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绝对文学2022年第253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总第1181期)2022.11.05.</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六十六感怀</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再忆父母之言传身教</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刘荣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重回温哥华一月整。在异国他乡结识的弟兄姐妹和饭店经理们的“生日”歌中,我度过了66岁的生日。尽情享受着国内外亲友们的诚挚祝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昨天是“十月初一”。也是父亲103岁的寿诞日。父母故乡河北沧州市的堂叔伯表弟、闻名全国的诗人吕游数十年如一日地为我去世百余年的爷爷奶奶“送寒衣”,承揽了我们所不及的重要事项;还有天津的弟弟包揽了我们不在津时父母所有的纪念日!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感动!也就有了“66”感怀这个题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回眸66年来的行程,如果说众亲友们60多条的祝福得到印证~一路坎坷但幸福满满,真的要归功于父母的“言传身教”!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与母亲有整整四十年的交集。从记事起感觉母亲基本不苟言笑。但是好像又没有更多的训教。母亲堪称那个年代的“工作狂”每天“三班倒”匆匆忙忙,可能除了生育我们四姐弟每次歇56天的“产假”几乎从未休过病假!各类“先进”的奖状挂满墙!已退休又被挽留两年“带徒弟”!某一天母亲下早班时觉得不好受,信步进到“保健站”竟被诊断为“冠心病”!医生说不能再劳累喝了几付中药便停止了在厂里的“补差”。改为回家做饭!相当于五十多岁才走进厨房—之前一直是保姆或父亲主厨。但母亲有几样拿手的好菜被我先生称之为“至今无人能超越”!即天津卫的打卤儿捞面和熬鱼炖排骨!母亲极爱干净,退休后竟将被子里的棉絮撕成小块儿坐在院子里用搓板洗干净再去弹成被套!每只枕头里面的荞麦皮洗了摊在阳光下晒透重新组装!这些浩大且繁杂的工程母亲做起来一丝不苟,还要在我们下班或放学时准点端上可口的饭菜!今天看来母亲的举动为我们姐弟后来几十年不约而同地工作中勤勤恳恳家庭里任劳任怨夯实了基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母亲自幼担当起外祖父母一家的生活重担,丧失了学习的机会。但母亲却供出了小舅这个李公楼后街唯一的“大学生”!我初中毕业时面临两种选择,一是直接去近郊下乡自食其力;二是“修教路线回潮”可以上两年高中但可能毕业时仍要下乡。母亲毫不犹豫地告诉我上“高中”!我上高一时弟弟初中毕业又是两种选择:一是直接分配工厂工作当然没有什么好工种;二是可以自费上“中专”!亲友们纷纷来劝说父母已经供老大上高中赶紧让弟弟工作减轻负担!母亲毅然决然地说自己已经饱尝了“童工”的苦楚,不能让才16岁的儿子直接进厂学徒!于是帮弟弟选择了当时热门高雅的“邮电学校”!我高中毕业下乡回城后顶替母亲进入纺织厂学徒已是24岁。车间里许多同龄的姐妹纷纷嫁人,我经常去做“伴娘”。因为心有不甘我考上“文革”后首批“夜大”,没有时间交男朋友。母亲顶住络绎不绝的“媒人”们的压力,支持我一次又一次地“夜大”又“业大”的学习到35岁从不“催婚”。两个妹妹的学业父母更是全力支撑!