制政体之下，我辈实不忍复生息于专制政体之下。专制政体者，我辈之公敌也，大仇也！有专制则无我辈，有我辈则无专制。我不愿与之共立，我宁愿与之偕亡！使我数千年历史以脓血充塞者谁乎？专制政体也。使我数万里土地为虎狼窟穴者谁乎？专制政体也。使我数百兆人民向地狱过活者谁乎？专制政体也。。。天之生人，权利平等。。。人之意志，各有自由。。。有治人者，有治于人者，此国法也。然我辈愿人人为治人者，同时又愿人人为治于人者。（拟讨专制政体檄 1902年）西哲有言：「历史者，民族性质之缫演物也。」吾缘恶果以溯恶因，吾不得不于此焉詗之。。。夫景从革命者，必赖多数人，故吾观彼多数人者之性质而吾惧；主持革命者，必赖少数人，故吾观彼少数人者之性质而吾滋惧。（中国历史上革命之研究 1904年）西哲有言：国民恒立于其所欲立之地位。谅哉斯言！凡腐败不进步之政治，所以能久存于国中者，必其国民甘于腐败不进步之政治，而以自即安者也。（政闻社宣言书1907年）呜呼！吾中国大不幸，乃三百年间戴异族为君主，久施虐政，屡失信于民，逮于今日，而今此事殆成绝望，贻我国民以极难解决之一问题也。。。夫国家之建设组织，必以民众意向为归。民之所厌，虽与之天下，岂能一朝居。。。夫决定一国建设之大问题，惟全国民能有此权，决非一私人所能为役也。（新中国建设问题节录 1911年） 梁启超2吾推其病源，有四端焉。一曰知有朝廷而不知有国家。吾党常言，二十四史非史也，二十四姓之家谱而己。其言似稍过当，然按之作史者之精神，其实际固不诬也。。。二曰知有个人而不知有群体。。。三曰知有陈迹而不知有今务。。。四曰知有事实而不知有理想。。。缘此四蔽，复生二病。其一，能铺叙而不能别裁。。。其二，能因袭而不能创作。中国万事皆取述而不作主义，而史学其一端也。。。论正统：中国史家之谬，未有过于言正统者也。言正统者，以为天下不可一日无君也，于是乎有统。。。千馀年来，陋儒断断于此事，攘臂张目，笔斗舌战，支离蔓衍，不可穷诘。一言蔽之曰:自为奴隶根性所束缚，而复以煽后人之奴隶根性而已。是不可以不辩。（新史学1902年）话表孔子降生后二千五百一十三年。今年二千四百五十三年即西历二千零六十二年今年二千零二年，岁次壬寅，正月初一日，正系我中国全国人民举行维新五十年大祝典之日。。。那时我国民决议在上海地方开设大博览会。。。竟把偌大一个上海，连江北，连吴淞口，连崇明县，都变作博览会场了。阔哉阔哉这也不能尽表。〔注：1962年正值中国大陆天灾人祸。任公这一个甲子的梦想蜿蜒到了第二个甲子，即2010年的上海世界博览会，令人唏嘘。但1912年的梦则实实在在地被验证了。〕。。。单表那党初办时，不过百数十人，在上海创始，设一总部。〔注：即任公小说里的宪政党。中共崛起又一次暗应了任公冥冥之中的梦。〕。。。到底这个转移中国的宪政党，是那一位英雄豪杰造他出来呢？诸君须知，天下无论大事小事，总不是一个人可以做成。但讲到创始的功劳，老夫便不说，诸君也该知道，就是这讲堂对面高台上新塑著那雄姿飒爽、道貌庄严一个铜像，讳克强，字毅伯的黄先生便是了。〔注：该党党魁黄克强竟与国民党大佬黄兴的字号一字不差。〕。。。讲到国体吗，我们中国的特质，别的我不知道，只是就历史上看未，我中国是一个革命的国体，这任凭甚么口才，能够分辩说他不是吗？你看自秦始皇一统天下，直到今日二千多年，称皇称帝的不知几十姓，那里有经过五百年不革一趟命的呢？。。。不讲国体便罢，不讲历史上特色便罢，讲到这件，我的话越发不错了。。。至说到专制政治，这是中国数千年来积痼。。。我想我中国今日若是能够一步升到民主的地位便罢，若还不能，这个君位是总要一个人坐镇的。但使能够有国会，有政党，有民权，和那英国日本一个样儿，那时这把交椅谁人坐他，不是一样呢？。。。我也不是一定要和甚么一姓的人做对头，只是据政治学的公理，这政权总是归在多数人的手里，那国家才能安宁的。。。今日世界上那里有甚么文明野蛮，不过是有强权的便算文明罢了。。。义和团不过那鸟政府里一群鸟亲王、鸟大臣靠著那张鸟懿旨，哄动几个鸟男女做出来，一毫爱国心、一毫真正排外的思想都没有的，一败之后，那鸟王大臣便设法拍外国的马屁，求免罪魁，那鸟男女便个个拿著一张别国的国旗，充做顺民了。。。兄弟，这民权两个字不是从纸上口头可以得来，一定要一国人民都有可以享受民权、保持民权的资格，这才能够安稳到手的。你几曾见没有政治思想的国民可以得民权？又几曾见已有政治思想的人不能得民权呢？。。。中国人只认得权力两个字，那里还认得道理两个字来。若此种劣根性不打破。终无复见天日之望。。。去年曾看见日本人著了一部书，叫做《俄罗斯亡国论》，说俄罗斯也是一个老大帝国，不久便要灭亡。〔注：果然十几年后，二月革命十月革命爆发。