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词话卷上 手定稿 (39 —41）

太阳岛诗社

39.姜夔写景

虽格韵高绝，然而终隔一层

【原文】

白石写景之作，如“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 “高树晚蝉，说西风消息” ①，虽格韵高绝，然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梅溪、梦窗诸家写景之病，皆在一“隔”字。北宋风流，渡江遂绝。抑真有运会存乎其间耶？

【注释】
①“高树”二句：出自南宋词人姜夔《惜红衣》：“簟枕邀凉，琴书换日，睡馀无力。细洒冰泉，并刀破甘碧。墙头唤酒，谁问讯城南诗客。岑寂。高柳晚蝉，说西风消息。虹梁水陌，鱼浪吹香，红衣半狼籍。维舟试望故国。眇天北。可惜渚边沙外，不共美人游历。问甚时同赋，三十六陂秋色。”

【译文】
姜夔写景的作品，如“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数峰清苦，商略黄昏雨”，“高树晚蝉，说西风消息”，虽然格调韵味高到极点，但是如同雾中看花，毕竟隔了一层。史达祖、吴文英等人写景的不足，都在一个“隔”字。北宋词人的风韵，宋南渡立国以后于是绝迹。也许是真的有时运机会存在中间吗？

【引用诗词】

扬州慢

［宋］姜夔

淮左①名都，
竹西②佳处，
解鞍少驻初程。
过春风十里③，
尽荠麦青青。
自胡马窥江④去后，
废池乔木，
犹厌言兵。
渐黄昏，
清角吹寒，
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⑤，
算而今、重到须惊。
纵豆蔻词工，
青楼梦⑥好，
难赋深情。
二十四桥⑦仍在，
波心荡、冷月无声。
念桥边红药⑧，
年年知为谁生？”

【注释】
　　①淮左：宋在苏北和江淮设淮南东路和淮南西路，淮南东路又称淮左。
　　②竹西：扬州城东一亭名，景色清幽。
　　③春风十里：借指昔日扬州的最繁华处。
　　④胡马窥江：1129年和1161年，金兵两次南下，扬州都遭惨 重破坏。这首词作于1176年。
　　⑤杜郎：杜牧。俊赏：风流才俊。
⑥青楼梦：杜牧《遗怀》，“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⑦二十四桥：在扬州西郊，传说有二十四美人吹箫于此。
　　⑧红药：芍药花

【译文】
扬州自古是著名的都市，
这里有著名游览胜地竹西亭，
初到扬州我解鞍下马作稍作停留。
当年那春风十里繁华街道，
如今已长满了青青荠麦，一片荒凉。
自金兵侵犯长江流域以后，
连荒废的池苑和古老的大树，
都厌恶再提起那场可恶的战争。
临近黄昏，
凄清的号角声响起，
回荡在这座凄凉残破的空城。

杜牧虽然是风流才俊，
料想今天，
重来此地一定吃惊。
纵使有豆蔻芳华的精工词采，
纵有歌咏青楼一梦绝妙才能，
也难抒写此刻深沉悲怆感情。
二十四桥仍然还在，
桥下江中的波浪浩荡，
凄冷的月色，处处寂静无声。
想那桥边红色的芍药花年年花叶繁荣，
可它们是为谁生长为谁开放呢？

点绛唇

［宋］姜夔

丁未冬①过吴松作。

燕雁无心，

太湖西畔随云去。

数峰清苦②，

商略③黄昏雨。

第四桥④边，

拟共天随⑤往。

今何许⑥?

凭栏怀古，

残柳参差舞。

【注释】

①丁未：即南宋淳熙十四年（1187年）。吴松：一作“吴淞”，即今苏州市吴江区。

②清苦：形容山荒凉。
③商略：商量，酝酿，准备。
④第四桥：指吴江城外之甘泉桥。
⑤天随：晚唐文学家陆龟蒙，自号天随子。
⑥何许：何处，何时。

【译文】
北方的鸿雁悠然自在，
从太湖西畔随着白云飘浮。
几座孤峰萧瑟愁苦，
好像在商量黄昏是否下雨。

我真想在第四桥边，
跟随天随子一起隐居。
可他如今在何处？
我独倚栏杆缅怀千古，
只见衰柳参差风中飞舞。

40. 隔与不隔的界定

【原文】

问“隔”与“不隔”之别，曰：陶、谢①之诗不隔，延年②则稍隔矣；东坡之诗不隔，山谷③则稍隔矣。“池塘生春草”“空梁落燕泥”等二句，妙处唯在不隔。词亦如是。即以一人一词论，如欧阳公《少年游》咏春草上半阕云：“阑干十二独凭春，晴碧远连云。千里万里，二月三月，行色苦愁人。”语语都在目前，便是不隔。至云“谢家池上，江淹浦畔”则隔矣。白石《翠楼吟》“此地宜有词仙，拥素云黄鹤，与君游戏。玉梯凝望久，叹芳草、萋萋千里”，便是不隔。至“酒祓清愁，花消英气”，则隔矣。然南宋词虽不隔处，比之前人，自有浅深厚薄之别。