于是我们四姐弟没有下岗者至今退休时都享有令亲友们仰视羡慕的养老金仍是大院的“首富”,我们每次去看望八九十岁的母亲的亲妹表妹时大家都异口同声地钦佩母亲当年的“高瞻远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母亲对我的要求似乎高于弟弟妹妹们。这种要求我到“66”时有所顿悟同时也惊出一身冷汗!婚后两三年我和先生靠着大家的帮助,从“一贫如洗”飞跃到当时的“中产”。于是我似乎有些“飘”,说话不太注意。已经半身不遂的母亲在妹妹的陪伴下来到我家小住。某一时只有我们母女,母亲用少有的和颜悦色对摘茴香包饺子的我说: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们家有权有钱的时候要多为人,等到没权没势的时候怎么也能有三两个人帮你。还有看人看事要多想想千万不要贪图人家的便宜!这和母亲去世后父亲嘱咐我们的言语十分“雷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这些话之后的五十多天,母亲与我们永别。我应该感谢没有多少文化没有进过官场的母亲的提示!25年来,我自认为是听进了母亲的教诲,对先生的“部下”和我们的同事朋友比较谦卑和气地去交往力所能及地去照顾,为此口碑还不错!对超原则的求帮忙一律婉拒!而双方亲友所求也是竭尽全力又审时度势地帮助。25年间逢年过节必去探访健在的老人们。无论经济多么紧张也要在大年三十之前给父母故乡的亲友(不包括给我爷爷奶奶“上坟”的吕游表弟!)汇去“过节费”!包揽了没有养老金的婆婆春夏秋冬全部的衣帽鞋袜!先生陶醉在一片赞赏声中,我在享受着母亲叮咛真的低下头来时觉得是那般地轻松惬意!“走过昨天”时驻足回望感慨万千!几十年间并不都是风调雨顺也有电闪雷鸣。特别是看到我们供女儿出国留学供房贷捉襟见肘不仅我的弟弟妹妹各家鼎力相助,公公婆婆小姑子夫妻还有先生的同学也慷慨解囊!事业上山雨欲来时,我弟媳更是嘱咐弟弟日夜陪伴在孤独的我先生身边、我的小学同学们踏雪破冰多次请我们聚餐向我们伸出温暖的双手、先生的同事同学和众亲友嘘寒问暖……我们走过的每一个重要关口无不体现着亲情友情的弥足珍贵!每一次的化险为夷都强有力地印证了母亲二十多年前的叮嘱是多么地英明神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之前写过父亲虽然是个孤儿没有上过一天学堂,但却留下很多的革命书籍。父亲晚年时不太喜欢看电视。更多的时间是用一本翻烂了的《新华字典》看书!我女儿几次要为姥爷更换一本她替下来的字典都被婉拒,说是用熟练了不愿丢弃。我的文学爱好启蒙老师就是父亲。为人称道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亦是父亲从这些书中给我的宝贵财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父亲对我们的百般宠爱在大院也是首屈一指的。父亲1953年从部队转业到天津受到极大重视。任建设局保卫股长不久就被“借调”到天津市万晓棠市长夫人、时任市公安局领导的张露手下。一把精致的小手枪佩戴在瘦高个儿的父亲腰间更显得精神抖擞!到全国各地出差办案成为家常便饭。据大院的叔叔阿姨们说父亲的头脑极为灵活,分析案件头头是道,汇总材料字字贴切。而且出去办案基本百分百获胜!母亲曾告诉我“三年困难”时期,父亲因为临时接到出差任务来不及回家,将在公安局刚领到的“一卷”特供粮票全部“贡献”给了火车上的小偷!那是多么宝贵的粮票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父亲的归来是每晚我的期盼!那熟悉的“凤凰”牌自行车落在楼道里的咣当一声,我会从床上跳起来,因为父亲肯定为我们买来了最好吃的东西!有那个年代罕见的荔枝,还有桔子等,那一颗颗又大又甜的樱桃是若干年以来一直不曾再吃过的!父亲带回来的拧上几圈就跑动的小马拉车等时髦玩具,在大院里为我们挣足了面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这样的光景持续了有将近七八年。因为我的大舅不知何故成为“现行反革命”!父亲不仅不能够继续在公安局工作~用母亲表妹夫几十年来一直挂在嘴边的话说“若不是受影响大姐夫早就当局长啦”!