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来时节各自开放

攒眉

对着阳光中的某一缕我眯着眼睛和大家笑,心里仍旧的去想,这是太阳底下很小很小很小的一个地方,野地。平日藏在生命的各个角落里那些琐碎的愿望和祈祷,如今它们涌出来爬上我的脸和我争相享受阳光的朗照,那芳香迷醉的样子使稀少的过路人都走得恍恍惚惚。 我还是忍不住要去看望它们。它们就是一群喜洋洋出来色彩斑斓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野孩子,我拿它们毫无办法的喜爱着。所以我早晨六点多钟醒了,白白痴痴的心里什么都没留下,以往的痕迹都被一床梦的河流冲洗去,荒生疯长的印象和眼前格桑花一模一样。 城市的框架还矗立在天空下,但属于城市的万般内容却在潮涌,我感受到了动荡。幸而多少的生命把和土地和树和花交流眼神的事交给了我,这颗空洞的心因为受到浇灌而变得空灵,像天和地和运动的人交流的眼神,它们被交给太阳和月亮和风霜雨雪电闪雷呜以及夏夜漫天的星星。 再没见过有什么花像格桑花这样的开,生生不息牵绊不止绵延不绝,人要想走进去像是要把人自己先变作它们美丽生命的奴仆,你的胳臂和双脚甚至你被太阳烤红的脸,它们都掠过去拂上来的撩绕或是埋没,它们把你。 小时候对于风的认识是十分莫测神秘的,以为风是树造的,哪里树多哪里就风大。原来风并看不见是通过树让人看见的,树使风有了样子,就如同小时候眼里的白天是太阳的颜色。而格桑花我来不及认识并表白它了,因为通晓事理明白无误是你想努力表现的了。但是毕竟格桑花给予你了恍惚。恍惚,是上天赐予格桑花的美与福。 太阳在中午时分就让人找不见它的身子了,证明它高悬在人们头上的,是灰蒙蒙的属于人们经验中的白天——那日风沙弥漫,树林如黑色的波涛在无边无际的澎湃,枝折树摧金属撞击瓦钵乍响……从窗里看外面的世界,地面上东西怎样在风中是怎样的动,树在风中是怎样的风起云涌。自此念及,树原来是风的表现形式,树越多表现风的能力越强。——那么人越多呢? 许多的藤蔓正从灌木丛里立起身子,许多的狗尾巴草。它们的身子像袅娜的烟。那身子在中途盘旋成几道弯后它们的带了芽的头从盘旋中探出,那带了芽的头并不动,但扭动的腰肢和张开的眉眼却是充满张望,那活力。和铺陈的爬山虎比,和喷射的迎春藤比,眼前的状物原来是它们的原初。 它们的柔柔和和与模糊同在。早晨太阳的晶莹的光线正纠缠着它们,茂密的丛草里我看到了它们含混不清的黄色或绿色也或黄绿色,很美的衰老的样子。有金色的眼神朝着那太阳高悬的地方,这时风来了,它们的金黄金绿的身影东倒西歪和上下飘摇……我放弃了要摘些回家养在瓶里的打算我停止了动作,它们的自由自在飘摇的荒乱令红尘的心情为之匍匐。 但凡荒径丛草,我每驻足,像渴望喝第一口青涩的新茶,我渴望来脱了鞋子赤着脚走……“浸在最新的阳光里,阳光和你互相迷醉,嗡嗡嗡的,昆虫在叫,金黄色的身影,纷飞和晃动的都是心思。窗下有丹多的一家,窗外有斑鸠的一家,鱼穿着灿亮的羽衣在水里游,桃树、黄槐孕苞了,我用手去摸,阳光爬上我的目光,你出现了。”——见得我老了,再写不出这十多年前的诗歌。 漫山遍坡乱生乱长的格桑花任意的窜出地面,那让人不可思议的富丽色彩撒满野地遍浮草尖,如果你以为她们就真的狂野姿肆或者草生贱灭,那却就大错特错了。再没有见过比格桑花性情更纤柔更菲薄娇弱却又自视清高的花了,它属于烈日曝晒风雨飘摇的自然,你无法将它们的美丽占为己有,在你人为的手心、篮子、水瓶里她们很快就茎琐枝枯花容失色花瓣儿委地。你摘不得的,你只有看,或把它们来亲一亲。 真的,任意的云霞锦绣都在,都是,你稍微挨着它们,一片你想象编织成的蜜意美好都飘落在你颊畔肩头…… 再过一会儿金太阳就要沉落下去,金太阳究竟沉落到哪儿去从来没有谁知道或是互相问起,就像格桑花美丽的你们究竟要开多久,这些铺张而又奢侈的色彩它们止于某一刻哪一天。 这就让我来告诉你了你让我像你们的存在一样,我轻悄悄的柔声细语的说。如果隔一段时间来到这里,我就会生出小心翼翼的感觉,惴惴的拍打门环,就像真要走进一处寂寞荒芜的院落。假设和想象,很快也会像几株灌木长在一个角落,任由光阴晃来晃去的巡回漫步。我不记时间只记秋凉冬寒叶落开花雨季飘过后,你就来了。 那时候,明年的春后夏初。我会远远的朝这边走来,走进草丛蹲在你的身边,你们的一群一朵的姿影也就朝我涌来,大家也会蹲在我的身边。如今,或是明天,明天的明天……我就又开始写文章,那样一来好让自己把许多的文字当做青草和灌木,那些你们的床。等来时节,无论花还是草还是灌木都会依各自的模样做各自开放的事。我去了才听得到那些让春风带来带去的话,你便得知等待的消息,我便得知格桑花你的回来。 等来时节,无论花还是草还是灌木都会依各自的模样做各自开放的事。我去了才听得到那些让春风带来带去的话,你便得知等待的消息,我便得知格桑花你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