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文雀

灯火阑珊

<p class="ql-block">人的一生中谁没遭遇过几只鸟。</p><p class="ql-block">如果有人说自己确实没有,我是不信的。但要说自己确实没养过,我还是相信的。见过鸟,未必就养过鸟。</p><p class="ql-block">大凡喜欢养鸟的人,是这两种人:孩童和老人。孩童养鸟是渴望自由和飞翔,老人养鸟,这我就不知道了。猜测一下,孤寂,追忆,与生命相映成趣……或许都有,或许都没有。</p><p class="ql-block">有些事就这样,我们做了,却说不出什么原由。比如你要我说出小时候养鸟的原因,我也说不出个三四五六来。只记得小时每次捉小鸟回来,就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它们身上,白天满山野的给它们捉蚂蚱,夜间起床撒尿时也要去看上几眼。仔细数来,小时养过麻雀,哑兰子(云雀)、金翅子,滴滴水子等几种鸟。可无论怎么细心耐心地饲养,结果却是一样的,都没养大。如此如此,到后来就不敢再养了。想想每一次的养鸟是多么可怕的事呀。每一次养鸟的过程都重演如昨,甚至每一个细节都无休止地重演下去。每一次养鸟的过程无论多么快乐,高兴,美丽,崇高,但有一个可恶,恐惧的结果等着你。死亡。无论你怎样努力,你都逃不过这个预设的结果。重复地做一件事是人生中最可怕的事。不知什么时候,我拒绝养鸟了。实在不忍心一个个嗷嗷待哺的小生命经我手递达到上帝那里。每一次的重演如昨,触目惊心。</p><p class="ql-block">我一直确认:一个人说自己没养过鸟是可信的,但一个人说自己没遭遇过鸟,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信的。</p><p class="ql-block">但从昨晚开始,如果有人说自己确实没遭遇过鸟,我相信了。</p><p class="ql-block">前几天,我就对自己说,我要玩命的玩,玩个天昏地暗,把自己置于死地而后生。</p><p class="ql-block">我一直诊断自己死了。春节到这,从没来过写作的激情和灵感,感觉自己变成了行尸走肉,孤魂野鬼。于是,一个人,逮住一个水库,凌晨出发,半夜归来,白天看水生风起,夜间听夜鸟哭啼,鬼哭狼嚎。经历了两天,感觉自己浮着的那颗心终于安静了,安定了。昨天,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准备写几首诗,但还是不甘心,就对自己说,先看个恐怖片放松一下吧。第一个看了《冰冷热带鱼》,日本的,整个变态狂,不就是活着就是痛么,没必要用血淋淋的臭恶血腥的场景来诉说。我狠狠地骂了它几句。老婆说,活该,日本的你也看。仔细想来真是,自己很少看日本的片子,除了这部还看过《罗生门》。也是一群变态的人,吵吵闹闹的狼嚎鬼舞,为自己的利益而编织谎言。</p><p class="ql-block">好不容易寻回的安静,被这个变态的电影弄得乱七八糟的。只好决定晚饭后再找一个看看,晚饭后,急急赶来,终于找到了《文雀》。我一直很喜欢任达华的片子。我曾对二哥说,你有点像任达华,特别是那色色的眼神。很长时间前曾在央视六看过他的《岁月神偷》,看得我热泪盈眶。这小子,真不是好东西。哈哈,常弄得我开心又流泪。由《岁月神偷》到《文雀》,任达华从一个被偷者到小偷,把一个个底层人的生活演绎的诗意傲然。</p><p class="ql-block">文雀,一种鸟的名字,我总以为我从未遇到过。</p><p class="ql-block">可看了这个电影后,有人说自己确实没遭遇过鸟,我相信了。当然我说的鸟只代表文雀,并坚信那些养过文雀的人也未必遭遇到过它。仔细想来,我却经常遭遇过文雀。文雀:一种羽毛漂亮的鸟,与麻雀同类,它易与人类亲近,于是江湖术士就测练他们占卜,让它利用嘴“挦”出一张纸卦,以定吉凶。文雀这个动作,与小偷从别人口袋“挦”银纸很接近,于是小偷就被雅称为“文雀”。</p><p class="ql-block">第一次遭遇文雀是在2008年的11月的某一天。