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十年（31）

西风

威子懦懦地说：“当年结婚不够法定年龄，我们没有办结婚证。”冯律师说道：“没结婚证也没关系，只要证明你们是事实婚姻，婚内财产理应分割，而且过错方还要少分。”威子问道：“可是一打关司，她肯定什么都不会承认。”冯律师问道：“你老家有亲戚或朋友能给你提供诸如结婚、办酒席之类的证明吗？”威子答道：“我爸身体不好，我们基本上都不回老家，相亲两头挂也才10天，办酒席那天是老家的一个表舅去的。”

说到此，威子想到1997年他还在读初三时，父亲第一次发病被他和表哥们反绑着双手走出胡同，在胡同口观望的那个表舅，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屑与鄙夷。后来在2000年的正月十五，表舅虽然以媒人的身份参加了女方家的宴席，但他在胡同口的那副神情自己始终不能忘却。

思索到这里，威子说让老家的人作证不太现实，他找了个理由说：“太远了！”

律师又问道：“那这边呢？只要证明你们是一起生活、一起开的店，就能证明你们是事实婚姻。”威子答道：“有，这边的居委会、邻居都知道，亲戚、工友也都清楚，还有个高中男同学曾经到过当时我们的防水店里，也见过霞。”冯律师道：“最好找几个人证，越多越好，形成证据链。”

冯律师又问道：“你女儿多大了？”威子答：“13了。”冯律师补充着说道：“你女儿就是最好的证明，虽然不该让她参与，但事关你们的切身利益，我荐意让你女儿也出厅！”威子说：“我考虑考虑。”

冯律师说道：“你这个叫析分财产关司，河南、北京都有房，还有车一辆，数额不小，按照比例，通常接这类案子的费用是5万，前期先交两万，等关司结束再交3万，你确定打吗？”

威子回道：“打！”这次他不再犹豫。

威子用2万元qhan换到律师事务所的一张发票。

冯律师说：“你先回去找找证人、房产材料等等相关证据，回头我过去和你一起去取证，这本施工日志先放我这里，我研究一下。”

这一天，威子开着比亚迪从苹果园地铁接上冯律师，还有和她一起同行的张律师，张律师中等身材，三十来岁，面黄微胖，留着一头卷发。

威子一行人一路奔西而去。大约半小时后来到龙门河滩居委会。威子敲开了办公室的门，居委会主任正拿着笔在办公桌上写着什么，主任皮肤白净、慈眉善目，约五十岁上下年纪，她家也住在居委会后面隔了一排平房的那条窄窄的东西向的胡同，与威子的出租屋是斜对门儿，威子曾经给她家做过防水，彼此熟悉。2009年到2010年，威子和霞每次出入胡同必然经过她家。

主任抬起头看了看众人，问道：“你们有什么事？”（未完待续）

威子上前一步说道：“主任，这是我请的律师，我想请您帮个忙，我的事您也了解一些，我媳妇您也见过，自从她走了之后就没再回来，现在我想打关司，想让您、让居委会给我开一个她和我在这里共同居住过的证明。”

主任迟疑着说道：“哎呀，这个证明，我…我怎么开呀！”冯律师说道：“只要实事求事简单写写，说明二人带着孩子确实在这租住过，截止到2010年9月份，盖个章就行了。”

主任面露为难之色，她看着威子说道：“咱们社区不是有安全员定期入户排查嘛，排查的时候你登记了吗？”

威子答：“登记了。”主任说道：“哦，是嘛，我看看！”她边说边翻出了一个登记簿，她一页一页地查看着，终于她找到了威子一家的信息，信息显示龙门河滩23排5号，2010年9月之前确实登记的是三口人，威子和霞的名字被填在一个表格里。

“可是…可是这个证明我还是不能给你开！”主任说道。

威子问道：“为什么呢？我们明明就在这一起生活过的呀！”

主任为难地说：“居委会是不能轻易往出盖章的，章在办事处放着，我们用都得请示！”

