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黄帝离开了。带着他浩浩荡荡的征伐队伍,一路高歌,义无反顾地离开了。那些绘有龙腾熊罷的旗帜,以统一和太平为使命担当,一路向东,坚决而豪迈地迈向更加宽阔,更加迷人的中原大地。</p><p class="ql-block"> 轩辕黄帝的离开,子民们一定是恋恋不舍的。因为是他带领族人,结束了漫长而血腥的“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动荡时代。是他开创了一个具有万世太平景象的崭新时代。在这时代里,子民们不仅可以看见他“修德振兵”,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更是“治五气,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有道仁君,他的功绩已经彻底盖过伏羲氏和神农氏,成为四夷宾服的不二领袖。从此,统一才会太平,太平必须统一的逻辑元素,犹如种子落入沃土,彻底地根植于华夏民族不可修改的基因,因因相承,成为每个华夏子民万世不变,定格于宿命般的信仰追求。</p><p class="ql-block"> 在万众留恋中, 他留下了一套衣冠,让这里的子民膜拜,也代表他,统治这一块属于他的土地。这套衣冠,无论是粗缯麻衣,还是豹皮虎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套衣冠,从此享有无上的荣光!在特殊的日子里,一定会被他的子民们安置于高台阔案,沐浴焚香,美酒牺牲,顶礼膜拜。之后,放入棺椁,筑土成丘,遗之久远,山岳以固。</p><p class="ql-block"> 轩辕黄帝彻底的神化,在颛顼、帝喾…尧、舜、禹一代代子孙帝王的接力下,神化进而神话,注入更多的精神内涵。这些被代代注入的精神内核是什么呢?</p><p class="ql-block"> 显而易见,那从乔山陵墓激荡出来的神一样的力量,到大禹时代,已经华表万丈!且看:大禹“会诸侯于涂山”时,已是“执玉帛者万国”的煌煌大象,这仅仅是后世欢呼的德加海内,四夷宾服吗?也许,另外一则记载可以做个破解的密码:“禹致诸侯于会稽之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一个部落首领,因为参加大禹在会稽山的聚会迟到,就被大禹当众处死,并陈尸示众。</p><p class="ql-block"> 我又是一个寒颤!</p><p class="ql-block"> 在拮据聱牙的《尚书》里,我怀着膜拜的虔诚,艰难地,耐心探寻我们历史上的英明领袖们的谆谆教导。这本上古帝王的语录和讲话汇编。应该最有资格代表我们上古时期的精神内核。</p><p class="ql-block"> 很不幸,我在英明二字的背后,看到了很多独裁专制的刀光血影。</p><p class="ql-block"> 禹传位于益,这实在是一个扭捏无比“禅让”丑剧,一方面传位于益,一方面把实权交给自己的儿子启。果然,启要夺回父亲留给他的天下江山。</p><p class="ql-block"> 大禹和启父子的这个表演太拙劣了,以致人尽皆知。但是,天下就有一些较真的人。有扈(鄠)氏(于今天的户县)就是,他们勇敢地举起了反对的旗帜。然而,历史并没有很好的保护这面激扬着正气的旗帜。相反,在启的威逼下,各诸侯竟然合兵剿灭了有鄠氏。且听听启的命令:“左不攻于左,右不攻于右,……共命,赏于祖,不共命,予则孥戮女”。左面不努力在左面进攻,右面的不在右面进攻,我就杀你……共同用命者,在你的祖先灵位前奖赏,不共同用命的,杀死你全家。</p><p class="ql-block"> 有鄠氏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被灭亡的部落国家。那是一个向出尔反尔,背信弃义勇敢反抗的部落。他们的旗帜应该永远飘扬在历史的天空</p><p class="ql-block"> 当今天有人反对把划入西安的那一部分地区改为“鄠邑”区时,我举起双手赞同:改的好,鄠邑,在历史的心灵田野上,我们应该保留一“邑”,给那些英勇的牺牲者。没有对失败者的尊重,就没有健康的人格,就有可能沦落势利的泥淖,甚至成为罪恶的帮凶。</p><p class="ql-block"> 在《尚书》的另外一页,我又看到了几乎同样的文字,那是盘庚迁都的动员令:“呜呼!今予告女……巅越不共……我乃硎殄灭之,无遗有…”。我告诉你,如果你们不遵从我的命令,…我必将对你们行割鼻割耳之刑,再杀死你和你的家族…。这些话出自有道明君——盘庚。而这样的话,在帝王的口中实在太平常了。</p><p class="ql-block"> 用恐怖的暴力手段解决问题,实在太偻!因为,那些本事其实是低等级动物们的本能反应。莫说老虎雄狮,就是一只鸡也会。我们怎么能把这些纳入中华文明?可是,它又实实在在,的的确确躺在中华文明的藏经阁里,且在十分显著的位置!