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看电影

用心呵护你

露天看电影

作者/曹全仁

　　

"去防空雷达站看电影啰！"

小的时候最爱听的就是这声吆喝。

六、七十年代的忽鸡沟，有三个地方可以看上电影：忽鸡沟公社机关驻地；驻扎在南梁的空军防空雷达站；慰问修建东河至固阳的包一固公路工程队。

我们爱去部队驻地看电影，原因有两个：一方面部队一般放映的是战争片儿；另一方面，也想真实地看看枪呀、炮呀、探照灯呀什么的。

　　我那时也小，八、九岁的小屁孩儿，啥也不懂，还爱凑热闹。

雷达站要演电影的消息，一般是由南梁村的村民，去供销社买东西时传来的。

农村人不吝啬，嘴快的赶不上腿快的。供销社的人知道了，就好比二踢脚飞上天，又有响声又冒烟。

大的指小的："去，回去告诉妈妈，早点儿做饭，吃了饭好早点儿看电影去。”

小的用袖子抹一下鼻涕：“那你给我买一块儿糖，我就去。"

大懒指小懒，一指一个不动弹。

"我还没了，给你买了？不去小心晚上不领你的。”

小的一听，甚也不敢说了，吸上一下快流在嘴里的鼻涕，虽然有十分的不愿意，可那双破旧的牛鼻鼻鞋还是挪动了，转身一溜烟儿的小跑，回家禀报去了。

" 雷达站演电影了。"

消息飞快地传遍了附近的各家各户。炊烟也不约而同地缭绕在了各家的烟筒之上。

饭后的我们，腿上笨儿有劲儿。男人、女人，大人、小孩，红的、粉的，花花绿绿的，一溜一溜的，行进在山间的土路上。翻过一道沟，跨过一道梁，远远的就看到了被平整过的山脊上的高射炮和探照灯。

　　空军防空雷达站，座落在南梁村旁的山丘上。军事重地，我们也只能远远的观望一下。那里地势高，山丘又平坦，观察天空不受山势的影响。

部队驻地真好。整洁，规范，威严，霸气。空气中弥漫着严肃，走路都带着"唰、唰、唰"的声音。

幕布早早的架在两根铁管上，直直的，平平的，矗立在广场的边缘上，静静的候着。

"一二一，一二一，立定。坐下！"战士们人手一个小马扎，坐在广场中间。腰板直挺，表情严肃，目视幕布方，表现出了军人的威严和整齐。

四周站着围着的就是前来看电影的村民了。

农村的青年男女，没有娱乐的地方，更没有接触的机会。借看电影，小伙子们可以瞄瞄临村的姑娘。姑娘们也能充分展示一下自身的魅力。虽然男的有些生硬，女的有些差涩，可老旧的衣服里，藏不住那颗骚动的心。在夜幕的遮掩下，偷偷的，男的瞄女的，女的眊男的。再爱起哄的人，也不敢在此太放肆，只能偷偷的眊瞭一下。

我们小，也不懂这些男女之事。只是偶尔的戳一下同行的小伙伴，伴个鬼脸而矣。谁也不敢破坏这严肃而又敬畏的气氛。

电影放的大多是战争片儿。什么《南征北战》、《地雷战》、《地道战》、《渡江侦察记》、《上甘岭》等。这是男孩子的最爱。有时候也演《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等样板戏。

看的兴奋时，左腿倒右腿，右腿倒左腿，根本忘了腿麻脚疼。就连尿紧都不敢去，生怕挤不进来，误了故事的情节。虽然有些片儿看了多遍，情景差不多也能背下来。

人们大气也不敢出，规规矩矩的把电影看完了。

去的次数多了，也掌握了一些小小的经验：假如防空探照灯那巨大的光柱，在空中扫来扫去，那肯定不演电影。

我爱部队的生活，干净、整洁、有章法，守纪律，整齐化一。

公社演电影与部队就不一样了。公社演电影比较热闹。

四面八方的村民们早早就过来了。在等放映员吃饭的空隙，人们象掐了头的苍蝇，东一头西一头的乱窜。

"咦，这不是二姑舅，过来看电影了？我姑姑最近身体挺好哇？"姑舅俩握手、拍胳膊，唾沫星子乱溅，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嘿，啧啧啧，瞭人家嬲的，连人也认不得了。”

"啊呀没看见，你们也过来看电影了？"

临村的男人一见面，照胸脯捣上一拳，开口一句： "哈呀，这个个泡也来看电影了，身体挺硬，还没死了？哈哈哈……”，算是关系密切的打招呼方式了。

　　等到放映员抹一抹油光灿烂的嘴，打着饱嗝，剔着牙，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人们看到放映员，便自觉地坐在了银幕前，交头接耳地等待着开演。

"你的烟头子往哪戳了，危险烧了我头发。"

"女仔儿接玄求的，没看见哇。"

"二板仁，快快快，我给你占下地方了。"

"谁的手了，往哪摸了。讨求厌了。"

"谁放屁了，这么臭。不能少吃点儿？”

放映员才不管这些了，慢腾腾地倒扯着放映机。有人要问：“老王今天演甚呀。"人家头也不抬，摔出一句："问甚了，演开不就知道了？"那可真是"乳牛腿板抹膏药一一牛逼坏了。

"喂，喂。大家注意了啊。今天放映的是国产故事片儿《青松岭》。"话不多，但声音大。吵闹声也逐渐的由强变弱，最终被电影的声音掩盖了。

　　平静的生活，也有不平静的时候。

自打各村来了知青以后，野外看电影就不安静了。借着看电影的机会，知青抢军帽、临村知青间打架，偷鸡摸狗，调戏村里的姑娘、媳妇儿，成了露天看电影的常态。之后，也习以为常了。似乎看电影时，没发生这些事儿倒不正常了。

　　后来，因为看电影还出了一个笑话。

有一次公社演电影，房东大爷、大妈看电影去了，住在窑洞外间的女知青没去看。等到电影散了，老俩口回家经过窑洞外间进里间时，看到炕上多了一个后生，大妈慌忙说道："闺女，可不敢，出事呀。"小伙子笑着对大妈说："大妈没事，我们有大裤衩子呢。"大妈捂着嘴离开了。第二天，这句话便传开了。等到公社再放电影时，这句话早己成了人们起哄的口头禅了。

大多数知青是好的，只是个别人不检点而矣。真是一块儿臭肉坏了一锅汤，在当时比较封闭的社会中，知青的名声就让这一点儿、一点儿的事搞坏了。

现在我们的广场上也有时候放电影，但怎么也找不到过去野外看电影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