〕虽然立论有些偏处，却也都还中肯哩。他现在日日侵略外头，也不过为著内乱如麻，借此来镇压人心罢了。〔注：俄罗斯的沙文主义注定了自己日日侵扰他国，同时也是为了自己的专擅。〕（新中国未来记1902年）《管子传》句：故法治者，治之极轨也，而通五洲万国数千年间。其最初发明此法治主义，以成一家言者谁乎？则我国之管子也！。。。故以大国挫屈于小国者，历史上数见不鲜。昧者或骇为怪现象焉，而不知考其实际，彼小者乃实大，而大者乃实小也。。。虽然，管子者，非滥用国家之威权，而以压制人民为事者也。。。其所峻治者，人民之个人也；其所敬畏者，人民之全体也。。。欲得良法，其道何由？管子曰：“根天地之气，寒暑之和，水土之性，人民鸟兽草木之生物皆均有焉，而未尝变也，谓之则。不明于则而欲出号令，犹立朝夕于运均之上，檐竿而欲定其末。”。。。管子之言立法，贵画一而重简易，故曰：“法不一则，有国者不祥”。。。后之论史者，率以管子与商君同视。虽然，管子与商君之政术，其形式虽若相同，其精神则全相反。管子贤于商君远矣！商君徒治标而不治本者也，管子则治本而兼治标者也！商君舍富国强兵无余事，管子则于富国强兵之外，尤有一大目的存焉！其法治主义，凡以达此目的而已！其目的奈何？管子之言曰：“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则民留处，仓享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上服度则六亲固。四维不张，国乃灭亡。何谓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管子最大之目的，盖在于是。而求其所以致此之由，则曰：“藏于官则为法，施于国则成俗。”（《法禁篇》）此法治之所以为急也。《变法通议》（1896年）句：要而论之，法者，天下之公器也；变者，天下之公理也。《自由书》（1899）句：凡任天下大事者，不可不先破成败之见。（成败）。。天下事固有种因在千百年以前，而结果在千百年以后者。。。余当读史，汉以下历朝帝王不下数百人，而求其聪明睿知，为天下真主者，百中仅得一二耳，中才之君则百五六，庸劣之主则百九十矣。。。天下无所谓权利，只有权力而已，权力即权利也。（论强权）。。。有忧国者，有爱国者。爱国者语忧国者曰：汝曷为好言国民之所短？曰：吾惟忧之之故。忧国者语爱国者曰：汝曷为好言国民之所长？曰：吾惟爱之之故。忧国之言，使人作愤激之气，爱国之言，使人厉进取之心，此其所长也；忧国之言，使人堕颓放之志，爱国之言，使人生保守之思，此其所短也。朱子曰：“教学者如扶醉人，扶得东来西又倒。”用之不得其当，虽善言亦足以误天下。为报馆主笔者，于此中消息，不可不留意焉。今天下之可忧者莫中国若，天下之可爱者亦莫中国若。吾愈益忧之，则愈益爱之，愈益爱之，则愈益忧之，既欲哭之，又欲歌之。吾哭矣，谁欤踊者？吾歌矣，谁欤和者？（忧国与爱国）。。。或问曰：孟子者，中国民权之鼻祖也。敢问孟子所言民政，与今日泰西学者所言民政，同乎？异乎？曰：异哉异哉！孟子所言民政者，谓保民也，牧民也，故曰“若保赤子”，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保民者，以民为婴也；牧民者，以民为畜也。故谓之保赤政体，又谓之牧羊政体。以保牧民者，比之于暴民者，其手段与用心虽不同，然其为侵民自由权则一也。民也者，贵独立者也，重权利者也，非可以干预者也。（保全支那）。。。境者，心造也。一切物境皆虚幻，惟心所造之境为真实。同一月夜也，琼筵羽觞，清歌妙舞，绣帘半开，素手相携，则有余乐；劳人思妇，对影独坐，促织鸣壁，枫叶绕船，则有余悲。同一风雨也，三两知己，围炉茅屋，谈今道故，饮酒击剑，则有余兴；独客远行，马头郎当，峭寒侵肌，流潦妨毂，则有余闷。“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与“杜字声声不忍闻，欲黄昏，雨打梨花深闭门”，同一黄昏也，而一为欢憨，一为愁惨，其境绝异。“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与“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同一桃花也，而一为清净，一为爱恋，其境绝异。“舳舻千里，旌旗蔽空，酾酒临江，横槊赋诗”，与“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同一江也，同一舟也，同一酒也，而一为雄壮，一为冷落，其境绝异。