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出生在1925年。 我的母亲出生在1928年 他们都就读于圣约翰大学,经济系。 他们于1950年结婚 婚宴在上海泰兴路上的丽都花园 鲜花后面的是我外公,身边的小孩子是我的舅舅们和阿姨们。 父母亲当时就住在巨鹿路上的同福里。这个地方我没有去过,因为那时我还没有出生。 结婚的时候,他们一起去了杭州游玩。 父亲的英文名叫leslie,母亲的英文名叫lucy,这是我小时候,看他们二个人的戒子,戒子的里面刻着他们的英文名字。 1952年,我出生了。我出生时,我们已经搬到了重庆南路177号。 1954年我弟弟出生了。母亲以前是大小姐,不会做家务,要养我们还真不容易。 我和弟弟都是在思南路幼儿园上学。 那时候,父亲工资就有111元,五几年的时候,这个工资是非常高的。母亲在我们小时候时的工资好像是84元,后来这个水平一直延续70年代以后。 但是他们非常省吃俭用。 父亲上班在上海市电报局国际报房,地点在和平饭店一、二楼的夹层里。母亲上班在外滩23号的中国银行。他们都是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上班在家门口坐门口2路或是5路有轨电车,到东新桥下车,车费才3分钱,然后走到外滩去上班。有一次,售票员打洞打错了,我母亲下车时非要说我母亲坐过站了,要补票。我母亲说,我家门口就是复兴中路站,到东新桥正好3分,我到建国东路上车干什么? 58年的时候,大跃进年代,大炼钢铁,父亲也下放劳动,炼了一大阵子钢铁,父亲经常下放,经常劳动,也练就了他坚毅的性格。 我上小学了,是在59年。那时我们家没有相机,因为那时国内还没有生产出相机,相机都是外国货。我们的照片的是裘家外公(裘天宝老板的儿子,外婆的姐夫)拍的。记得有一天下午,我还在上课,父亲把我接了出去,一家4口,裘家外公在复兴公园给我们拍了许多照片。 休息天,我们经常去外婆家,外婆家在静安寺,离家不算近。回来经常坐三轮车,我们弟兄俩就坐在父母身上,一家人一辆三轮车。 大了一些,就坐出租车。那时的出租车不是现在的概念,三轮的小乌龟车坐的有点挤,四轮的小臭虫比三轮的稍微大一点点。记得有一次,外婆家回来是下雨,我们四个人坐四轮小臭虫回家,按公里数算,到家8毛4分。记得很清楚。 60年代初,三年自然灾害,我们和舅舅一家去浦东玩,路上有要饭的,父亲拿了一张3元的人民币给了他,这个景象记得很清楚,到现在也没有忘记。 父母给我买过一套小西装,还带个领结,非常神气,弟弟没有,可能是因为那时弟弟穿的太小。这套小西装我非常喜欢,平时不舍得穿,出客时穿。 我们经常4个人一起打桥牌,有时候我和父亲搭档,有时候和母亲搭档,所以,我们从小就会打桥牌,虽然水平不怎么样。 父亲年轻的时候就经常练毛笔字,我们上小学的时候就经常教我们练字,从磨墨开始,握笔,和字的结构,练的是柳公权的贴和沈尹默的贴。但是我很不争气,到现在的字也写的歪歪扭扭,像爬虫一般。 父亲以前也有一台打字机,是问外公借的,后来还了,自己在淮国旧买了一台,60年代初,父亲著了一本书,叫“业务公电”,天天晚上工作的很晚,我们先睡觉,他一个人开个台灯,哒哒哒哒(打字机的声音)的工作到深夜。后来,在我上大学的时候,他去北京邮电部校对他的著作,待了几个月。 在我们上小学的时候,家里生活比较有规律。 父亲、母亲早上很早就起来了,母亲去菜场买菜,父亲就在家烧早饭。先打开收音机,音量调的很小,听的是新闻节目,然后泡一杯茶,浓浓的茶。早饭的内容很丰富,有时候是泡饭,一小锅泡饭,当然还要准备酱菜。有时候是糯米粉赤豆饼,前一天烧的赤豆汤,加入糯米粉中,再加卸白糖,然后用油煎,非常好吃,有时候是牛奶面包加白脱油。<br>母亲菜买回来了,二个人再把菜准备好,复杂的先烧好,简单的叫我们中午自己烧一下,然后一起出门上班了。<br>烧菜基本上父亲的手艺不错,原因是我祖母的手艺不错。母亲以前家里都是佣人烧的,所以家务基本不会做,但是,母亲在家里一直在努力的做家务,虽然是“笨手笨脚”的。<br>好在家里是烧煤气的,所以,省去了生煤球炉的烦恼,以至于我们兄弟俩很小就自己烧饭了,当然不是炒菜,而是烧饭和汤。<br>我们小时候看病都是在上海邮电医院,因为这是父亲的劳保医院,医生都是熟人,看病不要钱,我们子女看病也只花很少的钱。<br> 有一次,母亲买了阿胶,在狮子缸里用黄酒浸,然后放在锅子里蒸了若干小时,最后放入冰糖核桃桂圆蒸,放凉了,阿胶就结成冻。