我的心不仅仅是打着寒颤。还有痛,撕扯着七经八脉的痛!</p><p class="ql-block"> 不忍卒读,把手伸向一本和他们同时代的荷马《伊利昂纪》。巧!阿伽门农王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会场里七嘴八舌,闹哄哄的,根本听不见阿伽门农王说什么。九个传令官费了好大力气,才使会场平静了下来。阿伽门农王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我的意见是大家回去,回到我出生曾经生活的地方……会场里又是一片呻吟和跺脚的声音……这个景象是多么的熟悉呀!今天英国议会议事的表决,依然是呼叫、拍桌子或者跺脚。和夏启,和盘庚鸦雀无声的朝堂,简直天地之别。</p><p class="ql-block"> 时至今日,我们中国人对于英国议会秩序,仍报以轻蔑。但是,当我们放眼世界。那个十七世纪向世界出发时的英国,只有一千多万人口,他不是强迫,而是依靠众筹股份组建起了东印度公司,就是这个东印度公司,迅速使英国成了一个无比庞大的日不落帝国。</p><p class="ql-block"> 有的人还说,今天的英国已经不是日不落帝国了。但是,英属文化下的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是当今最为发达的国家,大半个地球都以英语为通行语言,他的语言和文化比过去更加的“日不落”。</p><p class="ql-block"> 扯远了,让我们回到黄土大塬的地理版图中,再看看黄帝的故乡吧!</p><p class="ql-block"> 在这片透着亘古黄色的土地上,南北绵延千里的乔山(子午岭)山脉,依然像他一样大手大脚,四仰八叉地横亘在广袤的黄土高原上,提携沟壑,统领千嶂,左舞洛水,右舒泾流。固守着一片片的黄土大塬,一条条纵横平缓的沟峁。</p><p class="ql-block"> 这里其实并不差!黄土有着特殊的直立结构,很容易形成土地毛细现象,有着很强的自肥能力。这里雨水虽然偏少,可是土地的蓄水能力极强,即使三月不见雨水,庄稼依然照常生长。故有“八百里秦川,比不过董志塬边”的自夸传言。</p><p class="ql-block"> 独特的地理结构使得这里,沟壑坡地林深草密,宜于放牧;塬地平整宽阔,适于耕种。半农半牧的人们,各自繁衍生息着。江山代有人才出。于是,这里成就了农业始祖公刘,走出了创造周室天下姬姓先祖。这里也养育了五百年历史而灭国的,令人扼腕叹息的游牧民族政权义渠古国。</p><p class="ql-block"> 在今天的宁县路口北向两公里处的西沟村,就是义蕖古国的都城,只是,故址犹存,而历史的碎片已经迷失殆尽。</p><p class="ql-block"> 今天的西峰,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十足现代,但是“秦霸岭”名字依然昭示着秦穆公过往的铁戈霸气。</p><p class="ql-block"> 我想从前两年一部很火的电视剧《芈月传》拉开话题。</p><p class="ql-block"> 宣太后芈月是秦惠文王的姬妾,出生的年月,是已经彻彻底底礼崩乐坏的战国时代(约公元前300年)。</p><p class="ql-block"> 这个时代,残存的贵族精神遭受着流氓精神的严厉挤压。我们读春秋和战国历史时,明显感到。在春秋时期,一个外交家或墨子孔子这样的学问家,一顿礼记诗经,就可以止万千兵马于待发之际,化干戈为玉帛。而到了战国,宗庙朝堂只剩下鸡鸣狗盗,背信弃义,毫无底线的无耻之徒。苏秦不为秦国用,立即转身为六国相,连横抗秦。张仪与苏秦同为鬼谷子学生,事秦合纵,以破苏秦。孙膑不为魏用,转身为敌,举兵击魏。伐谋伐交,无不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伐兵伐城,无不以最大的可能利用他人的弱点漏洞。</p><p class="ql-block"> 鬼谷子等纵横家的兴起,孙武《孙子兵法》的诞生流行,标志者贵族时代的结束,专制利益和流氓时代的来临。而中国文化进化进程停止了,独立的人的精神,开始了不可逆转的衰败!</p><p class="ql-block"> 而战场上,再也没有了一点君子风度。“战之于野,杀人盈野;战之于城,杀人盈城”,完完全全的血腥屠戮。</p><p class="ql-block"> 暂停,如果我继续就此写下去,可能会漏掉中国人最文明最值得怀念的一个伟大时代。对于司空见惯的专制和杀戮,坦然无觉。</p><p class="ql-block"> 那么,请容许我再一次把笔尖移开,回到春秋时期的战场上。</p><p class="ql-block"> 让我们从毛泽东批判的宋襄公泓水之战说起吧。宋国和楚国战于泓水,岸右,宋襄公率军已列队待发,但是,楚军却才开始涉水过河,楚军走到泓水中央的时候。宋襄公部下建议立即发起攻击。这时,宋襄公说出了那句被后入无数次嘲笑的名言:“君子不重伤,不擒二毛,不以阻碍。