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几经拿起,几经放下,凑成开篇</span></p><p class="ql-block"> 前一阵,“美篇”发起了论香烟的话题,并提示经什么步骤可以进此话题平台。但嫌麻烦,所以还是走捷径吧——直接做个“美篇”。断断续续地,隔几天码个三两句,放下了。隔几天码个一两段,又放下了。几个月后忽然想了起来还有这“未竣工的活儿”啊,于是就点出来,了断此文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闻惯了父亲制造的香烟气味</span></p><p class="ql-block"> “老朽已经彻底告别香烟二十年了!”——看到我这句话,你可能会理解为我是个资深烟客?</p><p class="ql-block"> 确实,从小就与香烟气味相伴的,因为父亲每天必抽烟,常备飞马牌,难得也会有前门牌,到称为自然灾害的时期,还有经济牌。在小学年岁的印象当中,父亲有一个铝质粉玫红的扁烟盒,摁一下侧边的小钮,嚯挞一下,两页展开!有弹簧功能的细条条拦住一根根香烟。抽出一根,拇指马上“嗝哒”合上盒盖,把这根香烟竖着在盒盖上笃笃笃三下,夯紧烟丝,然后即刻把烟搁到嘴唇上,“洋火擦”一划点上。看他的第一口吸的,真是满足感!虽然家父身材矮小,但这一套连贯动作在我小孩子眼里,还是挺潇洒的!当然,在我那个年岁,脑子里还根本没有“潇洒”这一词的存盘。父亲抽烟习惯影响到了母亲也偶而抽几支,而且还热衷于把烟头积起来、拆开来,把烟丝集起来,放在剪好的小块薄纸里卷起来压滚几下,舌尖在纸边缘这么一勒,纸边就黏在“柱体”上了,一根香烟就做成了!。</p><p class="ql-block"> 但很奇怪的事情是,既然爹妈都抽烟,我为什么不想一想“你不也可以点上一支试试看?”我自己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大概因为我绝对是个听话的有家教懂规矩的孩子?知道“小人”是不可以抽烟的?但是虽然不抽香烟,父亲的香烟壳子里的附带品——香烟牌子,我们称之为“洋片”,却带给我很大快乐!当时在香烟壳子里都附带着一片小小的“洋片”,洋片上是各种故事或者知识的插图,这种故事或者知识插图是成套的。比如水浒一百零八将,如果要集邮一样集全,起码得买一百多包吧?还远远不够,因为在一套中总有某几张是投放得极少的,要集全了真不容易!这就大大提高了香烟的销量。这种洋片在五十年代初期还有,后来就销声匿迹了。这些洋片对五六岁的我是有多大吸引力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插图】父亲的早年照片。父亲在五十年代初的笔记本。烟盒实物早已丢弃,只能在百度百科上找到相似的铝质香烟盒和新中国初期的火柴盒图片,盒底部还有建设祖国的标语口号。在百度百科上找的当年父亲抽的香烟壳子。香烟包装里附带的小广告香烟牌子(洋片)引自赵琛著《中国近代广告文化》。</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3•广阔天地初试烟</span></p><p class="ql-block"> 我的“首抽”,究竟起自哪年哪月?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好像应该发生在一片红火时代的初中毕业后的第三年。因为一个从小不大“侧门企孛相”(出门去玩的意思)的少年,转变为青年时刻被赐予的意外洗礼,就是到广阔天地去。到广阔天地去的道理千真万确!因为不到那里,你永远是个不懂事的“婴”。一进那里,突然发现,香烟是多么地深入普及!我插队的村名,居然是这么地蕴含着中华文化内核——化成村。在化成村里有四个男“苏插”(苏州来的插队青年),特别是其中两个从濂溪坊来的老资格插青,那是远比我这个“从小不出门白相”的社会经验和文化涵养要多得多得多!而且,四个都会抽烟。