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关古道考

心情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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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一个西安人，每每读到韩愈“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的诗句，总想去“蓝关古道”实地走一走看一看。但是听说蓝田县的许多进山峪口都有“蓝关古道”的标识，让人一头雾水、无所适从。今天趁着防疫居家的机会，下功夫对“蓝关古道”做了一次深入的考证。

　　蓝关古道，起自古都长安，经蓝田、商州，通向南阳、邓州、荆襄，是连接关中地区与江汉地区的重要交通要道。

　　商末周初，荆楚部族首领鬻熊受封为楚子，率领族人自关中迁徙江汉过程中开拓此道。

春秋战国时，秦楚相争多由此路，故名武关道。

从总体来看，武关道是利用秦岭北麓灞水河谷和秦岭南麓丹水河谷连接开辟而成。但具体走向及途经地历代变化较大。秦汉时文献对武关道记载较为简略，仅提及灞上、蓝田、峣关、武关、析、郦、丹水等地。据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所标路线，汉武关道由今商南县西境折东南行，越四道岭，过湘河，沿丹江北侧，经荆紫关、淅川老城东行到南阳，南下荆襄武汉。

　　唐代时，此道又称商山路。关于商山路的走向及途经地点文献记载比较明确：由长安东出，过灞桥后溯灞河西岸南行，经今蓝田县城，过灞河至坡底村，上七盘岭，绕芦山北侧，经六郎关、大坡垴过蓝桥镇，溯蓝桥水而上至新店子，经牧护关（唐时称蓝田关）翻越秦岭梁，顺七盘河而下至黑龙口，沿丹江河谷而东下，经麻街抵商州，又东南经丹凤县，穿越丹江北侧丘陵，过桃花铺、铁峪铺到达武关，经山阳县出漫川关，复经上津(今湖北省郧西县上津镇)达于荆襄。

在陕西境内，武关道除上述干线外，还有其他几条支线：（1）由西安市向东上白鹿原，溯辋川峪，经锡水洞、大坡垴到蓝桥与干道相接。白居易两次途经蓝关古道均走的是这条支线，有《宿清源寺》诗为证：“往谪浔阳去，夜憩辋川曲。今为钱塘行，重经兹寺宿。”

（2）由蓝田县城南沿灞河至水陆庵，又折南溯蓝桥河谷而上，经南石河至蓝桥与干线相接。

（3）自蓝田县城东溯灞河右侧，东北经普化、马楼、玉山，再折东南的“玉山路”。“玉山路”在此又分为两路：一路溯流峪河谷，经柿园子、上石家、张家坪、魏家沟越秦岭，沿丹江支流东南行至黑龙口与干线相接；另一路溯道沟峪河谷，经冯家湾、曹家山、南石门沟口南折西南行，与流峪河支线汇合于张家坪。

　　古往今来，武关道上演了许多重大历史事件。

春秋时期，秦穆公先后于二十五年(前635)、二十八年(前622)两次出兵攻打并占领位于秦楚邻界处的鄀国。秦康公十年(前611)，出兵荆襄助楚攻灭庸国。秦哀公三十一年(前506)，派子蒲、子虎率兵车500乘沿武关道南去救楚。

战国时期，楚数次伐秦，与秦军战于蓝田。丹阳、蓝田两次战役，秦大败楚军。周赧王十六年(前299)，楚怀王在武关被秦劫持，囚于咸阳。秦昭襄王十五年(前292)、二十八年(前279)，大将白起先后出兵武关道，夺取了楚国宛城以及郢、邓等五城。秦王政二十四年(前223)，大将王翦率兵10万出武关道，攻入楚都寿春，楚王负刍被俘。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曾五次出巡全国各地，其中两次经行武关道。

秦末汉初，刘邦领兵西至丹水(在今河南淅川老城)，破武关，战蓝田，兵至灞上，秦王子婴降于轵道(在今西安市东郊)旁，秦亡。刘邦由汉中北攻三秦取得胜利后，立即命令大将薛欧、王吸出武关，攻河南，迎接太公和吕后。

