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是个“醋坛子”

马俊

文 字：马 俊

相 片：马俊桃子



我老婆现在是我美篇的粉丝，我不知道她看到这个标题，会不会罚我打洗脚水，或者罚我做足底按摩，我还是决定不改这个标题，她敢叫我按脚，我就挠她脚心。（注：封控不能出门，所有相片都是我对着旧相片用手机照的，不是很清楚。）

——题记

爱情是可以选择的，想跟谁谈恋爱可以由自己决定。而婚姻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

就像我和毛毛恋爱了七年，却无缘结婚的礼堂。兜兜转转，我还是和桃子走进婚姻的圣殿。我感觉这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

说起来，我和桃子认识的时候，都还穿着开裆裤。桃子她爸和我爸是老乡、战友、同事加邻居，两家世交。（详见那一场烟花如梦（上））

我六岁时，她爸爸就用一根军用皮带哄我叫他“丈人老爹”，叫了五六年，直到被同学取笑。现在想来，那根腰带就是月老的红绳。如果之后我没有“移情别恋”，我俩就是“娃娃亲”。

桃子比我小一岁，矮一届，我一直是拿她当妹妹的。其实桃子打小就漂亮，从小学到大学，都有人叫她“瓷娃娃”。我对她不来电，大概是因为她打小给我留下的那些“不爽”的阴影。

小学的时候，我俩经常一块玩，我想教她下象棋，她要教我下跳棋；我想教她跳绳，她要教我跳皮筋；我想教她踢足球，她要教我踢毽子。最后，我想教的她一样没学会，反倒是我学会了下跳棋、跳皮筋、踢毽子。

她的花样还远不止于此，最让我头疼的是，我总是被她牵着鼻子走，而我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她想干什么。

这种感觉，使我在爱情萌动时，本能地绕开了她，罔顾了我和她爸爸关于“丈人老爹”的那个约定。然而，我虽然“叛逃”了七年，依然被命运的缰绳拽了回来。



那一年中秋，我带着烫伤、肺炎和失恋回到学校，大病一场。（详见那一年中秋，月是格外圆；那一年中秋，月是格外圆（下））出院后，我烧掉所有情书，过起了行尸走肉的日子。以至研究生论文出现失误，差点没毕业。

当时，我爸爸妈妈急坏了，赶忙帮我找对象，想借此把我从颓废中解脱出来，于是就“包办”了我和桃子的婚姻。

而我由于读了太多“从一而终”的爱情故事，诸如梁祝、白素贞许仙、孟姜女范喜良，七仙女董永之类，诸如罗密欧与朱丽叶，又诸如陈怀民与王璐璐，刑场上的婚礼等等。所以，我一直认为“爱只有一次”。

当时，我是一种心死的状态，搞不搞对象、和谁搞对象都无所谓。父母一提出来，我抱着不让父母为我劳神的心思，乖乖地答应了。

那时桃子毕业留校考研究生，连考两年没考取，正值她放暑假在家，我研究生毕业，也要过完暑假才去上班。那个假期，我俩听从父母安排，天天在一起。

之前她一门心思考研，还没谈过对象（很大一部分原因与我有关）。其实她内心还是庆幸我又回到她身边的，但是，她对我七年的“背叛”无法释怀，时不时吃我前任的“干醋”。

起初我们在一起一呆就是一整天，感觉每天的时间过得非常快，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10点。两家距离100多米，回家的时候，她送我，我送她，送来送去就到了半夜12点，我再把她送上楼，才独自回家。我也逐渐从失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重新感到爱情的美好。



我俩熟络之后，难免有些亲昵的举动，有时候她就像布娃娃一样乖巧，而有时候就会突然问我：“你和她在一起也是这样的吗？”她这一句话，瞬间就让我心中刚刚点燃的热情熄灭。

她善解人意的时候，能让我如沐春风，心旷神怡。而她无来由吃醋使小性子的时候，立即就能让我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我想她大概是因为没谈过恋爱，对亲昵举动不适应，所以，我就辛苦地忍着，以免触动她敏感的醋神经。