于是乎,被动闻惯了父亲烟味的我,也体验到了主动抽烟的味道,与被动闻烟的味道相比,那真是沁人心肺啊!插青们有一个互相串门的习惯,有时候相距一两公里路的邻村插青来,往往要需要留宿挤在叽叽嘎嘎的竹榻上,抽烟夜聊是必不可少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插图】(左图)八十年代中期在宜兴陶校同事超哥家的沙发上。(右图)我在1974年的速写,这应该属于“图像化的田野调查”。以及我在1975年为公社(现在称为乡)用铁笔在钢板上刻蜡纸油印的报纸,这种重要的传媒印刷技术对于新新人类需要知识启蒙。</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4•香烟成为社会生存的标配</span></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年,社会又生出了新风尚:办起事来香烟特别管用,或者换句话说,口袋里拿不出香烟来的不算成功男人,即使是不抽烟的人,要办事情,口袋里也揣一包起码是前门牌香烟,专门递给人家的。在场面上显义气、结友情,就一根根地派发,特成熟感。托人帮忙解决小困难,或者深交好朋友,就一包一包地或者送、或者塞、或者抛,显得很老克拉,人家也吃这份情。如果是你随手一抛过去,他精准地一接,那显得多么地洒脱有范啊!如果要托办重要事情,那就一条一条送。不过我这样家里条件差,插队所在的联盟大队第四生产队的工分含金量又低,所以成条香烟出手的机会极少的。</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几年,到学校教书了。先是在宜兴汤渡村边南山脚下的充满化陶设备的学校里教了十几年书,然后,带着一身的山野习气,怀揣着红塔山香烟进了苏州虎丘山脚下的美校教书,正好上毕业班的课,给学生发香烟一起抽,虽然获得了学生们的“自己人”首肯,却确实给这里原来是一身文静气质的苏式园林般的校园扰动起了一阵微澜。</p><p class="ql-block"> 在九零年代初期的校园里,对于喜欢进行“人际交流侃大山”的我来说,香烟是必备的了。因为办公室里“流动人口”特多特旺,你一支我一支他一支,慢慢地抽斗里都是品牌琳琅的单支香烟。说实话即使自己不买也是有得抽的。到这一步,就“物极必反”起来了!很理性地自我追问起关于抽烟的几个“W”:自己怎么会成为烟民的?原始动机是什么?其一,是为了遵循社会的自然规则?其二,是为了利用起这个规则来把本份工作做得更好?</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5•天生的没有烟瘾</span></p><p class="ql-block"> 听老烟枪说,烟瘾是怎么怎么滴难熬,我也十分想体验这种“瘾“究竟怎么样的?但是我的四十年烟历烟缘过程中,很少体会得到像在品尝美食那样所获得的口舌的愉悦感——比如母亲拿手的梅干菜烧肉和酱鸡,那绝对不是当今即便名店里所买得到的!比如家传臭卤瓫里面捞出来的粗悍的臭苋菜梗和碧绿的臭毛豆荚!……抽烟,只是造成我的鼻底喉口稍受些片刻的“激励”,而且还是以舌根的苦涩来做代价的。抽烟于我,抽,也拥而不拒,不抽,也不生相思。到了知天命之年,身体素质降低,呼吸道常存异动,肺部不舒服,长此以往可忧。于是,决定对你一根他一根的“公众”宣布,从此与烟绝缘!开启了人生新阶段至今大概也有二十年了吧。 </p><p class="ql-block"> 当然,尽管自绝了烟缘,但很难全身而退的,为什么?被动吞烟起码又经历十多年。深受几千年熏陶的、对“公共空间”无敬畏之心的烟民习气,要改弦更张也得经历一段漫长的历程。确实如此,在经历了漫长的半推半就的似乎不太见效的“大力倡导限制吸烟”的日子后,现在还是慢慢地在见效了。烟民渐渐减员,而且大部分烟民都开始知道,在“公共空间”里面过烟瘾是很失身份的。他们现在都会或者急匆匆地、或者不紧不慢地、有点冷清清孤零零状地走到门外。