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屋里的鱼

蓬文超

理发屋里的鱼

小宽和小霞的理发屋在龙硕大道与凤誉大道交叉路口不远，位置说不上热闹，也不算冷清，每天总是稀稀疏疏有那么几个人到店里理发。

凑合吧！小宽想。这年月，新冠闹得欢，防控形势严峻，生意难做。余暇出去走走，每条大街都有铺面空着。

小霞在默默地叠毛巾，这是她每天的功课。看着她瘦狭的脸和单薄的身子，小宽心里有点发抖。

大街上冷冷清清，已是深秋。行道树的叶子不时飘落，枯黄黄的，像无巢老人，孤单寂寞。

孩子进入逆反期，对什么都不满意。好像世界欠着他什么似的，会为一点小事一句不相干的话大动干戈，情绪波动。

看着那个小时候牵着手，跟在屁股后面跑，叫往东不会朝西的小人儿今朝个性十足、讲话听不进去还会顶撞甚至一言不合爱理不答反手锁门的样，我已是束手无策。

我只能陪着小心，耐心应对。什么事情都先想一想他的感受，话到嘴边不能说得太好，也不能说得太坏，更不能絮絮叨叨不停。

就连理个发也要左挑右选，到别的理发店理发他都不大满意。

只有到小宽的理发店里理发，他才稍许合愿。小宽手法娴熟，左手叉发、抬发，右手剪刀擦擦如溪流过，电动推剪嘟嘟响，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他惬意地眯着眼。

小宽的理发店不大，也就十多平，长长的，前面有四、五个座位，后面有一张洗头床。布局合理，灯光明亮，清秀干净，坐下去并不觉得狭窄。

小宽说，“你的头发掉了，学习太辛苦，压力太大，熬夜了吧？”

他笑笑，不置可否。

我知道他的意思，熬夜是经常的事！学习压力大、作业多、题似海、竞争激烈……

小宽四平八稳坐在椅子上理发，画画一样专注投入。不时和孩子交流着，孩子也搭上了话，场面温和平静。

平等、尊重，像待成人一样。

我心里想，在孩子面前我是否总摆着做父亲的样子呢？是否总是说教了呢？

云洁白，悠悠不动，天蔚蓝，高远辽阔，深秋的早阳异常温暖。

他们轻轻聊着，不时呵呵地笑。我好像成了多余的人。

环顾四周，两条摆动的鱼跃入眼帘，一条白花，一条红花，双翼如翅，飘浮柔软，尾如帚，宽大灵活，在玻璃粘接而成的鱼缸里挥洒自如。

我走过去，在大门一侧，细细观看。增氧机卟卟喷水，水清透明。鱼缸里的鱼，除两条大的，还有三条小的，都非常活跃、灵动、美丽。

我不知道它们叫什么鱼，但我喜欢它们：喜欢它们的颜色，喜欢它们游玩的样子，喜欢它们纯洁的样子。

水太清了，没有一点料，有几棵塑料绿植站在一个小盘里，我不仅为它们的生存担忧起来。

可它们吃饱喝足的样子，快乐地游来游去的样子，却又让我羡慕起来。

它们生存的地方不大，寸掌之间，可它们却像在海里一样自足畅游。

我不仅想，我们每个家庭，即使生活在寸掌之间，即使拥有很少很少，即使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无论大人、小孩，能否像鱼儿一样，欢快地畅游、无忧无虑地享受时光给予的分分秒秒呢？

2022.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