母亲给了我们尝了尝味道。<div>第二天,父母亲上班去了,我们就在家里,走过吃一勺,走过吃一勺,又甜又香,一天下来,半缸没有了。</div><div>晚上,父母亲下班回来,看见我怎么流鼻血了。马上带我去邮电医院看急诊,被医生“骂”了一顿,说,怎么能给小孩吃这个东西呢?其实是我自己馋,怪不得父母亲。</div> 1963年时,上海第二照相机厂(原上海照相机厂第二分厂)试制出了国产折叠相机中技术指标最高的“上海203”相机。 65年时候,我们家有照相机了,就是海鸥203,120胶卷的。父亲用家里的旧木板做了一台印相机,照片自己印了。后来,父亲在冠龙照相器材商店买了放大机,还买了一只50mm焦距的照相机镜头,装在放大机上,开始了自己的暗操作。暗室就在我们家的只有2平方的小间里。父亲把一块台面玻璃,8毫米厚的,洗干净了,作相片上光用。直到后来,才买了一个8吋的上光机。<br>在淮海电影院旁边有一家“达美”照相器材店,我们的药品和照相纸基本都在这里买的。<br>父亲自己先学会了,然后,教我们兄弟俩,所以,我们搞照片至今也有近60多个年头了,虽然至今没有作品,水平还不咋地,但是玩照片上也算是属于老卡勒了。<br>那时候拍了照片,洗胶卷,印照片,放大照片,都是自己搞。在70年代初期,父亲连彩色胶卷都是自己冲洗,彩色照片都是自己放大冲洗。<br> 60年代中期,父亲买了一台收音机,7灯五键的,喇叭是8吋的,贝司很足,可以听听音乐。父亲很喜欢听音乐,受他的影响,我们对音乐很有感觉,起码乐阶很准,节拍很准,乐感很强,喜欢听轻音乐。后来有机会借到“天鹅湖”片段的黑胶唱片,78转的,听了一段时间,非常享受,以至于这些片段都能从头哼到底,还知道,哪个是王子的独舞(拿波里舞曲),哪个是黑天鹅的独舞,当然,四个小天鹅的独舞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文化大革命开始了。突然有一天,马路上热闹了起来。我们趴在阳台上看,有许多穿着时髦衣服的都坐着三轮车回家了。后来听说,有“红卫兵”专门剪头发和剪小裤筒裤脚管。<br>有一天父亲回来说,单位里有人给他贴大字报,说他是反动学术权威。现在看来都是笑话,父亲就是业务比较好,怎么就成了学术权威了呢?还是反动的!<br>父母亲的胆子都比较小,生怕红卫兵来抄家,把家里的一些外国书籍和一些名著都烧了,都是在白天,拿一只铝水桶,烧的黢黑,不敢在晚上烧,因为火光太亮,烧的时候,撕几页烧几页,一下烧多了生怕烟子太大,目标太大。这下损失了不少书籍。我们那时虽然小,但是也是“帮凶”,帮着销毁“封、资、修”的四旧东西。<br>母亲每星期都要去外婆家,有一次晚上,母亲带了一包东西回来。过了几天回来说,外婆家抄家了,是外公单位里的红卫兵。<br> 又过了几天,家里突然来了一群红卫兵,凶神恶煞的,我们怕的要命,在旁边响也不敢响。母亲从橱柜里拿出二包东西,交给他们。后来才知道,外公叫母亲藏了10个镯头,都是一两一个的,后来,外公不知怎么的坦白了。外公单位的红卫兵,来我家时,除了那10个镯头(手镯)以外,母亲把以前结婚时外公给的一个镯头也带走了。<br>虽然后来这些东西都还回来了,心里的阴影留下了,不敢再在家里放这些东西了,返还的一只镯头卖给旧货店了,后来家里的红木方桌,红木椅子都去了淮国旧,当然都是三钿不值两钿。<br> 父亲被下放到在奉贤的五七干校去了,大冷的天,在户外搭草棚(住宿用),北风吹的手脚僵硬,皲裂,还要在竹竿上绑铁丝,非常艰苦。当然也睡不好吃不好。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带着我们两个孩子,也很辛苦。 后来,学校还没有复课,我们在家里闲逛。 父亲从干校回来后在钟表三厂劳动,学会了修钟表。修钟表,最基础的是洗表。我们兄弟俩当然还没有到这个境界,父亲就教我们洗家里的闹钟,那时几乎天天洗闹钟,家里的闹钟洗的干干净净,滴答滴答的声音非常有劲。 当然,这段时间,父亲教我们的拍照技术和暗房操作达到了顶峰,因为是大量的练习,胶卷买处理的,照相纸买处理的,洗胶卷和相片的药品花不了多少钱。这段时间,我们的暗房技术也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当然不是质量上的,而是数量上的。不过,用心起来,质量还是可以的。 