出了居委会的门，冯律师说道：“真气人，居委会本来就是基层为人民服务的，这种证明都不能开，那在这种单位工作的意义是什么？”威子惨然一笑，他回道：“因为我是外地人！”

张律师说道：“现在只有带章的证明最具法律效力，居委会也是怕摊上事儿！”威子点头表示理解。

众人无奈，又一路向西， 5分钟后下了大路，车子拐过了几条胡同之后来到了***办事处，众人打听着来到二楼，进了一个办公室，他们向工作人员说明了来意，不出所料，同样的结果，证明不能开。

中午了，威子请律师到饭店吃饭，一位服务员微笑着端来一盘蓝莓山药，威子向律师介绍着说：“这是我媳妇，她在这上班。”冯律师有点惊讶，但马上点头致意，她笑着说道：“威子你真有福气！”馨叹了口气说道：“他呢，太老实，让人给熊了，你们多帮帮她吧！”冯律师说：“一定的，一定的！”

下午，威子带着律师路过新桥大街，他拨通了司机老刘的电话。10多分钟后，在附近冷库做装卸工的老刘出来了，威子请他坐到车里介绍着说道：“这是我请的律师，我要跟霞打关司了，我需要你帮我做证。”

老刘四方脸，眼大而圆，但却有着一副黑眼圈，岁月不饶人，他的脸上又添了一些褶皱，他吞吞吐吐地说道：“你也知道，我现在又成家了，就潭柘寺平原村我让你给她家做防水那女的，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怎么都好说，现在……”

威子说：“可当初你答应过我呀！”

老刘将脸扭到别处，沉默不语。

威子知道老刘的倔脾气，他是一根筋。当年秃子和霞的事若不是他仗义相告，自己还被蒙在鼓里。老刘的话绝非空穴来风，霞信誓旦旦地答应威子断绝与秃子的来往之后又与秃子一起上山，若不是老刘亲眼所见，他也绝不会介入他家事，他自己也确实在龙门车站和小灵通里找到了对应的答案，所以，对于被霞做掉的那个孩子的身份，他保持高度怀疑。这之后，霞还是让老刘夜里去看店，花点小钱那也只是利用他，防范之心不能说一点没有。致于后期她跟小纪的拍拖，属于又上了一个层次，他有现代398，她有桑塔纳717，老刘再无法参与威子家事。威子白天干活或看店，霞每次来店里屁股还没捂热就走，老刘夜里看店，白天看冷库，再没能力管闲事，那次小纪和霞在车里被小奇撞见，纯属偶尔然，不得已以封口费让小奇闭嘴。霞走后，老刘瞪大眼珠子忿忿不平地对他说：“她就是这种人，狗改不了吃屎，你啥时候起诉她，我为你做证！”威子木然答道：“再说吧！”

此刻，冯律师劝老刘说道：“你们不都是好朋友嘛，现在威子需要你站出来为他做证，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

“是啊，到时候你就实事求事地一说就行，又不是让你做伪证。”

老刘说：“威子你还不了解她？到时候她肯定上我家闹，她那种人…两年前你就应该打关司，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不比从前了！”他说完继续沉默。

威子说道：“那好吧，我不想为难你，你去忙吧！”老刘下了车，直奔冷库的方向而去。

威子带着两位律师来到父母送走了律师，威子拨通了小奇的电话，威子说道：“我要打关司了，你能帮我出厅做个证不？”“行，啥时候？”小奇干脆地回答道。“等我信儿吧。”威子说道。之后威子又给同学李南打电话，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这天，威子带着父亲一起来到表哥名轩家，二表哥也在，二人均答应可以出厅做证。

晚上，威子陪女儿听写英语单词，他念中文女儿写英文，有错的，威子罚她抄写，之后再听。有时候屡听屡错，威子一生气把书撇在地上，他甚至吼她，她拣起书憋屈着又去背。威子知道北京市是素质教育，河南是应式教育，北京不能外地人高考，女儿毕竟是要回老家的，跟着北京的教育节奏亦步亦趋地走，回到农村肯定会被千军万马挤下独木桥，北京的初中生下学后能压马路，河南的孩子在封闭学校有早晚字习，上厕所都计时，所以，你不努力将来回去拿什么和人家比？对此，威子早早就为女儿做过打算，2007年让霞在老家县城买房就是计划之一。

