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坑古村位于江西乐安县牛田镇,始建于五代,兴起于宋代,衰微于元代,繁荣于明清,败落于晚清。它背靠青山,三面环水,处于丘陵地带的盆地中央。 南唐年间流坑开基祖董合自宜黄县迁徙至此定居,距今已有一千多年。 我第一次去流坑是1996年3月。知道流坑,始于时任江西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江西著名历史学家周銮书先生的文章《初访流坑村》。他认为,流坑是古代吉、抚二州文化的代表,是江西古代文化的缩影,是中国古代农村文化的典型,具有重要的保护、研究、观赏的价值,并把流坑称为“千古一村”。后来时任国家文物局长的张文彬到流坑考察,更进一步称之为“千古第一村”。那时去流坑道路颠簸,从抚州去流坑花费了近三个小时。午饭后出发,参观完天已经全黑了。 第二次去流坑是2006年五一节。那时“五一”有七天长假,在家闲坐无事,突发奇想带着家人到流坑参观。上午八点从南昌出发,午饭前就参观完了,还包括附近的樟树林在内。记得在返回南昌的途中,还去崇仁县的一个乡看了春种情况。这当然得益于当时修好的抚吉公路。 第三次去流坑是2014年春节,随同一位老领导去的。当时已经有了抚吉高速公路,路上时间更短了。当然村里的面貌也有了较大改变,比起第一次去,房屋整修得更好了。因为前三次都没有认真地拍过照,这次到抚州,下决心到流坑住下,好好地拍一拍。可惜天公不作美,两天太阳一直没露头。 <p class="ql-block">流坑整体布局依照城邑的里坊制,成方格状,整齐划一,各个街坊排列整齐,街道两旁民居鳞次栉比。</p> 乌江是赣江的一条支流,它环绕村庄。村内七条横巷的东口都直对江岸,与江边的码头相呼应,让流坑饱受舟楫之利,也成就了流坑历史上的繁华。 村中南北向的内湖龙湖把村庄分为东西两部分,东部为村庄的主体部分,也是古村保护的重点。西部原为这个人口逾千村庄的街市,现在不少旅游设施布局在这里。 村中的道路以“七横一竖”为主体,间以众多小巷相连接,形成一个四通八达的道路网,便于人走车行。 道路都是用卵石铺就,主要道路中间嵌上大块的卵石,估计是古时方便独轮车行走。 这次去流坑也算碰到一个好机会。临走前的那天,天亮前一刻久违了两个月的雨终于下下来了。天刚亮我就赶到村里,拍摄雨中的屋、雨中的路,当然还有雨中不多的行人。 雨天的古村别有一番情趣。迷迷蒙蒙的天空,如烟如雾似梦似幻的雨丝,湿漉漉的卵石,古朴的墙面,偶尔路过的小狗,带给你的是一片古朴和宁静。 <p class="ql-block">雨天的卵石路更有味道。脚实实在在地踏在路上,那磨的发亮的卵石仿佛在述说着自己的沧桑。</p> 脚实实在在地踏在卵石路上,像步入泛黄的卷轶,几百年的生活场景,仿佛绽现在似有若无的细雨之中。 这位俯首看路的老者,身着几十年前样式的服装,他是在回忆儿时的快乐,还是在丈量历史的变迁。 流坑的卵石路留给人们的不仅是记忆,也是无穷无尽的畅想。 流坑每条大巷两端的巷口都建有具有关启、防御功能的望楼,这是古时用来观察村外情况的瞭望哨。望楼两端都是半圆拱门,大有古人诗中"繁华朱翠尽东流,唯有望楼对明月"的味道。 巷尾也建有巷门,大多数是上部半圆型的,与望楼的风格一致。 也有花瓶型的,但很少。在苏州的园林里似乎有不少这种的门。 当年的村民就是通过这些望楼和巷门进出村庄,实现与外界的交流。 流坑明清古建筑很多,有260多处。最多的是宅第,有150多栋。 传统宅第主要沿巷道而建,很多是近代血亲所形成的宅第群。住宅按所在的巷道走向,大多数背北朝南或者背西朝东。 “理学名家”宅,是晚明时期的建筑,是明代中宪大夫、刑部郎中董燧的故居。门口一对红石狮子为防止继续风化,用玻璃罩保护起来了。门口的对联:“理学常存德义门,名家自有儿孙福”,巧妙把“理学名家”嵌入联中。流坑现在保留下来的村庄布局也是董燧当年规划的。 “大宾第”是一处占地2000平方米的建筑群组,是商宦董光祥兄弟的宅第。走进“大宾第”,巷道两边有数栋东西相对的房子,被流坑村民称为“村中村”。 