东汉王莽地皇四年(23)，绿林军申屠建、李松率兵攻武关，入长安，灭新莽。不久，赤眉农民起义军又分兵武关道讨伐刘玄，进据长安。东汉建武三年(27)、初平四年(193)，朝廷利用武关道镇压地方反叛势力。

魏晋南北朝时期，国家陷于分裂，武关道上的军事征战尤为频繁。东晋永和十年(354)桓温伐前秦，义熙十二年(416)刘裕伐后秦，东魏天平四年(537)高欢攻打西魏等等，征战多在武关道上。梁承圣三年(554)西魏由武关出兵，经襄阳，陷江陵，俘杀梁元帝。

隋唐时期，武关道进入和平阶段，很少用兵，它的主要作用在于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南北沟通，因此又称为商山路。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五代至宋，武关道都曾置兵，作为商、洛、宛、邓间的防御之用。北宋末年，金兵两次进攻汴京，陕西巡按使范致虚领兵驰援，主力东出潼关，并分兵由武关道东进。南宋绍兴三年(1133)正月，金将撒离喝为攻四川，避开宋军重兵防守的和尚原和仙人关，率主力东进，由蓝田、武关道攻下商州，进而绕道金州攻克兴元府。绍兴十一年(1141)，撒离喝命珠赫男勒率步骑5万，再次由蓝田、武关道攻陷商州，宋将邵隆先败后胜，经武关道北上，收复了商州等地。

元顺帝至正十七年(1357)，北方红巾军西路军，由白不信、李喜、李武、崔德等率领，经潼关和武关攻入陕西。

　　从唐初始，京城长安与江淮之间的交通往来，除贡赋物资及笨重行李要取道黄河、汴水和渭河漕转外，官民商旅往返多走较为近便的商山路。其时，商州“邮传之盛，甲于它州”。白居易《登商山最高顶》一诗写道：“高高此山顶，回望惟烟云。下有一条路，通达楚与秦。或名诱其心，或利牵其身。乘者及负者，来去何云云。”王贞白《商山》诗说：“商山名利路，夜亦有人行。”诸多被贬往南方的官员圴多走此道。韩愈《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漳江边。”

唐时在武关道沿途始设驿站，综合有关资料得知，唐时武关道陕西境内共有驿站17个。

蓝田驿，在蓝田县城西北二十五里。《旧唐书》记，荆州刺史裴茂长流费州，宰相王搏贬崖州司马，均赐死于蓝田驿。

青泥驿，宋敏求《长安志》记其在蓝田县郭下。三国时魏置青泥军于蓝田县城内，因谓之青泥城。武元衡《同洛阳诸公饯卢起居》诗云：“暮宿青泥驿，烦君泪满缨。”可见此驿为出京后第一宿处。

韩公驿，《长安志》记其在蓝田县南35里。《太平广记》：户部侍郎杨炎贬道州司户，自朝受责，驰驿出城，不得归第，其夕次蓝田。县尉崔清为经营行李家务甚周，后又送至韩公驿而别。

蓝桥驿，《长安志》记其在蓝田县城东南40里。此驿屡见诸唐人诗篇。自居易《蓝桥驿见元九诗》曰：“蓝桥春雪君归日，秦岭秋风我去时。每到驿亭先下马，循墙绕柱觅君诗。”

蓝溪驿，位于蓝桥驿与蓝田关之间。张籍《使至蓝溪驿寄太常王丞》诗，自居易《出守杭州路次蓝溪作》，均说的是蓝溪驿。

蓝田关，是武关道上第一关。《括地志》云：“蓝田关在雍州蓝田县东南九十里，即秦蛲关也。”此关在今商州市西境牧护关镇附近。

仙娥驿，在今商州市西十里，附近风景秀丽，屡为诗人称道。白居易《仙娥峰下作》云：“我为东南行，始登商山道；商山无数峰，最爱仙娥好。”