待女儿写完作业，威子说道：“你来一下，跟你说个事儿！”

女儿问道：“爸，什么事啊？”威子说道：“本来呢大人的事不该上你参与，但是现在没办法了，你知道老家县城的房子吧，当初是为你将来回去上学准备的。她走了，偷着走的，房子也带走了，后来她们生了孩子，还让你去她的新家，让你抱她们的儿子！”“嗯嗯！”女儿点点头。威子继续说道：“我当年没参加高考，但你迟早是要回老家上学的。”

女儿坚定地说道：“我肯定要回去参加高考的呀！”威子说道：“是她做的太绝了，我现在要跟她打关司？”女儿的眼前一亮，她问道：“打关司能把老家的房要回来吗？”威子反问道：“你敢法庭上做证吗！”女儿一笑，她激动甚至有点迫不及待地说道：“行！怎么做证？”

女儿的态度另威子感觉到了一丝的悲哀。是什么样的母亲能让自己13岁的女儿对她缺失了人类最初的、最朴素的情感？

2014年2月底的一天是开厅的日子，早上，威子一家和小奇、小何、两个表哥、同学李南先后来到***区法院门口，俩位律师也来了。

威子向律师一一做了介绍，冯律师向大家交待道：“一会儿开厅，法官叫到谁，谁就进去，问什么就回答什么，别紧张，咱们是正义的一方！”继而冯律师感慨地对威子说道：“唉，你有这么多朋友，还有两个表哥，她两次出轨，你就应该找到她狠狠教训她一顿！”威子低头苦笑着。

众人过了安检来到二楼少年法庭的门口，还没开厅，大家等待着，不一会儿一名年轻的书记员从里面打开了门，大家在外面等待，威子和律师鱼贯而入，分别坐到了屋子东侧的原告席和代理人的席位上，然后开始整理着手里的材料。

与此同时外面楼道里几个人的脚步从由远而近，她们走到法庭门口停住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向威子的女儿问道：“你冷不冷？”威子的女儿淡淡地回道：“不冷！”随即三个人走进法庭，威子向门口瞥了一眼，一朵粉紫色的大头花颤颤微微首先映入他的眼帘，来人国字脸、肿眼泡、嘴唇稍厚，身形微胖，正是霞，陪同她的是她的弟弟和一个50多岁的女律师。霞和律师分别坐在了被告和代理人的席位上，霞的弟弟沉着脸坐在南面正对着法官的旁听席上。

屋子北侧靠西北角的位置有一扇门，门开了，一名女法官捧着资料走了进来，她着黑袍、戴法官帽，只见她鼻梁中正、气宇轩昂，她环视了一下法庭，然后于裁判席落座。

年轻的书记员已经打开了电脑，她飞快地打着字。

法官宣布开厅，请原告方陈述事实。

冯律师说道：“原告与被告于2000年经亲戚介绍相识，双方在老家宴请亲友并按当地风俗结婚，因年龄小未办理结婚手续，后被告随原告及家人在北京共同居住生活。2001年育有一女，原告做屋面防水养家，被告主要在家照顾孩子。2005年开建材店，原告主要负责施工，被告主要负责进料。原告的全部收入交被告管理，2007年在老家县城购房一套，2008年购买大众汽车一辆，2009年在**区购买商品房一套。上述财产均登记在被告一人名下。2010年，被告与他人同居并于2011年生下一子。被告离家后未对双方子女尽到抚养义务，现请求法院判定一：双方非婚生之女***由原告抚养，被告每月给付抚养费1000元。被告给付***自2010年9月离家出走至今的抚养费4.6万元。

二：对原被告同居期间取得的登记在被告名下的位于北京市***区新桥家园的房产一套、位于河南的房产一套以及大众汽车一辆按照购买价依法分割。

书记员的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法官向原告问道：“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威子答道：“没有。”法官转过头去说道：“下面请被告方辩护！”