流坑在宋代景佑元年曾经出过一门五进士的奇迹,其中董洙、董师德两父子名列其中,这是他们家后人的房子。 流坑明代和清早期的宅第多为侧入式大门,堂前设有天井和照壁,装饰简朴,以砖雕、堆雕为主要表现手法,题材是花卉、禽兽、树木等。 一般照壁上都有题款,并有祝福吉祥的雕刻图案。 有些房子还有精致的藻井,图案也是寓意吉祥。 在卵石巷道行走,不时还可以看到不少题款,当然都是出自名人之手。 像这幅就是明代状元罗洪先手书。 流坑还有一些牌坊,这是旌表节孝坊。它建于清光绪二十一年,为了表彰董朝杰之妻张氏和其媳妇陈氏年轻守寡,矢志守节,相依为命,凄苦一生的事迹。 这个叫“文馆”的地方,建于明代晚期,既是书院,又是祭祖祀贤和文人聚会之所。 这是仰山庙戏台,为木结构舞台,曾经可容纳千人看戏。当然这是近十几年重修的。 <p class="ql-block">为了保护古村,在村外盖了安置楼,让村民搬出老宅,住进新房。但还是有一些老年人舍不得离开,继续留在老宅。</p> 这位年迈的老婆婆就继续住在这个木结构的老房子里。 这位老汉每天会挑着水桶,到有人家的房子收集泔水。 还有几户开商店的,自然要住在店里,因为村里的小店开门早,打烊迟,而且村民有需要,随叫随开。 这位做篾匠的老人,仍然在老房子里生产他的蔑制品。 <p class="ql-block">村里还保留了一家医馆,医生说他在这里行医好多年了,每天的病人还不少。</p> 龙湖西岸改建了一座酒吧,节假日顾客也还不少。 傩舞是一种古老的驱鬼逐疫的民间舞蹈,是傩仪式中的舞蹈部分。 相传在北宋时期,流坑人董敦逸奉旨出使契丹,返朝时把当地跳傩仪式带回京城。他罢官回乡时,带回了傩具,并向村民传授跳傩仪式,从此一直相传至今。 <p class="ql-block">现在村里会跳傩的只剩下几十人,平时他们除了表演跳傩外,还参加其它的一些演出。</p> 为了促进旅游,村里在龙湖两岸布置了一些灯光,游客也可以观看美仑美奂的夜景。 龙湖西岸原来的街市都重新装修,沿路装饰了灯火,肯定比当年漂亮多了。 星寂人阑,灯影萧瑟,如繁星点点,似萤火舞动,微风轻佛,又像撒落了一地落花。 龙湖东岸第一排房子也装饰了灯光,龙湖上的小桥也被灯光照亮,古老的村庄在夜间变得现代化。 今年十月份开始,景点的经营者还打造了一个以流坑董仲舒、董晋、董合、董文广、董敦逸、董藻、董德元、董燧、董学文九位杰出人物为主线的情景剧,取名《流芳》。 九位杰出人物中,西汉大儒董仲舒和唐朝宰相董晋只是流坑董氏的先祖,没有到过流坑。到流坑开基的是董晋的来孙(第五代孙)董合,真正在流坑生活过的只有七人。 董文广是董合的长孙,他弃官兴教,创导开办书院,重视对子孙的教育,从此重教之举在流坑蔚然成风,他的侄子成为流坑的第一位进士。宋景佑元年,董文广的另两个侄子和三位侄孙同中进士,出现“五子登科”的盛况。 董敦逸是董合的第六世孙,1063年登进士第。以后多在地方任职,1091年,60岁时被拜为监察御史。他为政正直,政绩卓著,名扬朝野,宋史为其列传。董氏族人以他为傲,并激励历代后人为功名不息追寻。 董藻是董合的七世孙,生活于北宋后期。在1115年应试中举,1126年他以举人身份入国学。朝廷在金兵南侵的情况下,特诏设一科以谋略取士。在国学读书的国学生全部参加考试,在100多考中者中,董藻名列第一,时称“武状元”。 董德元是流坑董氏的第八代,同样生活于北宋末年。他饱读诗书,16岁考取秀才,20岁乡试夺魁。以后20多年他运气不佳,参加礼部会试累试不中,直到52岁才中进士,而且殿试名列第一。由于之前已经为官,皇帝钦点和殿试第二名并列第一名,成为恩榜状元。当时流坑属永丰县管,董德元成为永丰县第一位状元,与欧阳修一起成为永丰的荣耀。 <p class="ql-block">董燧是流坑董氏的第二十二代,生活在明嘉靖年间。1531年他29岁乡试中举,次年在礼部会试中落第。从此他醉心于阳明理学,四处讲学。1550年48岁的董燧被选授枝江知县,5年后又被举荐为建宁府同知,最后官至刑部郎中。