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号里人又聚集起闲谈了，也许因为李定刚被打了，高东便讲起此类事情了：“武汉值班的更残，不管什么人初进站，都得挨一顿打。妈的三四个围住打了。若平时说话听不懂，便一巴掌打来，骂道：‘肏你娘的你听懂听不懂？’哎呀，那些骂人可真会用词；‘把你的鸡巴插进你妈的胯里去了？’”有人问：“挨打的人敢不敢反抗？”高东说：“反抗往死里揍了。一次干活去担土，每人挑一担，挑起也得挑，挑不起也得挑。若敢说挑不到便就挨打，‘肏你妈的，吃和人家一样吃，怎么挑就挑不起？’有一个走得慢，大组长劈头就打，那人放下土担，操起扁担去打大组长，结果三四个值班的围拢过来，将那人按倒在地，大组长凑准那人脸上用脚乱踢，踢得那人鼻子口里全流血，鼻梁也歪在一边，上嘴唇也裂开了，牙齿都掉了，眼看就要死了。”有人问：“万一死了怎么办？”“打上声招呼叫家里来领尸来，倘没人来领，就丢在臭壕里叫狗吃去……”</p> <p class="ql-block">高东的话，句句刺激着李定的心，如果这样真是惨无人道呀。在炎黄玄孙的范畴内，所有华夏儿女都应有相同的地位，为什么外流人就如此被蹂躏？就算他们有罪，政府单位为什么不摸清致罪的原因，却用此禽兽也不敢用的方法呢？看来人世间的污秽还不少呀。李定呀李定，难道你忍心看这世间的污秽泛滥吗？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有些人在善良人的身体上施行兽欲般淫威吗？看来这种现象也不是一处两处，恐怕全国皆差不多吧，要改变恐怕要取消这种单位。</p> <p class="ql-block">喧闹的号子渐渐开始平静，人们大多休息了，号子里只留下高低不同的鼾息声。李定怎么也睡不着了。一幕幕往事涌上心来：自己真是命苦呀，听说出生的时候，正遇“大跃进”促成的灾难和自然灾害岁月，家里生活实在困难，父母曾用地骨叶和玉米芯子充饥，使自己小时候发育不良，经常有病，曾记得当时公社医院里的医生也把他认下了，说：“这个娃娃经常到医院。”更是五六岁时，一场疾病几乎送了小命，要不是母亲怀一线希望，要求父亲送到米脂医院，如今这个世界早没有李定了。因此李定从懂事起，就觉得是国家使自己获得了第二次生命，决心好好学习报答国家。然而家庭的不幸接踵而来。于是父亲去世了，自己失学了，更使自己不敢相信的是，为了学习，现在连家也丢了。这天公怎么如此对待李定？难道把困难和不幸都降临在李定身上，让他经受吗？知识呀知识，你就这样回报李定吗？既然他爱你，你为什么用这种方法拒绝呢？</p> <p class="ql-block">李定觉得困，便试翻身。几处猛烈的疼痛使身子震动，使他不得不想到被打的事上来：这次挨打能怪谁呢？怪只怪自己一时贪心，去找什么民政局，闪得不仅误了漫游路程，破坏了自己当初的计划，还使自己连起码的看书、写日记也不能正常进行，这，这真是想不到呀，一天不足八两不足的粗粮救命饭，却要经受囚犯类似的待遇，这难道是应该经受的吗？李定呀李定，你哪一辈子积下了罪孽，挨到用棒子惩罚呢？难道不这样你就不知道挨打的滋味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