而且调回原单位也不能从事保密级别的工作,被安排到几乎停摆的卫生所当“所长”。父亲堪称是干一行爱一行,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对所里的工作了如指掌。对医生护士关爱有加。我家里经常有医护人员带着家属和孩子来吃饭!还有的阿姨进门时对着母亲眼泪汪汪但走的时候却眉开眼笑!估计父亲将工作中的矛盾拿到我家饭桌上予以圆满解决!特别是那位“靠边儿站”的右派老中医更是被父母尊为座上客!每周都到家里来喝小酒开药方。那些明明珍贵却又被禁用的药方由父亲悄悄保留下来用在职工中。再后来父亲又被贬到最艰苦最难搞坐落于市郊北仓的市政五公司。那时候的北仓不通公路,没有长途汽车。父亲每天都要骑几十公里的自行车往返。遇到雨雪天气顶着凛冽的寒风淋着大雨父亲仍第一个赶到。这个公司承担的都是危险性很强的地下管道铺设工程。工具简陋多数程序完全靠人工实施,难免出“工伤”。清楚地记得寒冬里的某一天已是夜半时分。母亲去上夜班保姆和弟弟妹妹们都已睡下。只有我瞪大两眼等着父亲归来。回到家的父亲一身泥土,脱下帽子的脸灰青色!表情特别严肃!对着只有六七岁的我说道:今天大管子砸死了一位叔叔,我等着他家属从乡下来,还带着两三岁的两个孩子成可怜呢!父亲说着竟呜呜地哭起来!平日里的父亲幽默风趣这个举动着实吓到我!我赶忙端了一杯热水和一条毛巾递给父亲。后来父亲为那位叔叔的遗属申请到最高额度的补偿还为家属安排好工作。如今几十年过去了,父亲在我面前为一位普通职工痛哭的样子仍然清晰可见。为日后我做信访工作时总是“坐错板凳”站在上访者的角度考虑问题打下坚实基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文革”伊始,父亲被免职,回到烟台到市政总公司。那时经常停电,保姆已被辞掉。我抱或领着年幼的弟弟妹妹们每天晚上到漆黑的大门外等父亲回来。爸到家后给我们做好饭,和我们一起伴着煤油灯围着地上的圆桌,看着我们吃饭。我把饭碗递到父亲手里,父亲又放下。然后对我说:天冷了别带弟弟妹妹在外面站着啦!我说妈去上班我们等你回来啊!爸低下头使劲忍住眼泪说:哪一天你们没有等到我就别等了,要不是因为你们姐儿四个我早就跳海河啦!弟弟妹妹听明白了大哭起来。不知为何我好像没有哭!相反却对父亲说:反正我就带他们在外面等,你不回来我们就不进屋!这种倔强应该是遗传了母亲的基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经历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还有祖国建设初期的风风雨雨。父亲享受“离休”待遇以85岁离世时,非常清醒平静知足地告诉我们:比起当年躺在他身边的许多位永远也无法站起来的年轻战友,他是幸运的!是没有任何理由向党讨价还价的!这正是我从父亲那里得到的不论家里家外从不斤斤计较“不解释不分辨”的传统美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漫长又荣幸的“66”年路径中饱含着父母的辛苦和韬略。这次回国时间较长,伴随“核酸”特意将在《绝对文学》发表过的怀念父母的文章整理交付“美篇”,装潢成本人第一本印刷体作品名为《父母篇》。有几次站在父母的老院里面,不知为何特别怀念与父母在一起的日子,便在四周找寻着父母“66”之前和之后的模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此刻,坐在温哥华温馨惬意的房间里,敲击着久违了两个月的键盘。耳边分明听到父母老院里那棵远隔8000多公里、伴随着我走过“66”年的大杨树茂密的叶子仍在哗哗作响。据说这棵杨树已有近百年的历史。她在清楚地提示我“66”中每一个都要感恩的痕迹……</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2022.10.30.于Richmond</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