然则天下岂有物境哉？但有心境而已。。。吾之所见者，即吾所受之境之真实相也。故曰惟心所造之境为真实。（惟心）。。。故学莫要于善观。善观者，观滴水而知大海，观一指而知全身，不以其所已知蔽其所未知，而常以其所已知推其所未知，是之谓慧观。（慧观）。。。夫彼之造英雄运动英雄者，即隐于世界中之农夫、职工、役人、商贾、兵卒、小学教师、老翁、寡妇、孤儿等恒河沙数之无名英雄也。。。一株之树虽大，不足以成森林；一片之石虽崇，不足以为山岳。无名之英雄，真英雄哉！〔注：与普列汉诺夫《论个人在历史上的作用问题》暗合。〕（无名之英雄）。。。中国之地不贫而国贫，中国之民不弱而兵弱，是世界一怪现象也。然则其贫之弱之者，必有一魔鬼实作梗作弄于其间，吾国民但当求得魔鬼所在而拔除之，则二十世纪之舞台，将为吾国民所专有，未可知也。（富国强兵）。。。古今高流之诗人，往往有之。如李白之诗，所谓“问余何事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沓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其天才识想，自相高出于凡俗者。。。望之似易，行之甚难。虽不可强而致，顾不可不学而勉。无论如何寻常之人，日为寻常界所困，如醉如梦，及其偶遇一人独居更无他事之时，时或有翛然洒然，与天地为伴侣，而生不可思议之思想者。。。呜呼！风雨如晦，鸡鸣不已；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世界外之世界）。。。大抵凡成一家之言者，其中必含有真理者存，苟善读之，无不可以为进德之助。（加藤博士天则百话）。。。《商君书·画策篇》云：“国之乱也，非其乱法也，非法无用也。国皆有法，而无使法必行之法。”呜呼！何其一似为今日言之也。（使法必行之法）。。。今日中国人心风俗之败坏，实为数千年来所无，此恶浊社会，正如一大洪炉，金银铜铁砾石，入者无不融化；又如急湍旋涡，入者无不陷溺。（好修）。。。今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惟见可欲可利，而不知其后有可恶可害者存，是得为智者矣乎？（欲恶取舍）《戊戌政变记》（1898年）句：皇上每日三膳，其馔有数十品，罗列满案，然离御座稍远之馔，半已臭腐，盖连日皆以原馔供也。近御座之馔，虽不臭腐，然大率久熟干冷不能可口，皇上每食多不能饱。有时欲令御膳房易一馔品，膳房必须奏明西后，西后辄以俭德责之，故皇上竟不敢言。〔注：所述未必全真，然以慈禧之人品则未必全假。〕（第二篇废立始末记）。。。《孟子》曰：“国必自伐，然后人伐之。”故割地失权之事，非洋人之来割胁也，亦不敢责在上者之为也。实吾辈甘为之卖地，甘为之输权。若使吾四万万人皆发愤，洋人岂敢正视乎？〔注：《孟子·离娄上》：“夫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第三篇政变前纪）。。。吾国之人视国事若于己无与焉，虽经国耻历国难，而漠然不以动其心者，非其性然也，势使然也。（附录一改革起源）《德育鉴》（1905年）句：规矩诚立，则不可欺以方圆。。。尺度诚陈，则不可欺以长短。（例言）。。。。抑正惟举世混浊之极，而志士之立于此旋涡中者，其卓立而湔拔之，乃益不可以已也！（应用第六）《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1900年）句：美哉，我中国！不受外学则已，苟受矣，则必能发挥光大，而自现一种特色。吾于算学见之，吾于佛学见之。（第五章佛学时代）。。。近世新学者流，动辄以排孔为能。夫以支配二千年人心之一巨体，一旦开其思想自由之路，则其对之也，有矫枉过直之评论，是诚所难免。。。然则孔子学说，无论如何，断不能为今后进步之障，而攻之者岂复有所不得已者存也？。。。谓孔教以家族为单位，使我国久困宗法社会，不能入国民社会者，孔子也；谓孔子假君主以威权，使二千年民贼得利用之以为护符者，孔子也。斯固然也，曾亦思“天下为公，选贤与能”“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非孔子之言耶？〔注：任公总体思路善矣。〕（第六章近世之学术） ★无名氏（1898年前后）《志士箴言》句：〔按：此文当为1898年戊戌变法失败时的未署名文章。全文字字诛心，声声泣血，“六君子”魂魄跃然纸上，一语叠句“争之，抗之，摧之，撼之，挟之，声罪而致讨之。”令读者“肃然正襟，流汗浃背，深自愧，抑不敢不自厉也。”