【注释】
①陶、谢：陶指陶渊明（352或365—427），又名潜，字元亮，世称靖节先生，浔阳柴桑人，东晋末至南朝宋初期伟大的诗人、辞赋家。谢指谢灵运（385年～433年），名公义，字灵运，小名客儿。南北朝时期杰出的诗人、文学家。
②延年：即南朝宋文学家颜延之（384—456），字延年。祖籍琅邪临沂（今山东临沂)。少孤贫，陋室读书，无所不览，文章冠绝当时，与谢灵运齐名，世称“颜谢”。

③山谷：即黄庭坚，字鲁直，号山谷道人，又号涪翁，洪州分宁（今江西省修水)人。“北宋四大诗人”之一，著有词集《山谷琴趣外篇》等。

【译文】
有人问“隔”与“不隔”的区别，我回答说：“陶渊明、谢灵运的诗是不隔，颜延年的诗就稍微有些隔了。苏轼的诗不隔，黄庭坚的诗就稍微有些隔了。‘池塘生春草’、‘空梁落燕泥’等二句，妙处就在于不隔。词也是这样的。就拿一人一首词来说，像欧阳修《少年游•咏春草》上半阕说‘阑干十二独凭春，晴碧远连云。千里万里，二月三月，行色苦愁人’，句句所呈现的都如同发生在眼前，这是不隔的；到了说‘谢家池上，江淹浦畔’，就隔了一层。姜夔《翠楼吟》有言：‘此地宜有词仙，拥素云黄鹤，与君游戏。玉梯凝望久，叹芳草、萋萋千里’，这是不隔的；到了‘酒祓清愁，花消英气’，就隔了一层。然而南宋词中即使有不隔的地方，比起前人来，仍然有浅深、厚薄的区别。”

登池上楼

［南宋朝］谢灵运

潜虬①媚幽姿，飞鸿②响远音。

薄霄愧云浮③，栖川④怍渊沉。

进德智所拙⑤，退耕力不任⑥。

徇禄反穷海⑦，卧疴对空林⑧。

衾枕昧节候⑨，褰开暂窥临⑩。

倾耳聆波澜，举目眺岖嵌⑪。

初景革绪风⑫，新阳改故阴⑬。

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祁祁⑭伤豳歌，萋萋感楚吟⑮。

索居易永久⑯，离群难处心⑰

持操岂独占，无闷⑱征在今。

【注释】

①.潜虬（qiú）：潜龙。虬：传说中有两角的小龙。媚：喜爱，此有自我怜惜之意。幽姿：潜隐的姿态。这里喻隐士。

②飞鸿：能高飞的雁、鸿鹄等大鸟。远音：鸿飞得高，所以鸣声可以传得很远。此喻有所作为的人。

③.薄霄：迫近云霄。薄，迫近。云浮：指高飞的鸿。

④.栖川：栖息水中。怍（zuò），惭愧。渊沈：指深潜水中的虬龙。：沈：一作“沉” [2] 。

⑤.进德：增进德业。《周易•乾卦•文言》：“君子进德修业。欲及时也。”智所拙：智力不及。拙，指不善逢迎。

⑥退耕：退隐躬耕。力不任：体力不能胜任。

⑦.狥（xún）禄：追求俸禄。狥，谋求。反，同“返”。穷海，边远荒僻的滨海地区，指永嘉。

⑧卧疴（kē）：卧病。空林：因秋冬季节树叶落尽，故称空林。 [3]

⑨.衾（qīn）：被子。昧节候：不明季节变化。

⑩褰（qiān）开：拉开，指拉开窗帘。窥临：临窗眺望。

⑪岖嵚（qūqīn）：山岭高耸险峻的样子。

⑫初景：初春的日光。景：同“影”。革：清除。绪风：冬日残余的寒风。

⑬新阳：指春。故阴：指冬天。

⑭祁祁：众多

⑮“萋萋”句：指《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萋萋：草茂盛的样子。这二句写诗人由眼前春色而触发的离家伤春的情怀。