但事实不是这样，我不招惹她，她时不时地来撩我。羊送到虎口，哪有不吃的道理？而当你我刚想要大快朵颐的时候，她又兜头给我一盆冷水。“你俩在一起就是这样子的吗？”或者：“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她了？”又或者：“别碰我，你找她去！”那些日子，她就这样任性向我泼洒“干醋”，把我按在水深火热里摩擦。

我好像就是她捡来的别人的剩货，如同“鸡肋”般被她嫌而不弃。我七年的初恋，在她看来都是“出轨”，她把“不贞不洁”的标签贴在我头上。而她自己也因此莫名地就不开心起来。

偶尔，她还醋味十足地问我一些以前恋爱的细节，这是我最不想说的。我若不说，她就拿起一本书看，当我不存在。我们就这样各自看书，谁也不说话。

说实话，那时，我一颗死了心刚刚活过来，根本看不进去任何书，我捧着书不过是矫情的掩饰。

我常常手里端着书，眼睛看着她，发呆。说心里话，他看书的样子有一种天然的静美。不只是看书，她说话、微笑、撒娇，包括使小性子的样子都很好看，在这里我不想堆砌那些动人的词汇，毕竟每个人的审美都有自己的偏好，我只能说，她确实很迷人。我一边看她一边在内心默默祈祷，哪位管事的神仙，让她抬头看我一眼吧。

“你像神经病一样瞪着我干嘛？”

她头也不抬，边看书边嘲讽我。她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偏偏不理会，就这么居高临下的俯视嘲弄我的爱慕。

如果我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其他什么东西看很久，她说我也没什么，而我看的是她，还被她说成“神经病”。这就是她经常表现出来的症状——口是心非。特别是在面对我的时候，这个症状就尤为突出。

我没有办法，只能一次次的妥协，适度地向她交代一些恋爱的细节。那时候，我就像是一个嫌犯，在接受警察的讯问。我小心翼翼地掂量着词汇，把握着分寸感，生怕哪句话说错了、说过了。每每说到敏感处，我手心里总是捏着一把汗。

当着现任说自己与前任的恋爱经过，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体会，那是一种怎样的复杂心情。尤其是对着一个醋意十足的恋人。

那时，我面临两个选择，要么说出来，企望她的“宽恕”；要么不说，由着她发动“冷战”。无论哪一样，都不是我想要的。



幸亏，我是个编故事的高手，对汉语言文字的运用还有那么一点心得，又有和毛毛耳鬓厮磨了七年的经验，这才多次巧妙地避免了刚启航的恋情触礁。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而桃子给我的感受是，她的心是一座冰山，我看到的只是浮在水面上的那一小部分，水下的部分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尽管我如此小心，还是撞到了水下的冰山。

那一天，我们去厂里的小公园散步，由于是上班时间，公园里没人，微风习习，柳树成荫，我们依偎在湖边的长椅上，看湖中的鸳鸯成双对。

而她把整个身体的重心都依偎在我身上，触景生情我就想要吻她，那时候，我还没吻过她，我又是食知甘味的人。我一点点地把她揽进怀里，她闭着眼睛温顺得像洋娃娃。而就在我离她晶莹欲滴的嘴唇还有一寸距离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没有一丝陶醉的神色，她忽闪着长长的眼睫毛问我，你吻过她吗？

这是多么幼稚的问题，我知道她又在吃味了，无论我如何回答都不能令她满意。我只能不回答，她就那么盯着我的眼睛，让我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然后，她起身自己走了。

她明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明明知道我不好回答，明明知道我怎么回答都很尴尬，她偏偏问了，问完还要不开心。



我俩又回到了各自看书，谁也不说话的状态，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讨她欢心。骨子里我也是有些骄傲的，还是放不下来身段向她俯首称臣。另一个原因，我总觉得她吃前任的“醋”，属于无理取闹。后来我才想明白，她揪着我的初恋不放，其实也是和我一样中了那些个爱情故事的毒。