商州城，春秋之上洛邑，汉之上洛县，今之商州市。是武关道上最大的城市，位于三岔路口，为交通枢纽、军事要地。唐时为州治，设有馆舍。白居易《发商州诗》云：“商州馆里停三日，待得妻孥相逐行。”

四皓驿，在四皓墓附近。《太平寰宇记·商州上洛县》记：“四皓墓在县西南四里庙后。”由此推断驿在州城附近。

洛源驿，驿址在今会峪沟与丹江交汇处的乐园。唐建中年间，杨炎贬道州司户，“至于商州洛源驿，马乏……”乐园可能系“洛源”的音转。

棣花驿，位于今丹凤县棣花镇。此驿亦多见于唐人诗篇，白居易有《棣花驿见杨八题梦兄弟》，雍裕之有《宿棣华馆闻雁》等。

层峰驿，在武关西，距武关步行不足一日。韩愈《题层峰驿梁》诗序云：“去岁贬潮州刺史，乘驿赴任。其后家亦谴逐，小女道死，殡之层峰驿旁山下。蒙恩还朝，过其墓，留题驿梁。”

武关驿，唐时武关设有驿馆，《宝刻丛编》卷十有《唐修武关驿记》。唐之武关，设在今丹凤县东南90里处，恰当武关河畔，今西界公路旁。

青云驿，武关外第一驿。雍陶《路中问程知欲达青云驿》诗云：“苍黄负谴走商颜，保得微躬出武关。今夜青云驿前月，伴吟应到落西山。”

阳城驿，在今陕豫交界之富水镇，唐末改名富水驿。《读史方舆纪要·商州商南县汉王城》记：“县东三十一里，相传沛公入关时所筑。今为富水堡，有富水巡司，本唐之富水驿也。”武关道出富水驿即进入河南省境，沿途亦设有驿站。

宋、元、明、清时期，武关道虽因国都东迁失去国家驿路地位，但用以转运物资、递送官方文书的作用始终存在。清代由西安府至商州间的道路为官马支路，即地方道路。官马支路每10里、15里设有递铺，所经州、县设有县(州)驿。

　　武关道，由陕西蓝田县七盘岭至河南省内乡之间，均为崇山峻岭，道路崎岖，人畜难行。李商隐《商於新开路》诗云：“六百商於路，崎岖古共闻。蜂房春欲暮，虎帘日初曛。路向泉间辨，人从树梢分。”贾岛形容它是“一山未尽一山迎，百里都无半里平”，足见其险峻。且武关道许多路段处于河谷，夏秋季常被洪水冲毁。

唐德宗贞元七年（791）八月，商州刺史李西华经请示上级批准扩修商山道，奉命征发工役十余万，加宽蓝田至内乡七百里旧道，并于阻水涧处别开碥道以避水潦，在沿途“修桥道，起官舍”，使商山路一时“人不留滞，行者称便”。

北宋时期，为解决西北边地的军粮运输问题，欧阳修上奏《漕河议略》，建议对武关道予以修治，并设递铺十五六处。

明嘉靖年间，陕西巡抚郗元洪修治西安府至商州间道路，将说法洞至石佛湾修为栈道。万历年间，商州知州王邦俊曾火攻石壁凿山3个月，削险开山，砌石连栈，“避水登陆，上至五鬼窑，下至说法洞，凡二里”。

清乾隆十年（1745），陕西巡抚陈弘谋捐银二千两，自商州胭脂关至蓝田七盘岭，凿山煅石，辟成大道，驮桥通行，商旅往来如织，呼曰‘陈公路’”。同年，郡人王右文、牛中书各捐资修洛源碥路3里许，经铜佛龛前，避水二道，使驮载免受夏水泛涨难以摆渡被迫滞阻之苦，远近便之。清乾隆二十二年（1757）罗文思捐银四百八十两，将丹江铜佛龛段五六里悬崖路拓宽至七八尺，使骡驮行李免受坠岩落水之虞，往来商旅尽皆称赞。道光十五年（1835）七月初二日，山水陡发，冲坏蓝关道鸡头关附近坡路，西安府同知署商州事白维清捐金一百两，及渭绅李继广捐银，修复水毁路段。