⑯.索居：离群独居。易永久：容易觉得时间长久。

⑰难处心：难以安心做到。

⑱“无闷”句：用《周易•乾卦•文言》句。“遁世无闷。”征：验证。

【译文】

沉潜的龙，姿态是多么的幽闲多么的美妙啊！

高飞的鸿鸟，声音是多么的响亮多么的传远啊！

惭愧不能像飞鸿那样飞上云霄以避祸，

也无法像深潜水中的虬龙，隐退沉潜于川谷。

我仕进修德，却智慧拙劣；

我退隐耕田，却又力量无法胜任。

为了追求俸禄，我来到这偏远的海边做官，

兼又卧病在床，面对著光秃秃的树林。

（每天）蒙著被子，睡著枕头，浑不知季节气候的变化。

偶然间揭开窗帷，暂且登楼眺望。

倾耳细听有那流水波动的声音，

举目眺望有那巍峨高峻的山岭。

初春的阳光已经代替了残余的冬风，

新来的阳气也更替了去冬的阴冷。

（不知不觉）池塘边已经长满了春草，

园中柳条上的鸣禽也变了种类、换了声音。

想起《出车》这首豳诗，真使我伤悲，

想到《春草生兮萋萋》这首楚歌，更是让我感慨。

唉！独居的生活真容易让人觉得时间难捱、特别长久，

而离开群体的处境也真是让人难以安心。

坚持节操哪里仅仅是古人才做得到呢？

所谓的“遯世无闷”今天在我的身上已经验证、实践了。

昔昔盐①

［隋］薛道衡

垂柳覆金堤②，蘼芜③叶复齐。

水溢芙蓉沼，花飞桃李蹊④。

采桑秦氏女⑤，织锦窦家妻⑥。

关山别荡子，风月守空闺。

恒敛千金笑，长垂双玉⑦啼。

盘龙⑧随镜隐，彩凤⑨逐帷低。

飞魂同夜鹊⑩，倦寝忆晨鸡。

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

前年过代北⑪，今岁往辽西⑫。

一去无消息，那能惜马蹄⑬。

【注释】
①昔昔盐：隋唐乐府题名。明代杨慎认为就是梁代乐府《夜夜曲》。昔昔，夜夜的意思。盐，即艳，曲的别名。
②金堤：即堤岸。堤之土黄而坚固，故用“金”修饰。
③蘼芜：香草名，其叶风干后可做香料。复：又。
④桃李蹊（xī）：桃李树下的路。
⑤秦氏女：指汉乐府诗《陌上桑》秦罗敷。
⑥窦家妻：指前秦苻坚时秦州刺史窦滔之妻苏蕙。窦滔被放逐，苏蕙非常思念，于是织锦为回文诗寄赠。
⑦双玉：指双目流泪。
⑧盘龙：铜镜背面所刻的龙纹。随镜隐：
⑨彩凤：锦帐上的花纹是凤形。
⑩ “飞魂”句：意谓夜里睡不着，就像夜鹊见月惊起而神魂不定。飞魂，一作“惊魂”。同夜鹊，形容像夜鹊那样神魂不定。
⑪代北：山西北部。
⑫辽西：辽宁西部，与代北均代指边疆。
⑬惜马蹄：爱惜马蹄，怨丈夫不回来。东汉苏伯玉妻《盘中诗》：“家居长安身在蜀，何惜马蹄归不数。”


【译文】
丝丝垂柳低垂，覆盖在金黄色的堤岸上；
又是浓浓夏日，蘼芜的叶子变得异常繁茂浓密。
在荷叶的映衬下碧绿的池塘水溢出池塘外，
随风飘落的桃李的花瓣，撒满树下的路。
思妇长得像采桑的秦罗敷一样美貌，
对丈夫的思念情怀像织锦的窦家妻那样真切。
丈夫已去关山之外，
她在风月之夜只能独守空闺，忍受寂寞。
长期收敛值千金的笑容，
相思使她经常整日流泪。
无心打扮，将背面刻有龙纹的铜镜藏在匣中；
懒得整理房间，凤形花纹的帷帐长垂。
因思念丈夫神魂不定，夜里像夜鹊见月惊起而神魂不定，
像晨鸡那样早起不睡。
昏暗的窗户上到处悬着一张一张的蜘蛛网；
空废的屋梁上剥落着一块一块的燕巢泥。
丈夫征戍行踪不定，前年还在代州北部，
而今又到了辽水西边。
一去便再无消息，
何时才能听他归来的马蹄声？

翠楼吟

［宋］姜夔

月冷龙沙①，

尘清虎落②，

今年汉酺③初赐。

新翻胡部曲④，

听毡幕⑤元戎歌吹。

层楼高峙。

看槛曲萦红，

檐牙飞翠。

人姝丽⑥。

粉香吹下，

夜寒风细。

此地宜有词仙，

拥素云⑦黄鹤，

与君游戏。

玉梯⑧凝望久，

叹芳草、萋萋千里。

天涯情味。

仗酒祓⑨清愁，

花消英气。

西山外。

晚来还卷，

一帘秋霁。

【注释】
①龙沙：后世泛指塞外之地为龙沙。
②虎落：遮护城堡或营寨的竹篱。
③酺（pú）：合聚饮食。
④胡部曲：一种以琵琶为主的音乐。此处泛指北方音乐。
⑤毡幕：指用毛毡制作的帐篷。
⑥人姝丽：容貌美丽指漂亮的人。
⑦素云：指白云楼。
⑧玉梯：指玉楼。
⑨祓（fú）：消除。