如果我脸皮厚一点，来个强吻什么的，说不定她早就投怀送抱了，这一页也早就翻篇了。可是，我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硬要装绅士，一付我尊重你、不会强求的样子。于是，错过了最佳的和好契机。

眼看假期就要结束了，我俩还处于“冷战”状态。她逐渐地把我完全当成了空气，这种沉闷的氛围，让我呆不下去，只好告辞回家。

某天，厂电影院上映《胭脂扣》，这个电影当时炒得挺火，我买了两张票，又到公园采了一束格桑花，去邀她一起看晚场电影。我把花递给她的时候，她仍然一付不冷不热的样子，随手把花放在桌上，继续看书。

我感觉自己再也撑不住了，应该和她做个了断。于是，我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到：“你知道我爱上了你，你爱不爱我给个痛快，晚上你来看电影咱们就继续，不来我就断了对你的念想。这是最后的通牒。”然后，夹着一张电影票塞到她手里。

在这里，我不想描述那天晚上我怎样地提前半小时到，电影散场后又怎样徘徊了半小时才回家的经过，这是一个很疼的伤口。



我回家躺在床上，一直回想，最后通牒是不是草率了，我就像一个输了棋的棋手，反复的复盘走过的每一步，却都找不出我究竟错在哪里、输在何处，最后归结为，她太爱吃醋，我又想要死心了。

下午四五点钟，她弟弟忽然到我家，给我送来一封信，我打开一看，她写的。

信上说，如果你在十天前给我送花，我会把初吻当做礼物回赠给你。如果五天前你请我看电影，我会迟到半小时，作为你嘴硬的惩罚，可惜你昨天才想到，所以，我让你尝尝等待的焦虑和失望的滋味。事实上，是我等你作出反应的时间更长，我的痛苦焦虑更多，作为恋人，给你最后的机会，随信附上今晚的电影票，你不许不来，这是最后的通牒。

看完之后，我心潮翻涌，仰天长叹，这女人，到底是个怎样捉摸不透、精灵古怪的生物，才如此不可理喻而又充满了灵性和浪漫色彩。这是想玩死我的节奏啊！不过我无法拒绝。

那场电影，我俩都被感动了，她一直哭，一直哭。反复说，你今后要好好爱我，不许再离开我。（她的这个再用的毫无道理。）



假期结束前的最后一个下午，我俩都有点依依不舍，腻歪在一起，我又想吻她，又怕出什么幺蛾子。我只好努力地克制着她樱桃小嘴晶莹欲滴的诱惑。

那段时间，我能感觉到，每当我们亲昵的时候，她潜意识里就会出现我和毛毛的画面，她就会突然不开心起来。

她也能感觉到我的心中所想，忽然促狭地说，“你去刷个牙。”我莫名其妙，还是照做了。然后，我意外地获得了她的初吻。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想要吻她，都必须先刷牙。她是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她很在意我是否“干净”，同时也是提醒我，她一直很能“吃醋”。她在这个问题上，有着不可理喻的“洁癖”。

婚后三十五年来，我一直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地避开那些可能引发“吃醋”的一切可能性，不给她吃醋的机会。但她总是怕我忘记她会吃醋，时不时地借题发挥，散发出来一些憋了很久的酸味。

有一个吃醋的老婆，生活就多了一种调味剂，它是幸福的滋味，也是头疼的滋味。让我痛并快乐着。

作为老公，我清醒地知道，“吃醋”是极致的真爱和深爱，如果，哪天她不吃了，那才是我真正的悲剧。

感谢命运赐予我一个“醋坛子”，我必须全力呵护她永葆醋意，醋劲不减当年。



注：本文前传

那一场烟花如梦（上）

那一场烟花如梦（下）

那一年中秋，月是格外圆

那一年中秋，月是格外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