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发小刘永生

劉朝陽

说好的，等疫情过后一起去大山里转转，你却提前走了！ 说好的：在合适的时间让我们一起去你在汤浴的小别墅小住几日，你却不打招呼地走了！ 说好的，等摘掉口罩再次相聚在我们曾经去过的那家葫芦头泡馍馆，你却轻轻地却走了！ 人到中年，或许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那一个先来！ 2022年11月18日是一个特殊的日子，是我的发小刘希林（小名永生，以下用小名）大行之日。我得去西安为他送别。 一觉醒来，梦还在脑子里盘旋，画面清晰，我梦见有一群人正在乔迁新居，崭新的楼房宽敞明亮，周围也有绿化工人，网络工人在工作，有几个似曾相识的人也和我打招呼，我拎着一个枕头也想住进去，人家说：这没有你的地方，这些新居都是人家提前定好的！于是我怅然离开，怕有人看见，我便偷偷地溜走了。 时令已是初冬，虽然严寒的天气还没有到来，但已有些许寒意。天灰蒙蒙的，国道旁高大的杨树叶子已经落的遍地都是。关中平原，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麦田。雾霭沉沉，远处林立的楼群在晨雾里若隐若现，然后又慢慢清晰起来，又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我独自驾着车子飞奔在西安环线上，一辆辆客货车都被我抛到了身后。我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不能迟到，更不能遇到车堵，因为九点二十分，告别仪式就要开始。我一边凝神开车，一边想起我发小的音容笑貌来，心中一阵酸楚，或许人生本就是这样，有许多路，只能自己独自去走，正象此时我的独自驾车，正象今天发小离去。人生在世，注定将是一次孤独的历程。 当我的车子融进了南绕城的车流，我觉得这个城市怎么突然间如此的亲切。我想起去年9月到今年9月整整一年在西安的学习进修生活。想起我和国财兄（发小之一）一起看望发小永生耄耋之年的老母，他专程买肉买菜在家设宴招待我们，五婆（发小的老母）对我们的到来显得非常高兴，不时地还问这问那。也想起在去冬一个寒冷周末之夜，永生骑着摩托车在胡家庙市场的天桥下接我去和国财（另一发小）聚会的情景，寒喧几句，他便递给我一顶头盔让我戴上，刺骨的寒风吹的我浑身发抖，他却若无其事，并说他已经习惯了。我说，你长期骑摩这怎么行？他说：你不知道西安的堵车之痛，有时慢的和蜗牛一样，还不如摩托骑着便捷，尤其是有急事的时候。我说你已经不是骑摩托的年纪了，该换还是换一辆车吧！他搪塞着说边走边看吧……他当时说这话的情景宛在昨日。可如今，再过一个多小时，他就要彻底告别这个世界，离开这座城市，离开他的亲人和朋友，心里不由得一阵酸痛，人生真的无常啊！ 来到碧霄厅，发小的遗体告别将在此厅进行。透过悲情的人群，我最先看见的是发小的西安好友小罗，远处的陈帅兄见我来了，立即过来，此一刻我觉得我们的心灵彼此是相通的！陈兄和小罗是永生后来在西安的同学，去冬今春，在永生的串联下我们一起吃过两次饭。因永生介绍，又是他的哥们，我也不显拘谨，熟络以后，便相互敬酒，气氛好不热烈，地方就在南门城墙根下的那家历史悠久的葫芦头泡馍馆，一家他们几个经常光顾的地方，直喝到人家打烊还不忍离去……然而谁又能料想到在几个月之后我们却因发小的离开在这里相见。陈兄只是简单地说一切已安排妥当。 突然在散乱的人群里，我见到了发小的姐姐，我管她叫姑姑。姑姑年轻时嫁到西安。多年不见，姑姑如今也已经人到中年，岁月已经在她脸上留下痕迹，有些发福。见老家来人了，又是永生的发小，刹那间泪如泉涌，拥抱痛哭，我劝姑姑节哀顺变，多多保重！“老同学也算是解脱了，他真的累了，让他休息吧！”我说话时几度哽咽，热泪夺眶而出…… 时辰已到，亲友移步入厅。大厅中间摆放着发小的遗像，那么年轻、阳光、英俊、帅气！遗像后方便是花团紧簇着的遗体，红红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他静静躺在床上，象刚刚睡着了一样，厅堂正面的电子屏幕循环播放着发小的生活照，从照片可以看出他是个十分热爱生活、热爱自由、非常有个性的人。大厅四周停放着亲友送来的许多花圈，整个会场庄重肃穆。告别仪式简单地进行，我深深地向着发小遗体三鞠躬，默念着他的名字，愿他一路走好！我以泪洗面走出大厅时，看见远处苍松翠柏，掩映着阴森的建筑，不远处高高的烟卤，飘荡着缕缕青烟。阴沉沉的天气看不见蓝天白云。 　　折返途中，我思潮汹涌，路上我不由得想起我们一起走过的快乐时光。 我们从小一起在村里的小学读书，永生是班里的优秀生，语数都很好，深得师生喜欢。记得小学三年级时刚学写作文，他的作文就被罗老师当范文给大家读，那些优美的写景句子至今在脑子里还有印象，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作文原来可以这样写。他既是班长，又是好战分子，一次放学，他竞然用砖块给国财的脑袋开了“天窗”，鲜血淋漓，国财当然也不示弱，所以他和国财自小就带着三分霸气。