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儿子的一封信：忆父亲

依子空谷

　　亲爱的儿子：见信好！许久未和你写信，不知你迈入了初中学习生活是否适应？昨天半期考成绩已出炉，你在班级排名45名，年段排名710名，对于这样的结果，不知你有何感想？回首往事，爸爸的初中生活仍历历在目。

初一时，我和你一样也被任命为体育委员，身为班干部，非但没起到以身作则带头示范作用，反而是班主任的“关照”对象。

那时我和猫头是刎颈之交，上下学都是邀着一起走的，他很阳光，有一个好歌喉。经常上课铃响了，我俩都还在室外嬉闹。有一回上课铃响了，我俩还在树桩边拉扯，班主任雷先亮老师，走出教室看我们还要闹多久，全班同学也从窗户看着我俩。

那个年代生活也拮据，我们手上也从未有过零花钱。偶尔嘴馋了，我们会去搞点鸭毛来卖。有一天晚自习结束，我们到了粮站旁边的废品回收站（即现在成龙大厦的位置），猫头胆大他爬上木门，从木门的气窗处进入，我在外面望风，我等呀等，我没有手表，他一直没出来，我心里很是发慌，夜寂静地发黑、昏黄的路灯在风中摇曳。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蓬头垢面出来，手上提着满满的一袋子鸭毛。等我回到家，所有周边邻居都已熄灯，父母在家门口焦急地等着，不停地向路口张望着。母亲破口就大骂，父亲制止了母亲，对我说：你这么迟回家，我们多么担心，到哪儿找你？我们睡都睡不着………

那时我们就是贪玩，中午也不午休，有一回我俩邀了一伙同学到南门码头游泳，我会几下狗刨式，以往都是沙滩边浅水区游，这个区域我一点都不熟悉，纵身一跳，深不见底，最少也有三四米深，人就往水底沉，那时我也不懂踩水，就是不会上浮。我在水底挣扎，恰巧有其他小伙伴潜水，我慌乱地拖住他的脚，他用另一只脚踹我想摆脱我，但求生的欲望逼我死死抱着他，他在挣扎，最终他头先露出水面，其他人一起拖着他和我上了岸。

当时我的心跳得很快，脸色苍白，我也想不通，我是凭什么勇气下河游泳的？正当我神情恍惚地站在码头台阶上，突然有人潜水捞了个巨大的石头，顶出水面滚了过来，砸中我的脚趾，顿时鲜血直流。我对父亲撒谎，课间时我们在操场玩，护坡上的石头滚了下来。父亲知道我在撒谎，没有揭穿我。

十指连心，疼得无法走路，那段时间，父亲风里来雨里去，自行车载我上下学，每天背着我上下楼，我伏在父亲宽厚的肩膀上，泪水湿润了他的后背。

愧疚归愧疚，学习是仍不上进，数学有回竟然考了7分，我不但无所谓，上课我还很不认真，数学老师黄庆云，停下讲课，对我咆哮：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学生，可惜不是我的儿子，如果是我生的，我会打死你都不解气。

那天父亲把我和7分的试卷领回家，他把所的的试题重新抄了一遍，然后让我重做，但我依然不会做。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儿子，你小学时数学几乎满分，小升初时不负众望数学得了满分100分，你被上杭一中初中部录取。之所以得7分，是因为你上课没有听，知识点没掌握。来，我帮你这个单元的知识补上，你有扎实的功底，你很快能迎头赶上。

由于我和猫头的任性，两人都获得了班主任雷先亮老师特别的待遇：每人一本“家校联系本”，每天由值日班干部记录我们一天的表现，并由同桌和前后左右补充意见，最后由我们带回家给家长签字并第二天带到学校。每天晚上父亲都会把今天的表现情况让我先看，每天他都重复着那个简单而铿锵有力的话：加油，儿子，爸爸相信你！

我俩经常搞恶作剧，自然会有人报复，有一天，我的自行车锁被别人塞了异物进去，无法开锁。父亲抬着我的自行车，我跟随在后面，从学校抬到修理处（位置在现在的新华书店旁），在骄阳似火的大中午，父亲汗流夹背，每隔一段路程父亲会停下来歇一会儿，路上两人没说一句话。