梁启超《自由书》“志士箴言”一节说：一昨读某报，有文一首，题曰《志士箴言》，吾读之肃然正襟，流汗浃背，深自愧，抑不敢不自厉也。因亟写一通置诸座右，并以谂我同志，咸使自愧自厉，以冀不负作者棒喝之苦心焉。原稿自隐姓名，秋水蒹葭，徒使我想望不尽，惆怅何极。若作者不以某为不可教而辱觊之，请惠一短简，自述踪迹，许其纳交，是又某之所愿望也。谨录其文曰：〕渺渺还空之日，梦梦数十寒暑间，为圣贤，为豪杰，为庸愚，为污贱，为大奸巨滑，为志士仁人，无不同归于尽。但其所以尽而不尽，与尽而即尽，直至与恒河沙数，同作野马也，尘埃也，蜕此臭皮囊，还诸大地，而大地之中，遂永不知有是人也。。。今之所谓志士仁人，其终穷也必矣，与其除著作等身垂空文以自见外，别无可传可法之名，何若行吾初服，再起而为四百兆同胞力争身家性命之大权？不济则以死继之，一死不足，则群起而引颈就之，剖心明之，但使令天下万世，咸知为吾种吾教起见，而并非为一身之富贵利达计，则今日以身命为牺牲之人，必他年享牺牲而永不死之人也。况各国文明之治，无不从流血而成，有志者类能言之。今以四万万人，丧元者不过六人，流血者不及十步。。。争之，抗之，摧之，撼之，挟之，声罪而致讨之。一波未平，一波复起，前者伏诛，后者执简，缺彼菜市之刀，而再接再厉，丛叠稿街之首，而亦步亦趋。彼党虽素称极顽、极固、极狠、极凶，而其下手愈辣者，人心愈不平。人心愈不平，则天下莫不欲饮刃于其腹。 ★陈天华（1875-1905）《猛回头》句：不上两年工夫，出了一个义和团。这义和团心思是很好的，却有几件大大的不好处，不操切实本领，靠着那邪术。这邪术乃是小说中一段假故事，那里靠得住？所以撞着洋人，白白的送了性命。兼且不分别好丑，把各国一齐都得罪了。不知各国内，也有与我们有仇的，也有与我们无仇的，不分别出来，我们一国那里敌得许多国体？我们虽然恨洋人得很，也只好做应敌的兵，断不能无故挑衅。说到那围攻公使馆，烧毁大主堂，尤为无识。自古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我无故杀他的使臣，这是使他有话说了。我们要杀洋人，当杀那干军万马的洋人．不要杀那一二无用的洋人。若他们的军马来，你就怕他，他们的商人教士，你就要杀害他，这是俗话所谓谋孤客，怎么算得威武呢！义和团不借这个道理，所以弄出天大的祸来，把我们中国害得上不上、下不下，义和团真真是我们中国的罪人了。当时那一班顽固的大臣，满怀私意，利用这义和团。。。因中国地方大得很．人口多得很，大了就不相往来，多了就难于亲热。又不晓得是一个祖宗发出来的，把做别人相看。太平久了，没有祸患来逼迫他，自然是游手好闲，不习武艺。。。这中国，那一点，我还有分？这朝廷，原是个，名存实亡。。。上海的西洋人，有一个花园上贴一张字：只有狗局支那人，不准进入！。。。猛睡狮、梦中醒，向天一吼；百兽惊，龙蛇走，魑魅逃藏。。。太息神州今去矣，劝君猛省莫徘徊。 ★包世臣(1775-1855)《艺舟双楫》句：浪厚而荡，万石比一叶之轻；云深而酿，零雨有千里之远。然而文势之振，在于用逆；文气之厚，在于用顺。顺逆之于文，如阴阳之于五行，奇正之于攻守也。。。《易》曰：“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士君子能深思天下所以化成者，求诸古，验诸事，发诸文，则庶乎言有物，而不囿于藻采雕绘之末技也夫。（文谱）。。。若其名脱鳞籍，痕留雪爪，固仰山之心所向，亦争墩之诮所由，但征本事，尽去旁侵。。。若夫风云月露，文焕于天；山川草木，文交于地；忧愉欣戚，文成于人。于以发抒抑郁，陶写襟怀，程其格式，平险分焉。是故气盛者至平流而多姿，势健者履险隘而不踬。气以柔厚而盛，势以壮密而健。风裁既明，兴会攸畅，故其所作，直摅胸臆，遂感心脾。（《扬州府志艺文类》序） 。。。性嗜古书，尤耽齐梁诸子，而下笔顾清迥柔厚，骎骎有西汉之意。（与杨季子论文书）。。。读书多，涉事久，精心求人情世故得失之原，反之一心而皆当，推之人人之心，而无不适焉，于是乎言之而出之以有序。（《雩都宋月台（维驹）古文钞》序）。。。小仲曰：“用笔者天，书中尽之，始艮终乾，正所谓流美者地，书中阐发善矣。”。。。是故善学者，道苏须知其澜漫，由董须知其凋疏，汰澜漫则雄逸显，避凋疏则简澹真。（书述） 。。。北朝人书，落笔峻而结体庄和，行墨涩而取势排宕。万豪齐力故能峻，五指齐力故能涩。分隶相通之故，原不关乎迹象。长史之观于担夫争道，东坡之喻以上水撑船，皆悟到此间也。。。北碑字有定法，而出之自在，故多变态。唐人书无定势，而出之矜持，故形板刻。〔注：此为其尊碑抑帖的主要观点。〕。。。夫千人曰俊，君子正衣冠，尊瞻视，俨然可畏，所以为有俊气也。