课余时间我们一起在操场追逐游戏，大喊大叫，滚铁环，单腿追击；春暖花开的日子去郊游，放飞梦想。我最难忘的是毎年春节去他家，总能吃到我从未吃过的高档水果糖和大瓜籽。记得他家院子的西墙边有棵粗大椿树，椿树花开的时候，满院幽香，我们便在树荫下玩耍。 一群发小，虽然一起上学，但后来读到高中的聊聊无几，线读到大学仅我一人，大多数到初中毕业就因各种原因放弃了学业，早早步入了人生的大课堂。永生应该是比较幸运的一个。他在小学四年级时就去了省城读书，永生的父亲我叫五爷，曾在西安工作，我对五爷几乎没有太多印象，只听我父亲说过，五爷当年是上石村完小少有的高材生，而且写一手隽秀小楷。这么说来发小也应是书香门第了。发小去西安之后，我们经常书信来往，对于我，一个一直囿于农村的孩子来说，外面的世界应该是未知的，迷离多彩的，我尤其羡慕象永生那样能在大城市读书的人。所以，每逢寒暑假，永生回来了，我们几个关系好的就在一起玩耍聊天，打扑克，偶尔也玩麻将。有时几个人挤到振辉家的热炕头上聊到天亮。 我们的中学时代，不知道MP3，没有听说过手机。逢年过节，同学之间流行赠送明信片。年关将至，明信片象雪花一样飞来飞去。几句激情洋溢的贺词再配上一幅幅美图送给同学朋友那将是一件让人心慰的事。那时我也经常给同学送明信片。对朋友的明信片我总要细读，闲了也会从抽屉里拿出来偷偷看，那种温馨幸福油然而生。我是一个敏感的人。记得有次永生给我寄来一张贺年卡，上面写着“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等数語，我琢磨数日，心有不爽，这话竟然还能写在贺年卡上？！于是有一年多没有主动联系他。可是他或许比我大的缘故，他并没有计较，放假了依然会过来找我玩！ 高中没有毕业，他就在西安唐城百货大厦上班。在唐城那阵子，我们曾邂逅过一次，当时他正在柜台给顾客推销产品，他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他熟悉的推销技巧让我对他刮目相看！后来我选择了医学方向。我们经常时有书信往来。我结婚的时候一群发小咸来祝贺，大家好不热闹。 岁月荏苒，我们不再年轻，一恍我们步入了青年。每人都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和圈子，但是我和永生的联系却从来没有中断。在感情上他两次受挫折，他给我讲过他的经历。但随着时间推移，发小越来越成熟，在经历了二次打击之后，他似乎看淡一切，不愿再谈感情，他想用更多时间来照顾母亲。他说这辈子如不能遇到知心人，他就不会再涉爱河了。 发小是个大孝子，这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是首屈一指的，多年前，他曾推着轮椅陪年迈的老母游历了大半个中国。老太太有慢性心脏病，他便自学中医给老太太治病，说起中医的偏方和中药的药性有时竞让我这个科班出身的中医大夫汗颜！老太太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他白天除了上班，晚上还要照顾年迈的老母，经常一宿只休息一两个小时。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而在我发小这里却不是这样，十几年如一日，有始有终，直到他离开的前一天晚上还叮嘱姐姐老母的药怎么去吃。在民间千古流传着二十四孝的故事，我不知道是否可考？我认为我的发小足以和历史上的孝子相提并论。 2020年夏季的某一天，昌妮学友的老父亲下世，我们几个便前往吊唁。到了晚上，我和永生住在礼泉大酒店。那天我们谈了很多，直到二三点有了困意才睡去。我们谈工作，谈生活，谈身边的朋友，谈自己的困惑和遭遇。他鼓励我，别气馁，人到中年要正确面对生活，面对挫折，面对压力，面对诱惑，面对一切变化，淡泊名利，找准突破口，他用他身边的经典事例开导我，让我茅塞顿开。我感激在我的生命里能有这样的好同学，好朋友！ 今年清明节前夕，发小和陈帅兄一块骑摩托从西安赶到礼泉，事先并没告知我。他们先回村里祭扫，完了才联系的我。我在礼泉招呼他俩，那一夜我们谈的很开心，酒也正好，难得的好心情。后来我又安顿他们住在礼泉大酒店，聊到一点多我才回到家里。也就是那次我对认识了陈帅兄，我们年龄相仿，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 我知道他平日里忙，不便讨扰。今年五六月间，我在西安的时候，遇到了一些烦心事，心情特别郁闷，便想找他聊聊，我们约定两人在周末去山里游玩，可是突如其来的口罩反复，挤兑了我们的行程。待缓解他便约我和陈兄，小罗等小聚一次，又是城墙根下的那家葫芦头老店。 2022年11月13日，刚下夜班的我收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消息是我发小永生的哥哥发过来的，，附带了一张CT检查报告单，他说我的发小永生已经在ICU里呆了两周了，不省人事！