被告方律师辩道：“对同居事实无异议，但双方已于2007年5月19日解除了同居关系，协议中原告约定女儿自己抚养，双方没有任何共同财产，没有任何经济纠纷，该协议具有法律效力。再有，2013年1月22日，双方经人民调节委员会调解，对共同居住期间非婚生女儿***的抚养权及同居期间的财产达成协议，签订了调解书，双方约定原告自行抚养女儿，且被告有权对女儿进行探视，双方共同居住期间没有任何共同财产，并不存在任经济纠纷。同时，原告自行书写另一份协议，再次对双方同居期间没有共同财产的事实进行了明确约定，原告在双方达成协议后又提起诉讼，没有事和法律依据，应依法驳回。因原告约定自行抚养女儿，故我不同意给付原告自2010年9月至，的抚养费。大众汽车系我自行购买，与原告无关，且该车已于2010年出售。对于新桥家园楼房一套及河南省平與县楼房一套，均系我自行出资，其中新桥家园的楼房系贷款购买，贷款由我个人偿还，上述两套房均登记在我个人名下，不属于共同财产，原告无权要求分割。请求法院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被告律师说罢，霞把两张带字的纸拿了出来，正是那两张威子写的分手协议。对于第二张威子记得是在调解室霞和父亲签还款协议前让他签订的。对于第一张，威子恍如隔世，他甚至早就忘了，他绝对没想到她会一直保存到今天！

世界上有两种东西不能直视，一是深渊，二是人心。

威子的手开始不住地颤抖，就像冰天雪地里的一个人只穿了一件背心，并且他是从心往外的那种冷。

婚姻十年，他保存的东西，一是初婚时俩人山盟海誓的那张纸，二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大头贴）。她保存的是两份相隔5年的分手协议。

此时，威子百口莫辩。

法官拿着分手协议看着，然后说道：“被告方还有补充的吗？”

霞说道：“我有！”法官示意：“说吧。”霞说道：“起初他挣什么qian啊，三天给人垒个煤棚子要了60块qian，刚分家时他爹还每月给他600块qian生活费呢，后来是我去商场卖衣服自己赚qan，店是我开的，房子是我跟我大妹借钱买的，我这有转账证明，跟他没关系，再说我们2007年就分手了！”说罢，霞再次将手里的材料交了上去。

法官看着一张证人列表，说道：“传证人何**”小何开门进入法庭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法官问道：“你是怎么认识原被告的？”小何说：“我是2008年通过霞认识威子，他们一家三口住在龙门河滩，他俩在建材城开了个建材店，卖防水材料，也承接防水工程。有时霞看店，他俩都都曾让我送料，人手不够时我也帮他俩干活，俩人都曾经给过我工钱，他俩是2010年分开的。”

小何说完法官让他退下，并说道：“传证人**佑（小奇）！”

小奇进入法庭说道：“我是2010年开春随霞弟弟的大舅子（三哥）来到北京，当天是霞开车把我们接到龙门河滩的出租屋，我主要是跟着威子出去干活，有时霞开车接送，我经常上他们的店里，店里承承接防水工程，威子不干活时也在店里看店。我还经常去他们在龙门河滩的出租屋吃饭。2010年我和他们俩去灵山做防水，他俩都给过我工钱。同年秋天我听威子说霞走了。”

法官继续传证人，威子的二表哥进来后说道：“他俩2000年从老家一起过来，2001年生了一个女儿，2010年左右分开。他开了一个建材店卖防水材料，也接防水活儿。”

接着，名轩表哥进入法庭证言道：“2010年春节我还见到他二人一起回老家，他们合开了一个建材店卖防水材料。平常霞看店，威子干活。”法官问完后也退出去了。

最后法官说道：“传证人***！（威子的女儿）”

威子的女儿走进法庭坐了下来，她直直地望着法官，霞扭头看了看向她，又回过脸去，情绪开始激动起来，头花也开始了抖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