现在人们沿途考察发现，在七盘岭、风门子、六郎关、大坡脑至蓝桥镇的蓝关道两侧石崖上，有往来商旅公立的清代石刻4处，对陕西巡抚陈弘谋、商州知州罗文思、西安府同知署商州事白维清等捐资修路的功德勒石为记。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蓝关古道早已不存，现今只留下了多处栈道壁孔、底孔、石级、刻槽等遗迹。

蓝桥河栈道遗迹，主要分布在蓝田县东南清水河口至甘塘一带蓝桥河西岸约3500米长的崖壁上，共计10处，55个壁孔，226个底孔。这段遗迹的突出特点是底孔高度密集，与一个壁孔相对，凿有数个至十数个底孔。底孔排列并非绝对作直线，而是从壁孔到最下层的底孔，有的纵列7个底孔，有的依山势由上而下从一排增加到两排，以增加栈道远山一侧的强度。最下层的底孔有一种特殊的排列形式，即两两并列，盖使承重最大的立柱直立不偏，以免栈道上交行重车时折毁梁柱。另在壁孔上方，即当时路面之上约3米处凿有12道纵向石槽，南边纵向石槽下又有2道利用天然石缝加工而成的横向石槽，可能是为避免山岩上流下的雨水和泉水直接滴注冲刷路面而采取的防护措施。总其栈孔遗迹，发现同一处形制并不一致，有方有圆，似可说明栈道开通之后，又历经多次维修。

流峪河栈道遗迹，分布在张家坪以东的魏家沟。在李家槽口经上石家、大岔口、栗树坪至柿园子之间8.5公里的区段内尤为密集。此处栈道遗迹的特点是，以人工刻凿的石道为多见，即在山崖上开凿宽度不大的路面，在险要处凿壁孔，嵌入斜上撑起的石梁，上面架设栈板以加宽路面，栗树坪一带多见残留的石梁。在柿园子地段，还将突出的山石由外侧向内切凿，人在凹处通过道路。在魏家沟口附近，河中巨石上留有石孔遗迹，似为古代架桥时所留。在岸边石板坡道上，还发现人工刻凿的线槽，4米长的距离内并列43道，长度均在68厘米左右，间距4厘米至12厘米不等，用意显然在于行路防滑。这段路面上接4级石阶。

黑龙口栈道遗迹，共发现4孔二处，共8孔。其中一处壁孔上方约30厘米至40厘米处凿刻有横槽，可能是为了装置木质或石质栈板而修凿。

　　现在，险峻难行的武关道早已为312国道101省道和西安-南京、西安-安康2条铁路以及沪陕、银武、西康、西商4条高速公路所取代，天堑变通途，商洛市已融入“西安一小时经济圈”。



　　为了发展旅游观光，蓝田县在辋川至玉山这一段沿山各个峪口都修建了“蓝关古道”景观，供人们游览观光、抒发思古之幽情。

　　现在是“车轮子上的时代”，人们旅游多喜欢驾车出行，于是就把修建于1958年的峣山公路认作了“蓝关古道”。其实两者还是有很大的不同，蓝关古道多在河谷峪道里穿行，而现代人修建的峣山公路则多在山脊上行走。蓝关古道起点多在峪口，而峣山公路则由薛家村起点，沿山坡直上七盘岭，经风门、草坪到蓝桥镇，全长十七八公里，仅可单车通行，沙石简易公路。现在这条公路被改造为水泥路，因为可以登高望远，所以成为人们小车自驾、摩托骑行的热门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