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的微风吹拂着祭坟人的脸颊,门前马路边一对母子在欢快地放风筝,她们维系着风筝的拉绳,嘻闹着,奔跑着。我联想到世间每一个母亲终生的心血都会系在儿女这个风筝上,从做成风筝到风筝成功试飞,再到越飞越高,儿女永远也走不出妈妈那牵挂的视线,母爱铁定会一生相随。<br>我虔诚地跪在坟前,用哭棍轻轻翻动未烧化的纸钱,纸灰随微风悬起一个个小圆圈,母亲的音容笑貌隐约的萦绕眼前。<br> 我生在商洛北山深处。自打从七、八岁能记事起,家里粮食短缺,母亲每早给我们在豆面汤中煮一个玉米面馍,而她吃着野菜和着稻糠皮;我胆小怕黑,母亲天天晚上在我头上旋摆煤油灯“驱邪”;我天生肯盗汗,母亲上山挖草药给我煎;当有一天,淘气的我长到13岁上五年级欲翻窗子进教室,摔下跌到石头尖上脚面戳开血口看着筋,闻风而来的母亲扶我坐好,一边向伤口呵着气,一边撕开袖口替我包扎,背我去赤脚医生处救治。<br> 我上了初中饥饿难忍,每周二、四、六下午,母亲总是在村头眼巴巴地瞅着我翻岭回来,为我特做点稠糊汤面……。当接到农行录取通知书后,母亲反复叮咛我“银行的事重要,你一定别想家,争气好好干”,却未曾想到厄运已降临到她的头上,我报到去距家百十华里外的山区营业所上班两个月未回一次家,却传来父亲因意外事故在老家逝世的噩耗。当时营业所不通班车,我步行回家只见满院的乡亲们瞪着我,母亲已瘫软在地哭不出声。在料理完父亲后事准备重返单位的路上,一位与我自幼长大的相好说:“大家说,你翅膀硬了忘了老人啦,你娃要有良心,把你妈接到单位去养活”。我当然尝到这些白眼及刺耳言语的意思,但坚强的母亲拍着我的肩膀:“我娃扎稳脚跟干工作,瞅一个好姑娘成家,我再苦都不会拖累你”。母亲的养育之恩比海深,我愧欠她的太多了。<br> 母亲一生背负着苦难坎坷,少年贫穷,青年患病,中年丧偶,四个儿女为谋生各奔前程,很少顾及她的生活,但却令她操碎了心;她磨寡近30年,将苦水悄悄往肚里咽,从不叹人生艰难,她的善良纯朴,她的吃苦耐劳,慈祥面孔所附的坚强韧性,她只知奉献却无法选择自己的归宿;她的诚信口碑,为儿女们善良做人,乐观处事树立了一面镜子;她没有文化,斗大的汉字不识几个,却能指教我们修身养性;她一生默默无闻,处处牵挂儿女,却疏忽了自己晚年生活的悲凉;她是踏着艰苦年代的风霜过来的人,用自己积福行善的方式祈祷儿女的成长,就象我们不合节拍地应付飞速发展的网络时代一样。母亲终生甘于清贫,乐于寂寞,我曾多次接她来城区小住,但她却住不惯有暖气的居室,尝不了麻辣味重的饮食。她常说,“人老了,血脉要与地气接通,身子骨才硬朗。你们都忙着上班,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我只愿月里四十能见你们一面就好”。月里四十能回老家看看,这就是老母亲最贵的期望值!话虽朴素,却不由听着泪流满面!一个土都埋到脖项的老妇人尚能自食其力,而她养尊处优的儿子已混成白领阶层,为何还要怨天尤人?当我工作遇着困难时,母亲在老家包谷地里冒着风雨劳作的背影浮现于眼前,靠着好强精神感染的这股毅力,我就能振作起来与困难抗争,我为人处事认准了一个理:缺憾都是生命中的常态,学习母亲那样随遇而安,母爱是人一生闯荡江湖的力量,应该好好珍惜。<br> 晚年的母亲生活更为清苦,拖着心梗却固执地不愿去住医院,腿脚挪动极不灵便,就象风地里的灯盏,随时有熄灭的可能,但她那饱经沧桑的心依然纯净和慈祥。当春节我携带女儿看望她时,老人在童声簇拥中笑开了花,颠颠董董的叮嘱道:一定要教娃们学好文化,多做善事,做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人。我知道母亲那饱经岁月沧桑的皱纹,是搏击艰辛磨难的烙印,是盛开在儿女心中的祥云。虽然现在我与母亲阴阳相隔 ,但是母爱永远不会消逝。在这个纷繁的世界上没有任何感情能够代替母爱,这种感情将像路灯一样照亮我人生的尽头,让我延续和传承感恩的心。<br> (发表于2016年3月1日《三秦广播电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