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我们的军队不给受伤的士兵再次伤害,不伤害不俘虏头发花白的敌人。即使亡国,我们也不攻击没有列队,没有做好准备的敌人”。殷朝后裔的宋襄公是纯正的贵族,在他的眼里,尊严大于胜利,规矩和精神也大于胜利。贵族的精神深入骨髓。如同法国路易十四和王妃被推上断头台时,高贵的王妃因碰到了刽子手的脚,而仍然不忘说声:“对不起”。今天的中国人往往欣赏欧洲的骑士风度。而春秋的宋襄公,郗正,子路比他们早的多。</p><p class="ql-block"> 然而,在楚军完全渡河后,宋襄公因寡不敌众而输掉了战争。</p><p class="ql-block">毛泽东说:“我不是宋襄公,我们不会做宋襄公那蠢猪式的假仁假义。”</p><p class="ql-block"> 我们应该记住,那是春秋时代的战争之“礼”。凡战,必“結时定地,各居一面,鸣鼓而战,不相诈。”且看,楚军与晋军战于邲,晋军败走,楚军追击,晋军由于惶乱而陷战车于泥淖。这时的楚军赶到,他们并不是举起屠刀,而是帮助晋军把战车从泥淖里拖出。脱困的晋军继续逃跑,边跑边打起嘴仗,过起嘴瘾:“楚国人果然比我们逃跑有经验!” </p><p class="ql-block"> 战争有规矩,也有信誉,那生活就更有信义,有风度!。</p><p class="ql-block"> 周礼熏陶下东周和西周的春秋时期,成熟起来的中华文明,的的确确把华夏民族塑造成了重人伦,守信义的文明之邦,礼仪之邦。就连那些带着流氓气息的侠客,他们虽然往往“以武犯禁”。但是,他们重大义,轻死生,有着俊朗挺拔的人格:“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苍鹰击于殿上”。</p><p class="ql-block"> 子路死而正冠;怜者不食嗟来之食……尊者王,贵者士,贱者氓,却一个个重诺重义,精神不倒,人格挺拔。</p><p class="ql-block"> 继续讲述芈月和义渠王的故事吧。用现代人的眼光去审视这两个传奇的人物,实在是狗血得无以复加。一个是义渠国王,一个是秦国太后。竟然能私通三十年,生下两个儿子。而最终的结局是奸妇杀了奸夫,夺取了奸夫的江山社稷。任何一个大胆荒谬的小说家都不敢虚构的情节,竟然在那个人伦沦丧的年代,在高高在上的王宫贵族们身上发生了。而且,就发生轩辕黄帝陵侧的渭北高原。这不能不说是奇迹中的奇迹。</p><p class="ql-block"> 那个不辞鞍马颠簸,披星戴月,从黄土大塬,频繁纵马奔向关中咸阳宫情人的义渠王。和那个实惠泼辣,风韵犹存,深居王宫老辣,且才具开张的秦宣太后。也许都有企图以爱情为幌子,夺取对方的江山谋算。但是,三十年岁月,她们面对二子,人性如何萎缩?欲望又如何膨胀?各自又是怎样的盘算?</p><p class="ql-block"> 今天的人用今天情感标准已经很解读那个传奇的历史悲喜剧了。但是,透过历史尘埃,我们也可以窥探到一些合理的逻辑。</p><p class="ql-block"> 义渠王国是匈奴人的一个分支,自北而来,在东周衰落时,逐渐来到了今天的宁夏南和甘肃庆阳平凉,和今天陕西延安地区。他们以牧为主,兼容了汉人(那时还没有汉人的概念)农业。人们几乎没有任何黄帝华夏文化的背景。所以,在五百年间,虽经历数次灭亡和兴衰的变迁,任然表现不出任何华夏民族視社稷重于泰山,血脉文化重于生命的特质。他们基本没有“根”的概念,只有草原牧场枯荣意识。</p><p class="ql-block"> 而那个秦宣太后芈月,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出生于楚国贵族,很早嫁给了秦惠文王做姬妾。她太分得清家国利益了,而在半“王化”的秦国,更是实惠的令人瞠目结舌。以致在朝堂之上,以太后之尊 ,坦言闺惟之事:“当年,我刚开始伺候先王,开始,先王压在我身上时,很不舒服,但是,有了鱼水之欢,就舒服多了”。赤裸裸的国家利益谈判,被她以切身感受谈的千古“流芳”。</p><p class="ql-block"> 他们的公开的私通,其实,在华夏农业文明里是违逆,但是在游牧民族的义渠王国和出身游牧,当时当时半游牧的秦国,也是墙内桃花墙外开半容忍,而关键的是,在魏冉的帮助下,她已经“不垂帘而听政”,握有生杀大权。</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国家领导人的篝合,谁死谁存,从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最多,只不过是人性的挣扎,苟延了时间。</p><p class="ql-block"> 义渠王被诱杀,义渠国从此化作一股云烟,消失在广阔的乔山黄帝(冢)陵前。而这里的人们,也有意无意地忘却了那段历史。就当从来没有过。</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