61岁他辞官回乡,此后20多年致力于流坑董氏宗族和社区的整治建设,为家乡建设和宗族整治作出了重大贡献,并成为王门理学的名士。</p> 明代旅行家徐霞客1693年1月曾到过流坑,他在流坑附近先后呆了3天。他在游记中写道:“渡长木桥至溪南,是为流坑。其处圜阓纵横,是为万家之市,而董氏为巨姓,有五桂坊焉。”因此,情景剧《流芳》就从徐霞客对流坑的评说开始。 情景剧重现了徐霞客所讲的“万家之市”。彼时流坑龙湖之西沿已经有南北向街巷一条,为流坑的圩市所在。沿街屋宇多为货店、米铺和药房。情景剧将昔日繁华展示得历历在目。 沿街还有算命测字、代写对联的, 有像武大郎一样卖炊饼的, 还有头顶瓷缸玩杂耍的。让人感受到当年的繁华景象,且不失烟火之气。 街之北段有锦衣坊,专司维持圩市秩序。一位锦衣卫手持一纸缉拿令,正在抓捕流窜的坏人。 锦衣卫与流窜坏人打斗,最后终于生擒罪犯。 虽是讲一个虚构的故事,却见证了当年流坑人来人往中心集镇的地位。如果当年流坑只是一个封闭的村庄,好人坏人村民一眼皆知,何须锦衣坊,何劳锦衣卫。 情景剧在当年五桂坊的旧址,讲述徐霞客记下的另一个故事——一门同年五进士。差役在五桂坊前敲着锣大声呼喊,招呼人们快去看榜。 榜单旁边围满看榜的人,一位官员手持圣旨高呼中进士者的名字。我原来以为一门五进士是几年中的,还评论说这个场景与事实不符。结果仔细一查资料,原来五位流坑人还真是同科,确实百年难遇。 出了怎么大的一件喜事,肯定少不了酒。街上有个酒坊,出产状元酒,对应的是此后村里出的文武两状元。 村姑们忙不迭地向高中进士的乡贤敬酒。宋代那时候应当都是米酒,度数不高,多喝几杯自然无妨。 中进士的学子领榜回来给母亲报喜,望子成龙的母亲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就像现在的母亲听到孩子考上了985、“双一流”一样。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一点古今相通。 在流坑这样科举盛事可不止五桂齐芳一桩,还有兄弟四人同年进士,一家兄弟先后四子登科,一家兄弟先后五子登科,伯侄兄弟六人同年中举,叔侄兄弟七人同年中举。这样的喜事当年想必也一样要庆祝庆祝。 流坑有这么多青年才俊,有钱人家当然想招乘龙快婿。情景剧也再现了这个场景。美丽姑娘在绣楼高抛绣球,大概率会砸中一位满意的女婿。 郎才女貌当场订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傩公、傩婆成为这对新人的证婚人。 我们在仰山庙戏台看过了传统的傩舞,在情景剧中又看到改造过的傩舞,把现代元素注入古典的非遗,是不是更受游客欢迎,还有待实践检验。 <p class="ql-block">傩文化是古代中国原始社会农耕阶段的意识形态,在傩文化里可以找到中华文明的“文明要素”。如果真如资料中介绍所说,傩舞是北宋时流坑人董敦逸从契丹带来,那流坑在傩文化中应有一席之地。</p> 情景剧以徐霞客开场,也以徐霞客收尾。我没听清剧中徐霞客最后讲了什么。我想他应该不会重复几百年前写下的34个字,一定会有新的观感。也许他会称赞流坑古建筑的保护,也许他会品味古建筑里面隐含的中华文明。 随着徐霞客的脚步,品味流坑的风土人情,引起游客和村民的极大兴趣。 这几位老流坑也看得津津有味。一个半小时的情景剧,也许让他们了解了久居流坑几十年都没有搞清楚的事情。真是看君一出戏,胜读十年书。 可爱的摄影人更不愿放过这个跨越时空的机会。 <p class="ql-block">千年古村还能依稀看到明清的影子,千古一村带给人很多人文地理历史知识,至今的流坑还能体验些许古代农村文明。</p> <p class="ql-block">行走在流坑古村,给人一种特别的享受,那是一股清新的古韵。行走在流坑古村,给人一种浓浓的忧虑,现代化的脚步会不会留下这些宝贵的历史印记,留住渐行渐远的乡愁。行走在流坑古村,给人一种强烈的责任,千年流坑怎么才能保持万古流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