高级文明的,会走到没有四壁的大棚下,或者没有屋顶的直接光天化日之下抽烟。初级文明的,会出办公室门走到走廊里抽烟。他们都带着入禅的模样,“云雾道道”地深吸!</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6•资深烟民二三事</span></p><p class="ql-block"> 不是烟民的,都一样地庸常。是烟民的,各有特色各有故事。比如,在朋友毛兄那里,香烟抽上了就不肯戒,一旦戒了也没有什么“瘾”的念想。毛兄颇具“六朝名士风”,什么事情都不在乎。教书必须弄个职称吧?不在乎。他极深的烟历明显伤身体了吧?不在乎。结果居然在夫人的严格督导下,一蹴而就地上了高级职称,干净利落地戒了烟!</p><p class="ql-block"> 颇具英伦风的海兄,常常提着水彩画箱穿行于东西方。虽然他不明说但我感受得到的,香烟在他那里,不光是“器”而且是“道”,与身心是一体的。一次他英伦写生东归,我发现他穿着微微透出一丝兰味的白衬衫,系着兰色领带,他掏出一盒蓝色烟盒,抽出一支蓝嘴烟,这个时候,抽烟也成了一道“蓝调”的风景线!</p><p class="ql-block"> 我非常敬仰的、把在中国已是“濒危画种”的色粉画带进了一片新天地的艺术前辈杭鸣时先生,是一个有特色的“香烟人物”。一方面,他实实在在地对烟味的依恋念想,一方面,他又在烟里注入了“符号感”“仪式感”——香烟成为他的不可分割一部分。形状多么相似的一根粉画笔和一根香烟,两者都难以离开他的手指间。有时候,香烟在他嘴唇上就像传输带上的零件,一根接一根从不间断,但我发现他其实是一种惯性,有点像行为艺术:烟在他嘴里,至多吸两口,就停吸,然后熄灭,然后又点火,然后又吸两口,然后又熄灭……周而复始。也有时候,香烟在嘴里虽然不吸,但烟丝仍然燃烧着而且烟灰不掉下来,一支挺直的烟,化成了一条略显弧度烟灰柱!</p><p class="ql-block"> 杭老师曾经几次决心戒烟并且付诸实践,但每一次都功败垂成。十年前,我国视觉传媒设计的前辈开拓者、我们抬头可见的人行、工行、农行的标志设计者陈汉民先生拜访他,一进门满屋的烟味,促使陈先生觉得必需要劝导杭先生戒烟!杭先生思考一番后,居然答应了下来。为了表示“驷马难追”的诚意,杭陈两个八旬老翁的两个手指头“拉钩”立下誓盟,命我拍下这历史时刻做见证。结果送走客人后的第二天,杭老师就“香烟复辟”了!还是一如既往一根连一根。我去聊天,在消耗掉了他不少好吃的糖果糕点之外,顺便还要带回家的,是满身毛衣空隙里面的烟味,久久地散不尽,好像是蜜蜂带了一身的花粉,想想好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插图】左图:杭丁二老九十新作粉画《庭院》。中左图:抽烟沉思的杭鸣时,图片由杭鸣时提供。右图:杭鸣时与陈汉民勾手指立约戒烟,洪锡徐摄影。右图:陈老设计的标志。</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7•自己拒烟,却劝老人不必戒烟</span></p><p class="ql-block"> 从父亲的烟味里走出来,走过了烟味里的广阔天地、走过了烟味里的学校、走过了烟味里的单位,之后,居然讨厌起烟味来。莫不是进了“因空见色,自色悟空”的红楼套路了?实话实说吧说,不抽烟并不难,难在不被抽烟!被动吸烟的场所到处都是。好在,社会的文明程度是渐渐地微微地在提升着,被动吸烟的机会渐渐地会越来越少了。</p><p class="ql-block"> 我,从父亲烟味里出来的儿童,一眨眼功夫,竟然住进了老年公寓。老年公寓里的寿星烟民也不少,他们的黄金岁月,正好与香烟的社会功能化最盛期相重合!其中的资深烟民的身体,和尼古丁已经系统化浑然一体。所以,我常常表达个人见解:高寿不必戒烟,几十年的习惯风味突然失去,找不到“组织”了,与身与心都不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