【译文】
清冷的月光映照边塞的风沙，
城堡四周的竹篱一片寂静。
今年朝廷开始赏赐尘民饮酒欢聚。
弹奏起塞北新曲，
听到元帅的军帐歌声清越。
安远楼耸立入雲霄，
看它那红色栏杆萦绕楼檐，
飞展一片翠碧。
那位佳人美丽动人，
身上飘散一股幽香，
寒夜里风儿轻轻地吹。

此时此地该有潇洒的词友，像仙人一样，
同登楼观蟾的朋友尽兴游戏。
我一人登上高楼久久地凝神望远，
却只见芳草萋萋，绵绵不尽。
飘泊天涯的游子，
心中的孤苦有何人知道，只好借酒消愁，
借着赏花忘记豪情。
此刻西山之外，
黄昏时又卷起，
一帘秋雨过後的晴丽。

41.写情、写景之不隔

【原文】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写情如此，方为不隔。“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写景如此，方为不隔。

【译文】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写情能像这样，才是不隔；“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写景能像这样，才是不隔。

古诗十九首之十五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①。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②。

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③。

仙人王子乔④，难可与等期。

【注释】

①千岁忧：指很深的忧虑。

②来兹：就是“来年”。

③嗤：讥笑，嘲笑，此处指轻蔑的笑。

④王子乔：古代传说是周灵王太子，好吹笙，后被浮丘公接到嵩山，成仙而去。

【译文】
人生在世只有短短几十年，
却常常怀有无限的忧虑苦愁。
总是埋怨白昼太短而黑夜漫长，
那么何不拿着烛火夜晚游乐呢？
人生应当及时行乐才对啊！
时不我与又怎可等到来年。
愚笨的人锱铢必较吝啬守财，
死时两手空空被后人嗤笑。
像仙人王子乔那样修炼得道成仙，
恐怕难以再等到吧！

古诗十九首之第十三

驱车上东门①，遥望郭北墓②。

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

下有陈死人③，杳杳即长暮④。

潜寐⑤黄泉下，千载永不寤⑥。

浩浩阴阳移⑦，年命⑧如朝露。

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

万岁更相送，圣贤莫能度。

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

不如饮美酒，被服⑨纨与素。

[注释]
①上东门：洛阳城东面三门最北头的门。
②郭北墓：洛阳城北的北邙山上，东汉王侯卿相多葬于此。
③陈死人：久死的人。陈：久。
④杳杳：幽暗貌。即：就，犹言“身临”。长暮：长夜。这句是说，人死后葬入坟墓，就如同永远处在黑夜里。
⑤潜寐：深眠。
⑥寤（wù）：醒。
⑦阴阳：古人以春夏为阳，秋冬为阴。这句是说岁月的推移，就像江河一样浩浩东流，无穷无尽。
⑧年命：犹言“寿命”。
⑨被：同“披”，穿戴。被服：穿着。


[译文]
驱车出了上东门，
远远看见邙山墓地。
墓地的白杨树，万叶翻动发出萧萧的声响，
松柏树长满墓路的两边。
陵墓的下面，是早已死去的先人，
人死去就像堕入漫漫长夜。
寄身于永恒的黑暗中，沉睡于黄泉之下，
千年万年，再也无法醒来。
春夏秋冬，流转无穷，
而人生却像早晨的露水，太阳一晒就消失了。
人生像暂住的旅客，来去匆匆。
寿命，并不像金子石头那样坚牢。
岁去年来，千年万年，往复不已；
即便是圣贤也无法超越，
神仙是不死的，然而服药求神仙，
又常常被药毒死贻误此生。
还不如喝点好酒，
穿些好衣服，享受眼前快活。

敕勒歌

敕勒川①，阴山②下。

天似穹庐③，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④牛羊。"

[注释]
①敕勒：古代民族名，为匈奴后裔。川：平原。敕勒川：敕勒民族居住处，在阴山南部山脚下。
②阴山：今内蒙古大青山。
③穹庐：用毡布搭成的帐篷，游牧民族所居的圆顶帐幕，即蒙古包。
④见（xiàn）：同“现”，呈现，显露。


[译文]
敕勒川的平原上，
高峻的阴山下，
天像一顶宽大无比的蒙古包，
笼罩着四面八方辽阔的原野。
青天苍苍，大地茫茫，
风儿吹过，牧草低伏，顿时显现出成群成群的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