岂必龋笑慵妆，作失行妇人状哉。〔注：针对赵孟頫。〕永叔曰：“书至梁陈之际而工极。”余尝叹为知言。。。思白但于汇帖求六朝，故自言廿年学魏晋无入处，及学宋人，乃得真解。盖汇帖皆宋人所摹，固不如宋人自书之机神完足也。近人王澍谓江南足拓，不如河北断碑，亦为有见地者。。。唐人草法，推张长史、钱醉僧、杨少师三家。长史书源虞陆，故醉僧以为洛下遇颜尚书，自言受笔于长史，闻斯八法，若有所得。世所传《肚痛》《春草》《东明》《秋寒》诸帖，皆非真迹，惟《千文》残本二百余字，伏如虎卧，起如龙跳，顿如山峙，挫如泉流，上接永兴，下开鲁郡，是为草隶。醉僧所传大小《千文》亦是伪物，惟《圣母》《律公》导源篆籀，浑雄鸷健，是为草篆。少师《韭花》《起居法》，皆出仿写，至《大仙帖》，逆入平出，步步崛强，有猿腾蠖屈之势，周隋分书之一变，是为草分。其余如《屏风》《书谱》《绝交》诸帖，虽俱托体山阴，止成藁行而已。自唐迄明，书有门户者廿人，爰为续评：永兴如白鹤翔云，人仰丹顶；河南如孔雀归佛，花散金屏；王知敬如振鹭，集而有容；柳诚悬如关雎，挚而有别；薛少保如雏鹄，具千里之志；钟绍京如新莺，矜百啭之声；率更如虎饿而愈健；北海如熊肥而更捷，平原如耕牛稳实而利民用；会稽如战马雄肆而解人意；景度如俵驘强缰，布武紧密；范的如明驼舒步，举止轩昂；玉局如丙吉问牛，能持大体；端明如子阳据蜀，徒饰銮舆，山谷如梁武写经，心仪利益；海岳如张汤执法，比用重轻，子昂如挟瑟燕姬，矜宠善狎；伯几如负暄野老，嘈杂不辞；京兆如戎人呀布，不知麻性；宗伯如龙女参禅，欲证男果。〔注：所评精彩，然一家之言不可定论。〕（历下笔谭） 。。。书道以用笔为主，然明于源流所自，则笔法因之。。。伯英变章为草，历大令而至伯高，始能穷奇尽势，然唯《千文》二百余字是真迹，他帖皆赵宋以后俗手所为。。。大令草常一笔环转，如火箸划灰，不见起止。然精心探玩，其环转处悉具起伏，顿挫皆成点画之势。。。真书以平和为上，而骏宕次之；草书以简静为上，而雄肆次之。是故有形质而无情性，则不得为人，情性乖戾，又乌得为人乎。明乎此，而自力不倦，古人未尝不可企及耳。。。唐贤真书以渤海为最整，河南为最暇，然其飞翔跳荡不殊草势，筋摇骨转，牵掣玲珑，实有不草而使转纵横之妙。。。太傅呕血以求中郎笔诀，逸少仿钟书胜于自运，子敬少时学右军代笔人书，可见万古名家，无不由积学酝酿而得，虽在体势既成，自辟门户，而意态流露，其得力之处，必有见端。。。唯《争座位》至易滑手，一入方便门，难为出路。。。唯草书至难，先以前法习永师《千文》，次征西《月仪》二帖，宜遍熟其文，乃纵临张伯英、二王以及伯高残本《千文》，务以“不真而点画狼籍”一语为宗，则拟之道得也。善夫，吴郡之言乎！背羲、献而无失，违钟、张而尚工，是拟虽贵似，而归于不似也。然拟进一分，则察亦进一分，先能察而后能拟，拟既精而察益精，终身由之，殆未有止境矣。（论书十二绝句） 。。。升平三四年间，右军致周益州书有“唯一小者尚未婚，过此一婚，便得至彼”之言，未婚之小者，即斥大令。前此升平一年，《旦夕都邑帖》止言“无奕外住仁祖日往”，尚不及蜀中山川诸奇，嗣有《省足下别疏》及《年政七十》二帖，始订游目汶领峨眉之约，最后乃言“待小者婚乃能至彼”，《十七帖》有云“吾年垂耳顺”，其时想已五十七八，故知是升平三四年间书也。（《书谱》辨误）。。。从友人假得《书谱》，各临写数行以应之。以其文多芜稚，略为删截，返邗乃写出删本，授子弟诵习。反覆察其结法，空旷而完密，气力实有过人，拟之数过，益能尽其得失。篇端七八百言遵规矩而弊于拘束，雕疏为甚。“而东晋士人”以下千余言，渐会佳境。然“消息多方”以下七八百言，乃有思逸神飞之乐。“至为合作，闻夫家有南威”以至篇末，则穷变态，合情调，心手双畅，然手敏有余，心闲不足。赏会既极，略近澜漫。。。率更下笔，则庄俊俱到，右军下笔则庄俊俱忘，此则欲从末由者已。（自跋草书答十二问） ★王国维（1877-1927）《此君轩记》句：竹之为物，草木中之有特操者与？群居而不倚，虞中而从节，可折而不可曲，凌寒暑而不渝其色。至于烟晨雨夕，枝梢空而叶成滴，含风弄月，形态百变，自谓川淇澳千亩之园，以至小庭幽榭三竿两竿，皆使人观之，其胸廓然而高，渊然而深，泠然而清，挹之而无穷，玩之而不可亵也。其超世之致，与不可屈之节，与为近，是以君子取焉。古之君子，其为道也盖不同，而其所以同者，则在超世之致，与不可屈之节而已。。。 《王国维文存》：古代之知识至近代而觉其不足，闭关自守时之知识，至万国交通时而觉其不足。〔按：井底之知至井上觉不足，夏虫之知至四季觉不足。。。〕。。。盖人心之动，无不束缚于一己之利害；独美之为物，使人忘一己之利害而入高尚纯洁之域，此最纯粹之快乐也。