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归耕

树下守望麦田

田园归耕

自从妈妈走后，爸爸跟随弟弟进了城，家里的田地便无人打理。门前的果园，屋旁的菜地蒿草已齐人腰，那恣意疯长的野草，就像我内心的荒凉无处安放。

要不要回老家，把菜地重新打理起来？这是在我心里一直纠结，难以决断的事情。国庆节后，在朋友的鼓励下，我终于做出了決定，回乡种菜。

我从小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可对于耕种我一点也不会。小时候，妈妈常鼓励我，“当农民苦，只有读书才能跳出农门。”“你只管安心读书，不要担心家里的活。”那时候我是妈妈“娇生惯养”的孩子，除了简单的家务活，很少沾染农活。在村里，我就是在同龄伙伴中干农活最没能耐的一个。而如今我要“继承”起妈妈的“事业”，从头开始学耕种，多少要费点周折。

10月，一个晴朗的周末，我回到老家，踏进布满灰尘的老房子，找来已经生锈的锄头，在爸爸一翻修复后，开始了我归耕田园的第一步：开荒除草。

老屋旁有两块菜地，一大一小。昔日里，这里曾四季生机盎然，收获不断。夏季，妈妈种的豇豆像一挂挂青翠的流苏爬满了架子；碧绿的辣椒你推我搡，压得枝丫都直不起腰；一串串红得像玛瑙一样的小蕃茄匍匐在藤上，让人垂涎欲滴。秋冬季，莲花白菜，竹筒白菜裹得密密实实，在地里站成整齐的方队，像等待我们检阅的士兵。这里曾是源源不断输送到我家菜篮子的补给站。现在，妈妈走后不到两年，苍耳子、西洋蒿、带刺的野棘……，各种杂草挨挨挤挤在菜地的角角落落扎下了根，无处下脚。望着遍地杂乱的蒿草，心底的荒涼像秋风扫荡，来去廖无归处。

我终于悟懂了在送妈妈走的那一天，二姑对我说的那句话，“人走后，就一年一年看远了。”这满地的杂草何处承载曾经绿意盈然的记忆？何处安放睹物的思念？

第一次出工，我付出了代价。经过大半天的劳作，我只打理出一小块菜地，手上磨起了泡，腿疼得上下楼不能自如，腰疼得不能安稳睡觉。

老公阻拦我种菜，说：“你回家的油费都可以买菜了。”

爸爸不支持我种菜，说：“你以为种菜是简单的事，要经常回家施肥，拔草，要打理，很累的。”

然而，我还是每周回老家一次，自顾自地种菜。我想，经年岁月或许会在这菜地上作一些停顿，这些妈妈曾经侍弄过的菜地，或许能安放曾经的回忆……，我想让妈妈走得慢一些。

自从我决心回家种菜以后，我对老家的土地充满了热情，不像儿时那样厌倦它了。我想象把老家那片荒芜的土地恢复成妈妈还健在的样子；我想象着它焕发生机，硕果累累；我憧憬着时光倒流，回味妈妈曾经催唤我们回家拿菜的幸福。这一幅幅在我脑海里刻画的美丽画卷，是我每周休假回乡耕种的动力。就像儿时，妈妈没日没夜地耕种，只因她脑海里有一幅她自己勾画的让她幸福的蓝图，儿女跳出“农门”、工作、成家，这也是她不知疲惫的动力。

回家种菜，我又找回了儿时的温暖。表婆住在我家邻院，见到我回家挖土，关心地来到我身旁和我聊天；表婶得知我回家来，要邀请我去家里吃饭；幺公、幺婆从自家菜地扯了菜苗为我送来。他们叫着我小时候的乳名，细心地指导我种地要领，甚至还亲自下地帮忙。回乡种菜，为我注入了浓浓的乡情，是随这片土地的滋养，化不开、解不散，永远承载在一起。

“拾荒要把草根全挖掉，不然野草还会猛生长；种菜不必深翻土，因为蔬菜扎根浅；莴笋、竹筒白菜打窝，株距要小，因为它们是向上生长；莲花白菜向四周生长，打窝株距要宽；干土插苗要先浇水，菜苗才易存活”……，在长辈们的细心指导下，我渐渐入门，掌握了种菜的一些要领。

经过一段时间的忙碌，我家荒废快两年的菜地，又恢复了欣欣向荣的生机。菜地绿了，洒的菜籽冲出泥土，长出嫩叶，为苗地披上了浅浅的绿毯；种的白菜苗、莴笋苖坐了根，活得鲜嫩欲滴；胡豆种下去，在土里懒洋洋地伸出了芽苞。

一茬一茬的菜苗在接力生长。我家经年老去的土瓦房也渐渐有了烟火气，随着我每周定期回家的到访，房顶升起了炊烟，满屋回荡着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