我仔细地看了片子报告和长生叔（同学兄长）留言后，我一下子懵了，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样，把我震懵了，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平时他的身体看上去比我强壮许多，他是个细心人，他很会照顾好别人，一定会照顾好自己！可是，就这么一个看上去身体强壮的男子汉怎么说病就病了呢？当我鼓足勇气颤颤巍巍详细询问之后，才知道我的老同学于10月30日中午突发脑出血，经手术后转入重症监护，而且所有的亲友都不能每天面见他，只有在病房外焦急的等待，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挂断电话，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那一刻我觉得我似乎要崩溃了，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窘迫和气促，妻子提醒我要出门的，我却不知所措地在房间里跺来跺去，抽了根香烟，呆若木鸡，望着窗外园子里的草地，漱漱流下眼泪！我的脑海里闪现出我们平时的生活细节，一幕幕，如同电影一般，可如今他却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生死未卜，死神随时会抢走他的生命。随后我又和永生的好友陈帅兄通了四十分钟的话，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发小自驾摩托车时，中途自觉不适，立即停下来，给陈帅兄说明了情况，发定位，当陈兄一行两人匆匆赶往，只见他面色苍白，头汗如油，口齿不清，下肢无力，拦出租，拒载，遂拨打120接至附近医院。 　　连日来，我心情颇不宁静。工作之余，便默默为发小祈祷，希望苍天能饶过他，让他挺过难关，谁知事愿违，陈帅兄和长生叔那里接连传来病情恶化的消息。出于保密原则我又不能私自决定给其他同学说。14日夜，梦一恶梦，梦里有人墙头开车，不慎摔到，不治而终。惊醒之际，我心怵肉跳！想想梦一般都是相反的，便不再纠结。16日凌晨陈帅兄发来短信，2时25分永生学友离开了人世，享年52岁。当晚我又值班，我是凌晨四点看到陈兄发来的噩耗！一瞬间，悲从中来，泪作盆雨。 永生去世的消息我分别告知了有关同学。大家闻讯，无不震惊泪目，悲痛万分。16日晚上我们几个学友分别在全国不同的地方于10点准时网上视频集会，追思我们心爱的发小永生同学，大家默哀三分钟，怀念挚友，回忆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还有那些让难忘的点点滴滴的往事，好象永生还在我们身边，一言一行，举首投足在我们眼前回荡，在座无不愕惋痛惜，昔日好友成追忆，祈祷我们的好朋友永生同学一路走好！！！参加视频会议的有刘国财，刘可，刘昌妮，刘振辉，刘永革，刘朝阳等6位儿时好兄弟，好伙伴。 世事难料，让人唏嘘。或许原本早已命里注定，只有当你回首之时方能体会每个节点甚至一句话的真正含义。偶然之中常常蕴藏着必然。就象曾经他给我说过的那句“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筵席”！ 发小出事的前一天晚，我和发小通过一次电话。那天在永寿县有个笔会，因为同行的杨哥和我都喝了酒，只能留宿一宿。回到房间，顿觉无聊，随手便给永生打了一通电话。电话中他告诉我他想买车，我然后给他通报了我近期的生活和工作近况。也正是因为前年，我们那次长谈，我觉得我是时候该给他一个答复以验证他当时给我的正确建议，让他心安，然而不料这通电话成了我们最后的一次视频通话。 车子下了高速，我便把车停在了路边，踌躇满怀，远处的九嵕山，近处的果树林，在寒风中，模糊成一片。再次想到了发小的笑容，平时那么仗义，那么睿智，那么孝顺，那么温和，那么真诚，那么善良，如今却永远地离开的人世，从此我便失去了一个真正走心的朋友！唉！人生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无奈啊！愿我的发小，最亲密的朋友一路走好！ 发小一生，淳朴厚道，真诚善良，孝义为本，是父母心中好儿子，是哥哥姐姐心中的好弟弟，是朋友心中的好知己，是晚辈眼中的好叔父，是领导眼中的好同志！他耿介坚毅，与人为善，严以律己，宽以待人。今遭劫难，生离死别，亲朋好友怎能不悲痛万分！？ 佛家认为：人与人的缘分大概分四种，即报恩、报怨、讨债、还债。就我对永生同学的了解，我觉得他大抵来人世一遭是为报恩，如今使命已经完成，他便飘然离开。如此想来，或许在我的心中能找回些许的慰藉和平静！遥想昔日好友，撰对挽联两幅以表哀思。愿逝者安息，死者坚强！呜呼苍天妒英才何诛孝义典范哀哉人间得永生却殒友爱至贤沉痛悼念前世受恩遂降生图报圣母大德今日衔还乃离去终全孝义人生磕然长辞 谨以此文献给刚刚去世不久的发小——刘永生同学 2022.11.18朝阳于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