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山城龙岗铺金色

清心居凤凰山

作者 陈绪伟

初冬的早晨，太阳冒出山头，却也是寒意萧瑟。我与寻常一样，练步龙岗园林，途径百步长梯大道时，那长满银杏树的龙岗阁四周，刹那间那绚丽的景致，惊艳了我的双眼。
万棵银杏树，龙岗百亩林。一夜寒风过，铺开满地金。这个季节，阳光也是金色的，一瀑瀑光线从杏林间隙穿过，一片片叶子翻动着金光，透射出色彩浓厚的一幅水粉画。登上龙岗阁俯视，真像是一匹匹云锦，炫耀着起伏的山岗脊梁。不时吹来一阵风，那枝上脱落的叶片，抖动光环的身板而姗姗起舞。

林间小路上，我拾起一片银杏叶，黄皱的叶容仍风韵犹存，恰似资深少妇般叹息已逝的韶华，最后的颜值不那么羞涩。这一大片杏林地面上，一层黄叶覆盖着另一层黄叶，凹的地方黄叶厚厚的，凸的地方黄叶薄薄的，形似早霞映照下那月河粼动的微波。我下意识想走进杏林，欲踩下去的脚，不好意思又抬了起来。龙岗这片杏林，正如宋代范仲淹《苏幕遮·怀旧》诗句：“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所描绘的美丽景象。
一片杏林苑，四周没有围栏，也没有不准进林的标识，然而一群一群的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人在林中脚踏步踩的现象。大家行步在林间小路、观景台、龙岗阁、山脊通道上观赏和拍照。林间观景平台很显眼，七八个穿着红裙的少年舞蹈队，在悠扬的《杏林之歌》乐曲声中，轻盈曼妙地载歌载舞；蓝天下金黄色的背景，地毯上舞动着艳丽的红裙，晨光里洋溢着清纯少女的微笑，如此美好靓丽的画面，让我和游人们观赏的如痴如醉。“风吹金叶空飘落，红裙少女舞婀娜。此景似入桃花源，此处仙境已胜过。”当我双手接下一片飘落黄叶的那刻，吟诵出这样的句子，心儿怡然随风飞向了思念的远方。

那远方就是我的故乡，故乡在边远的大山里。故乡的父老乡亲，无论居住的大院子或是小院子，即使是单家独户，房前屋后都栽种有银杏树。乡土俗语说：“门前有三树，家兴富三世”，故乡栽种的三树多是桃树、银杏树、柿子树。故乡传承栽种这三种树，有着美好的寓意，它既是一种风水方面的信赖，又是内心对未来生活的无限希望和憧憬。家门口种上这三品种树，亦为春季桃花开，引来百花争艳，有一种生机勃勃的生命感；享受秋季银杏硕果累累，高看柿子红彤彤一片，更有一种蒸蒸日上的幸福美感。
儿时的乡村，镶嵌在山林间，院子房子前后，大多栽种有桃树、李子树、柿子树，核桃树，还有桂花树等，但门前栽种三棵到五棵银杏树，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树种。这种民俗的寓意，让我有透彻的理解。山里老人们讲：门前栽种银杏树，一方面告诫子孙后代，做事一定要脚踏实地，培养自己有沉稳和坚强的个性，才能在以后事业发展方面更加顺利。还传说银杏树是最长寿的树木之一，“千年银杏”俗语本身就象征着长寿。同时，银杏树也象征着爱情，因其叶子像似心形，而寓意着心心相印，乡村人相亲相爱或者结婚时，都喜欢将红色的布条绑缠在银杏树上，寓意爱情长久美满，后代子孙满堂。更形象认为银杏树是财富的象征，因其“黄叶飞落满地金”的视角祥兆，足以让乡村民间信奉“银杏进宅满堂财”的说法。

我最难忘的记忆，是那堰塘湾银杏林。当年的农村农业，正值“农林牧副渔”五业全面发展时期。山里家乡的生产队，大力发展经济林，栽种的银杏树大约有五千多棵。我清楚记得当时生产队长，拿着公社的宣传单，在栽树现场动员说：银杏树俗名“白果树”，它的一身都是宝。白果白果当然可以当干果吃，有去痰、降压、免疫，抗过敏、抗衰老的药材作用；白果树叶子具有活血化瘀、改善循环的身体调理作用，还可做成枕芯软化脑动脉、降血脂等作用；银杏树本身也是做家具的好材料，还是国家木材收购价值很高的树种。队长话音一落，赢得了一片掌声，激起了栽树的热情，更狂热了栽树的行动。
当年栽种的白果树苗，是公社林场苗圃分配送来的。树苗根系好枝干正高两米，栽种成活率达95%。家乡人知道白果树生长慢，但也知道它的寿命长；虽然银杏树要长几十年才能结果子，然而一旦结果就会年年不断增长。那个时候的我，不那么理解生产队为何要栽银杏树，不栽生长快、成果早的树种。待我考上大学走出山里，终于明白家乡栽种的不仅仅是树，而是美好长久的希望。

站立天地之间，梦幻荡气回肠的银杏树，多么像我们的人生。银杏树追求春绿、夏翠、秋果、冬藏，真正的华美与亮丽，全是源自内心的蓬勃生机与执着成熟。人生同样追求成长、奋斗、立业、成就，真正供养生命的是精神和文化，源自灵魂散发出的静穆智慧，是内心铺展开的健康快乐与生活幸福。

岁月匆匆过，时光季季走。如今家乡那片白果林，在土地分到户时成了百家林；再后来那些白果树，就像山里年轻人外出打工挣钱一样，一棵棵带着高品位身价移出山外，宜居在不同城镇的不同广场、公园、景区之中，依然挺立而茁壮生长；既享受着精心的园林呵护，又得到更多人们的欣赏和赞叹。
思绪回到眼前，山城汉阴龙岗这片银杏树，似乎就是家乡那片白果林。家乡的父老乡亲，早已搬出山，进了城，入了镇，定居了扶贫安置房。这一片生命旺盛的银杏林，仿佛是家乡人美好生活的象征。
欣赏龙岗银杏林，免不了遐想万千。银杏树吸纳天地共济的滋养，从新芽初绽到芳华青春，从壮美至极到寂静凋落，留下最透彻的绚丽，捧出最珍贵的光辉。一片片叶落阔野，自己流金溢彩的世界，与时光蛰伏的岁月血脉相连。银杏树一年又一年，就这样丰盈着，绚烂着，绽放着，零落成泥地轮回生命。

漫步离开龙岗，凝望银杏金叶飞；执著一份情爱，山城园林尽苍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