（论教育之宗旨）。。。避苦而就乐，喜得而恶丧，怯让而勇争：此又人人之所同也。于是，内之发于人心也，则为苦痛；外之见于社会也，则为罪恶。。。美之为物，不关于吾人之利害者也。。。美之为物，为世人所不顾久矣！庸讵知无用之用，有胜于有用之用者乎？（孔子之美育主义）。。。古雅之位置，可谓在优美与宏壮之间，而兼有此二者之性质也。（古雅之在美学上之位置）。。。以多相炫，以精相炫，以物之稀而难得也相炫。读书者亦然，以博相炫。一言以蔽之，炫其势力之胜于他人而已矣。（人间嗜好之研究） 《文学小言》句：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不可不历三种之阶级：“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晏同叔《蝶恋花》）此第一阶级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欧阳永叔《蝶恋花》）此第二阶级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辛幼安《青玉案》）此第三阶级也。未有不阅第一第二阶级，而能遽跻第三阶级者。文学亦然。此有文学上之天才者，所以又需莫大之修养也。。。济之以学问，帅之以德性，始能产真正之大文学。此屈子、渊明、子美、子瞻等所以旷世而不一遇也。 《人生及美术之概观》句：艺术之美所以优于自然之美者，全存于使人易忘物我之关系也。而美之为物有二种：一曰优美，一曰壮美。 《人间词话》句：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无我之境，人惟于静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动之静时得之。故一优美，一宏壮也。。。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优劣。“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何遽不若“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宝帘闲挂小银钩”，何遽不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也。。。太白纯以气象胜。“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后主是也。。。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此等语皆非大词人不能道。。。永叔“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直须看尽洛城花，始与东风容易别”，于豪放之中有沉著之致，所以尤高。。。东坡《水龙吟·咏杨花》，和韵而似原唱；章质夫词，原唱而似和韵。才之不可强也如是！ 。。。白石写景之作，如“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高树晚蝉，说西风消息”，虽格韵高绝，然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梅溪、梦窗诸家写景之病，皆在一隔字。北宋风流，渡江遂绝，抑真有运会存乎其间耶？。。。南宋词人，白石有格而无情，剑南有气而乏韵，其堪与北宋人颉颃者，唯一幼安耳。。。幼安之佳处，在有性情，有境界。即以气象论，亦有“傍素波干青云”之概。宁后世龌龊小生所可拟耶？。。。东坡之词旷，稼轩之词豪。无二人之胸襟而学其词，犹东施之效捧心也。。。读东坡、稼轩词，须观其雅量高致，有伯夷、柳下惠之风。白石虽似蝉蜕尘埃，然终不免局促辕下。。。“明月照积雪”，“大江流日夜”，“中天悬明月”，“黄河落日圆”，此种境界，可谓千古壮观。。。（人间词话）。。。散文易学而难工，韵文难学而易工。近体诗易学而难工，古体诗难学而易工。小令易学而难工，长调难学而易工。。。古诗云："谁能思不歌？谁能饥不食？"诗词者，物之不得其平而鸣者也。故欢愉之辞难工，愁苦之言易巧。。。唐五代北宋词，可谓生香真色。若云间诸公，则綵花耳。。。东坡之旷在神，白石之旷在貌。白石如王衍口不言阿堵物，而暗中为营三窟之计，此其所以可鄙也。（人间词话删稿）。。。山谷云：“天下清景，不择贤愚而与之，然吾特疑端为我辈设。”诚哉是言！抑岂独清景而已，一切境界，无不为诗人设。