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从事摄影三十余年,从来都是业余作者,从初参加工作时与学校一帮志同道合的同事一起自建暗房,到进入局机关从事宣传以后的工作拍摄,也曾涉猎风光、花草、人像之类,但主要还是以纪实为主。在搞宣传的十余年时间里,主要是拍摄工作动态,一般就是事件、场面的记录,做到主体清晰,曝光准确,构图适当基本OK了。从宣传岗位转岗以后也有十多年,不再受宣传职责的限制,随着知识和阅历的增加,对“拍什么”“为什么拍”开始有了思考和偏好,拍摄对象主要专注于纪实、民俗。得益于几位有车、有闲、有技术、有共同想法的“死党”,开始结伴到全市各乡镇、村塆转悠“采风”,举凡老塆子、老建筑、老山寨、民间工艺遗存等,信马由缰地拍摄。扶贫驻村两年半期间,有机会把历年在木子店所拍的,包括乘便补拍的,进行系统整理,名为《东木古意》,虽以“精准扶贫”为“新闻眼”,但主要以地名考证、自然山水、建筑旧观、人文遗存、民间传说等为主干,先是以“美篇”的形式在朋友圈里面晒,后来在朋友的鼓励和木子店镇委镇政府的支持下,辑成一册,由《荆楚报告文学》杂志荣誉出品,也算有了“专著”。驻村撤回以后,遭逢双亲老弱多病,“新冠”疫情肆虐,偶尔的外拍,更像“散心”。想到过去拍了那么多“破砖烂瓦”,也该有个了结才行。鉴于麻城新农村建设如火如荼,那些破烂玩意难登大雅之堂,故将零星拍摄的带有年号和标志性图案的墙砖单独理出来,辅之以大略的考证,以从侧面印证麻城“千年古县”之实。 为什么是砖?窃以为,用泥土与柴火或煤火结合而成的泥砖,乃是吾族先祖的伟大创造,有砖才有房,有房才有家,有家才有国。砖是一种建筑构件,用以砌筑墙体、阶基、踏道与铺地等等,它取自脚下最平凡的泥土,在建筑中扮演着最基础、最平凡的角色,但在我们的祖先手里,在官方建筑、公共设施、官民豪华阳宅、阴宅里面,诞生了“砖艺”。就筑墙而言,大约先有植物枝叶之类的捆扎、编结之“茅茨”,再到夯土之“版筑”,最后才进化到硬砖筑墙,乃至用砖来装饰,砖之形制亦发展到条砖、空心砖、方砖、楔形砖、饰面砖等,其中饰面砖作为装饰,又有“平、浮、透”之砖雕,朴拙、粗犷、简练之画像砖等类型。 砖是使具有一定温度与黏度的泥土成形变硬,经过适当窑炼而成的。据《天工开物》记载,古代造砖大致有五个步骤,依次为“选料”“和泥”“成坯”“装窑用火”“使水转锈”,技术关键是选料、和泥与用火、使水,尤其“用火使水”称“水神透入”,“与火意相感而成”,在《周易》卦象上就是第六十三卦离下坎上“水火既济”之既济卦,乃是大功告成、功德圆满之象。犹忆驻村期间某天,余装有身份证银行卡的手包忽然丢失,百般寻找无果,已请假将登车回城挂失之际,忽记起一朋友通易经,急书一字问卜,得卦“既济”,遂按卦象指点再找而中,由此避免了一场大麻烦。古代重要建筑用砖都是专门建窑烧制的,如柏子塔据说是在今阎河镇区(古麻城县治所在地)烧制,通过人们排队接龙的方式传递到九龙山的。而民间建房所用青砖,大多是自建土窑,土法烧制而成,也不外五个步骤。过去的豪门深宅大院,用砖考究,有的还打上年代、姓氏的印记,甚至打上窑匠的名号。如此,那些普通卑微的匠人也可“不朽”了!于是,我对老宅老建筑一如既往地关注之时,渐渐喜欢那些有字款的“破砖烂瓦”,为其造像,既是东木古意旨趣之延续,也想借此“不朽”! 整理历年所拍之砖,不外在古遗址之老城墙,古建筑之考棚、寺庙、祠堂,古村落、古民居,及古山寨等处所,以砖为主,兼及石刻,以图为引、为凭,以考证为本,佐以联想发挥,庶可为“千年古县”张目,为文旅麻城添彩。<br><br> (2022年11月11日) 2022年元月,余在老城区寻找城垣老砖,于胡家井一倒塌民宅内墙,发现此砖。此砖阳刻“麻城”二字,笔画饱满,结体宽博,苍劲有力,且只有两字,不似他处为“麻城縣”三字款,大有城门门额题字之气概,推测为地方名家所书。 2022年11月中,余携数砖前往麻城四月天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在老总兰帝的摄影工作室,由他亲自操刀,布灯、置砖,用定焦镜头,使用三脚架和快门线拍摄一组老砖照片。出门前,余净手、洁面、焚香,以示端敬。 文字置于砖顶一侧,“麻城”二字为主,下面“文记”二字横排,似文氏一族为麻城城垣提供墙砖。余在麻城城垣遗址,发现若干姓氏的“纪姓砖”,或为城墙营建、修复派料派劳之体现。(规格33cmx17.5cmx8cm) “俞记”二字置于砖体长边一侧。(规格33cmx17.5cmx8cm) 雕花残砖,于老市委拾得,不是老垣就是孔庙建筑装饰砖。<div>(规格20cmx18cmx7.5cm)<br></div> 民间花砖,祥云纹加中国结,传统吉祥纹样。比城墙老砖体量稍大。(规格35cmx19cmx10cm)<div><br></div> 为老砖造像。 今年元月我们一行造访夫子河黄麻坳村竹里馆,发现馆主收藏不少饰面砖,随手拍了一些,或精美,或朴拙,实为传统砖艺之注脚。 2021年9月,影友一行探访熊家铺鸡笼山庙(湛寂法门寺),于残存大门一侧拍得一块纪年砖,为道光二年(公元1821年),可喜的是造砖工匠“张辟公”赫然在列。字为阴刻,应是窑匠在砖坯还未干透时用硬笔手书上去的,字迹天真烂漫,一派民间书法的面貌。看来窑匠将名字刻在寺庙砖上,要么“邀功”,要么企图“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