母亲自己先学会了做衣服,然后教我们做衣服,当然,做上衣是要有一定基础和沉积的,所以,先教我们做裤子,做裤子先要裁裤子,我先改自己的一条旧裤子,拆了,重新改,裤脚改小,臀围改小,裆改小,改好了,可以穿,样子有点像阿飞裤。在这个基础上,买了新布,在母亲的教导下,剪裁了踏制,做成了一条像样的裤子。<br><br> 我的这条裤子就是在母亲的教导下先改的那条,后来带到贵州穿的。 1969年,我插队落户去了。从户口迁出到行李托运,父母亲都是一脸的无奈,默默的帮我整理着行装。母亲陪嫁的漆皮箱和皮漆革,父亲去干校时买的海军呢大衣都装在了我的行李里。 <p class="ql-block">3月21日,父母亲到彭浦站送我去贵州,父亲虽然脸上带着微笑,但是也掩盖不住他们心中的苦涩。</p> 父母亲每个星期都会来一封信,非常不放心。几乎经常给我寄包裹,包裹的外皮都是家里旧衣服剪裁后缝起来的,不像现在有纸板箱,里面是几罐午餐肉,猪肉脯,等等零食,生怕我没有肉吃,营养不够。其实我当时也不懂什么营养不营养的,却是大大解馋的好东西。 因为68届和69届初中毕业的分配是一片红,第二年,弟弟也去插队了,本来热热闹闹的家庭,现在只剩老两口了,父母亲送走弟弟时,心里又增添了新的苦涩,脸上已经没了笑容。家里变得冷冷清清,也不知道父母亲是怎么度过这段时光的。 直到71年12月,我进了厂,他们才放下了心。 后来,邮电管理局成立了职工大学,父亲就调到了邮电职大当老师,教英语。母亲从中国银行上海分行调到了财经大学,教国际金融。 母亲在财经大学非常辛苦,那时国际金融没有课本,母亲主持编制了“国际结算”一书作为教科书,<br><br> 母亲编制此书时非常辛苦,父亲也帮母亲编制此书,我没有在上海,也没有看到他们如何辛苦,只是后来听到父母亲偶尔提及。 母亲的学生非常多,有好些在各个银行当领导,母亲退休后,有好几个大银行都请母亲做顾问,直至母亲到79岁,才彻底告老还乡,在家休息了。<br>一直到我上了大学,父母亲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br> 我80年结婚了。061基地的3415厂有成套家居购买,大厨,五斗橱,床,夜呼箱二只,方桌,四把沙发椅。一共40只脚,大厨五斗橱都漆的精光瓦亮,价格在800元左右。父母亲出钱,老丈人通过关系买了回来。父母亲还在上海帮我们在淮海饭店(青年会)办了8桌酒席,那时候结婚一般不在饭店办酒席。 父母亲身边没有子女,根据政策,可以调回一个子女,弟弟就这样调回了上海,他和父母亲住在一块儿 。 虽然重庆南路177号房子地段好,质量好,但是面积只有20多平方(房间净面积,不计公共面积),而且厨房卫生间都是公用的,为了改善居住条件,1982年,父亲单位增配房子,搬到虹桥路1077弄去了,那里是二室户,虽然面积曾加不了多少,但是是独门独户,卫生厨房都是独用,这也是父母亲想了半辈子的愿望。那时候我还在贵州。 从此,父母就和弟弟住在一起,开始过起了厨卫独用的生活。 他们这段时间的精神状态都非常好, 我女儿也难得回上海看看阿爹(爷爷)好婆(奶奶)。 父亲1985年退休了,就在家里做买汏烧。 母亲后来也退休了,不过她一直被几个大银行聘用到79岁。 1987年,我们回沪探亲后返黔,卧铺票非常难买,东托西托,结果买重了,因为是托人买的,退票也不方便,父亲说,那我去你们那儿看看吧。 就这样,父亲来到了贵州我们家,看看我们的情况。正值我们厂建造风华园的时候。 和父亲一起去参观了遵义会议会址, 陪伴父亲过了他62周岁的生日。奶油蛋糕特意从遵义买回来,没有蜡烛,因为买不到。 我的岳父母就住在我们楼下,每天岳母烧菜,岳父陪父亲喝酒。<div>父亲在贵州住了1个月,高高兴兴的回去了。<br></div> 我们在1991年调到了上海的崇明。虽然进上海了,但是由于隔了一条江,交通也特别不方便,先要到吴淞码头坐船,到崇明的堡镇或南门,还要坐个把小时的公交才能到,所以,父母亲没有来过崇明。 直到我们在莘庄买了房子,父母亲才来我们家玩,这时他们已80了。 我们调回上海后,经常去看望他们。在最后的几年里,我几乎每个星期都要去看望他们。 这是两位老人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大年夜。 父亲于2017年去世了,享年92周岁。 母亲于2019年去世,享年91周岁。 写此回忆,不仅是对父母亲的敬重,更是对他们的怀念。 虽然父母离我们远去,但是我们会永远记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