（人间词话附录） ★邹容（1885-1905）《革命军》句：吾于是沿万里长城，登昆仑，游扬子江上下，溯黄河，竖独立之旗，撞自由之钟，呼天吁地，破颡裂喉，以鸣于我同胞前曰：呜呼！我中国今日不可不革命，我中国今日欲脱满洲人之羁缚，不可不革命；我中国欲独立，不可不革命；我中国欲与世界列强并雄，不可不革命；我中国欲长存于二十世纪新世界上，不可不革命；我中国欲为地球上名国、地球上主人翁，不可不革命。。。自秦始统一宇宙，悍然尊大，鞭答宇内，私其国，奴其民，为专制政体，多援符瑞不经之说，愚弄黔首，矫诬天命，揽国人所有而独有之，以保其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不知明示天下以可欲可羡可歆之极，则天下之思篡取而夺之者愈众。此自秦以来，所以狐鸣篝中，王在掌上，卯金伏诛，魏氏当涂，黠盗好雄。觊觎神器者、史不绝书。（第一章绪论） 。。。贼满人入关二百六十年，食吾同胞之毛，践吾同胞之土，同胞之深仁厚泽，沦其髓，浃其肌。吾同胞小便后，满洲人为我吸余尿，吾同胞大便后，满洲人为我舐余粪，犹不足以报我豢养深恩于万一。（按：吸尿舔粪之词旨在斯文扫地，足见激进至极。然仍被誉为中国近代《人权宣言》。鲁迅《杂忆》因称之：“倘说影响，则别的千言万语，大概都抵不过浅近直截的‘革命军马前卒邹容’所做的《革命军》。”）。。。灭六国者，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满洲人亡我乎？抑我自亡乎？古人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昨日之中国，譬犹昨日死，今日之中国，譬犹今日生。过此以往，其光复中国乎？其为数重奴隶乎？（第二章革命之原因）。。。（第三章革命之教育）。。。（第四章革命必剖清人种）。。。且夫我中国人之乐为奴隶、不自今日始也。或谓秦汉以前有国民，秦汉以后无国民。吾谓宴息于专制政体之下者，无所往而非奴隶。。。中国人无历史，中国之所谓二十四朝之史，实一部大奴隶史也。（第五章革命必先去奴隶之根性）。。。（第六章革命独立之大义）。。。尔国历史之污点可洗，尔祖国之名誉飞扬，尔之独立旗已高标于云霄，尔之自由钟已哄哄于禹城，尔之独立厅已雄镇于中央，尔之纪念碑已高耸于高风，尔之自由神已左手指天，右手指地，为尔而出现。嗟夫！天清地白，霹雳一声，惊数千年之睡狮而起舞，是在革命，是在独立。（第七章结论）★★★ 终 老朽对祖国典籍粗读节录并草书系列文章的部分链接 <a href="https://www.meipian.cn/ooygfpw?first_share_to=group_singlemessage&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786627#" target="_blank">一、【古代散文粗读节录并草书】先秦一：古文字散篇和《周易》、《尚书》、《春秋》等 2017-07-23</a> <a href="https://www.meipian.cn/qxsy27n?first_share_to=group_singlemessage&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786627#" target="_blank">二、【古代散文粗读节录并草书】先秦二：《国语》、《礼记》、《战国策》等 2017-08-24</a> <a href="https://www.meipian.cn/um9gmod?first_share_to=group_singlemessage&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786627#" target="_blank">三、【古代散文粗读节录和草书】先秦三：诸子百家1 2017-10-12</a> <a href="https://www.meipian.cn/x0dy1xu?first_share_to=group_singlemessage&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786627#" target="_blank">四、【古代散文粗读节录和草书】先秦四：诸子百家2 韵翁 2017-11-12</a> <a