学校围墙外有户人家，种了芭乐，我和猫头翻越围墙进去偷摘，被主人发现并追赶，他家的狗像箭一般冲向我们，猫头身段灵活，逃得快，我还来不及爬围墙，就被他家恶狗一口咬住了小腿，咬得血肉模糊。我被母亲暴打了一顿，父亲帮我简单处理伤口后，带我去打狂犬疫苗，路上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这个芭乐也太贵了吧？今天你很不幸被恶狗咬，也许是幸运的，假如这芭乐洒了农药呢？作为孩子贪吃是正常的，但不要通过这种方式去获取，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希望你吸取今天的教训，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我相信你能处理好的。

80年代骑自行车穿个皮手套或露指头的手套，绝对是高配，是令人羡慕的事。为了满足这一需求，我们决定去小商品市场（现在的临江镇镇府）去搞一双，我俩装作购物样，相互掩护，顺走了手套。却不小心在家中被父亲发现。父亲严厉地批评了我，顾不上吃午饭，把我带到小商贩那，叫我归还了他，并承认错误。

省厅的李书记是老邻居，小学同班了四年，他妈妈见我会找他儿子玩，非常严厉地把我赶走。我至今还记得她那语气和面目表情，以至于过去了几十年，现在每逢过年我去他家拜访，见到他母亲仍不寒而栗。

八十年代后期，自行车很流行链子锁，每回我望风猫头作案，他用螺丝刀把铁链撬开，然后我们把铜锁头拿去废品收购点收购，一个三角钱。后来有好些人加入我们的团队，包括其它学校的学生，连莫贤鹏也加入了我们的队伍，当然猫头就是我们的老大了，我们有帮规也有“聚义厅”。那时被我们撬的锁有多少，真得无法统计了，学校被我们三光，我们经常在大街小巷作案。

有一天晚上非常晚了，莫贤鹏来通知我和猫头：公安已经侦察我们好一段时间了，明天公安会采取统一行动，抓个人赃俱获。因为校保卫科长是我的亲戚，他一获知这个信息马上来告之我，我赶紧通知你们，明天不要再干了！

儿子，莫贤鹏在你心中你是如何定性:泄密者？亦或是几个少年的挽救者？

猫头每回犯错，都会挨他父亲严厉责骂或挨打。他有回和我说：我弟弟不怕爸爸打，昨天我弟弟犯错了，我爸爸很生气，用牙签刺他指缝。我一听毛骨悚然，他父亲是个练武之人，他的武艺是小有名气的。

父亲用了无限的耐心和宽容，和善而坚定，温和而又有边界地和我相处，父爱无言，父爱以他独有的沉静，诠释着父爱的责任，突然有一天我警醒，确实要读书了。自撬锁事件后，我和猫头越来越疏远，上下学也没一起走了。有次放学放家途中发现他在城关派出所门口低着头，被警察抓来示众。还有一次，他和我炫耀说，他能喝半斤米酒了，上回被派出所抓到，戴了个手拷是拷在手指上的。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他以后混社会成了老大，后面犯了事，被判了无期徒刑。我呢，这匹脱缰的野马被我父亲驯服，逆袭考上了上杭一中高中部，然后上了大学。然而父亲在我大三时因病去逝。

正因为我有如此过往，所以非常反对你和“太阳升”、柯成向一起玩，我仿照同学的母亲做法把他们赶尽杀绝，但效果甚微。

李辉叔叔是爸爸初中最要好的同学，经常说如果我中学六年念书不那么折腾的话，最起码父亲不会这么早逝，此言不假，每每念此，我常怀愧疚之心。

李辉叔叔经常和我说道：有空时去写本书追忆你的父亲，必竟他是成功的，至少把你托举住并送入大学，你儿子能否转变，真得只能靠你了。

我的爸爸是教育界优秀工作者，更是个和蔼的父亲，从小到大他基乎没打过我，我倍感压力，似乎无法复制并超越他的经典之作。你能否成为我的翻版？一个人能否华丽转身、回头是岸、向最美风景出发，有非常复杂的因素，有家庭爱的呼唤、父母永不放弃的坚韧、环境的影响、自已的顿悟、运气也很重要。

上天已注定了这辈子我是你生命的摆渡人，我生怕我无法承受这生命之重。你很阳光、身体素质倍棒、观察能力特强、而且有超强的动手能力，我始终相信在一个正能量、和谐家庭、爱里长大的孩子，就算离谱，也早晚会变得靠谱。

往事如风，莫忆往事何处去，往事最识人间愁，忽而提笔叙往事，情涌心头纸上流。

亲爱的儿子，凡是过往，皆为序章。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爸爸相信你肯定会是我的翻版，而且是加强升级翻版！爸爸相信你的未来一定会像你的名字“昶杞”一样书写传奇！

爱你的爸爸

2022年11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