href="https://www.meipian.cn/10uvoowf?first_share_to=group_singlemessage&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786627#" target="_blank">五、【古代散文粗读节录和草书】两汉一：议（政）论散文等韵翁 2018-01-04</a> <a href="https://www.meipian.cn/145f7hgx?first_share_to=group_singlemessage&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786627#" target="_blank">六、【古代散文粗读节录和草书】两汉二：史传散文等韵翁 2018-02-24</a> <a href="https://www.meipian.cn/19cmmv7c?first_share_to=group_singlemessage&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786627#" target="_blank">七、【古代散文粗读节录和草书】三国两晋南北朝一: 三国时期的散文韵翁 2018-04-25</a> <a href="https://www.meipian.cn/1eum9f7l?first_share_to=group_singlemessage&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786627#" target="_blank">八、【古代散文粗读节录和草书】三国两晋南北朝二: 两晋时期的散文 2018-06-24</a> <a href="https://www.meipian.cn/1jnuxutx?first_share_to=group_singlemessage&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786627#" target="_blank">九、【古代散文粗读节录和草书】三国两晋南北朝三: 南北朝的散文 2018-08-25</a> <a href="https://www.meipian.cn/1puczqih?first_share_to=group_singlemessage&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786627#" target="_blank">十、【古代散文粗读节录和草书】三国两晋南北朝四: 该时期的史书和小说等韵翁 2018-11-05</a> <a href="https://www.meipian.cn/1tcu9p22?first_share_to=group_singlemessage&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786627#" target="_blank">十一、隋唐五代的散文粗读节录和草书（一）韵翁 2018-12-21</a> <a href="https://www.meipian.cn/1xj4tw3x?first_share_to=group_singlemessage&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786627#" target="_blank">十二、隋唐五代的散文粗读节录和草书（二） 2019-02-21</a> <a href="https://www.meipian.cn/239tpwbt?first_share_to=group_singlemessage&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786627#" target="_blank">十三、隋唐五代的散文粗读节录和草书（三）韵翁 2019-05-05</a> <a href="https://www.meipian.cn/28nwhz0q?first_share_to=group_singlemessage&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786627#" target="_blank">十四、隋唐五代的散文粗读节录（四）——附草书72件 2019-07-07</a> 链接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