我一向记性不好。今天之所以想起这次遭遇文雀的日子,是因为发生这件事时我正在老家盖房子。局里的领导哥们派我到滨州参加一个统计工作会,并自带笔记本电脑。我不细说这项工作的复杂性和重要性了。局里的领导哥们交给我时说,给你三天时间学会,此事关系到我市在省里的名次,弄不好局长会挨市长的批的。我一听就马上推辞,我胸无大志,不要干出伟大的事业来。说让那些干这个事干了五六年的区里的任何一个哥们去都比我这个新手强。结果得到的是这么一句话说:有能干得了的话,我还找你么。</p><p class="ql-block">就这样,我们找了个宾馆边干边学了三天三夜。每夜都工作到12点,即使家离宾馆500米也不准回家睡觉,为此他还专门替我向老婆请的假。当然他也没回家,虽然他的家离宾官只有一条马路的宽度。就这样,第三天的凌晨五点,他开着一个破五菱面包车拉着我和区里一起干这项工作的7个人去少林寺。在去的路上,还让我坐在副驾驶上帮他看路。陪着他说话,并在需要时给他递烟,点烟,拿矿泉水,给他打开,等他喝完后再拧死。所有的这些我都是在梦中完成的。就这样,来回900公里的路程,我一边做着梦,一边和他聊天,据不完全统计,不到一分钟就做一个梦。回来时在济宁的服务中心休息,同去的一个兄弟说我如果日本鬼子再来了我肯定做个很称职的汉奸,他边说还边模仿我的痛苦的形态,头像鸡啄米,脸也像打楞了的鸡。即使这般残酷,也没能如愿到的少林寺。快到开封的时候,车突然时不时的颤抖一下,好像也进入了梦境,脑袋好像和我一样困得短路了。在开封的服务区的汽修服务站找个师傅看了一下,他看了看说没事。我们却不敢走,打电话问本市的修车的朋友,问我们在路上加油了没。我告诉他在焦作加的油。他说油的事。河南人。我这是第一次领略到他们的风采。</p><p class="ql-block">就这样,少林寺没去成,从开封的出口下车,加了97#的汽油中和了一下油质。在开封玩了两天。回来后,过了几天就去滨州参加省里这次年度统计工作会。说是开会,其实是去干活,这就是要叫带笔记本的原因。局里科室的笔记本不好用,用两小时就重启。便要我带我单位的笔记本去,起初我单位的领导不愿意,后来又同意了。拿的时候,用笔记本的人非要把里面的东西复制出来。我就在等。结果等了一个小时也没复制成功,最后只好作罢。也是个破电脑。我带着这破笔记本到了长途汽车站时已经下午4点多了。</p><p class="ql-block">买票。上车。等车。</p><p class="ql-block">在等车的十几分钟内,上来一乘客:胖虎的有点圆的四方脸,不到一米七的个子,四十五岁左右的满身酒气的中年男子。上来后就坐在和我对面的座位上。他上来后就摆弄车座位上那个能转动的扶手,弄上来弄下去。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在座位上安静地想自己能否完成这项重任。过了一会,他突然站起来,把身子弯到我的座位上,摆弄起我的作为扶手来,嘴里还说怎么弄不起来。我实在懒得搭理这个满身酒气的家伙,就对他说,起不来就起不来,你管它干啥。我这一说他回到了座位上。可过了几分钟,他又站起来把身子弯到我的座位上,摆弄起我的座位扶手来。我就转身制止他这无趣的行为。这样的交锋接连重复了几次,他终于安静下来。这时有个顾客上车,我拿起我放在里面座位上的黑色电脑包,发现怎么变轻了。打开一看,书包里面的笔记本没了。我马上想起那个满身酒气的人,可这时已不见他的踪影。我下车,报案,到附近派出所备案,回车站时已接近五点。我连忙给局的领导打电话问笔记本丢了怎么办,他说还能干活么,我说盛数据的U盘还在我口袋里,他说那就好,你回来我就和xxx(我单位领导的名字)说笔记本我让你扔到水沟里了。就这样,我赶到滨州参加会议时他们已经快开完欢迎宴了。我也不好意思说我来晚的原因,坐下喝了几瓶啤酒算是压了压惊。幸好这次同一个房间的是威海的一个英俊的小伙子。省里要他和另外地区的几个负责这次统计工作。我便用他的笔记本电脑完成了这次任务,在工作中,还得到了极大的表扬:一是错误最少,二是第一次干没想到还能干得这么好,是个极端聪明的人。呵呵,我听了哭笑不得,这么聪明的人咋就遭遇了文雀。回来后,局的领导给我压惊。年底局里弄了个专项,给我单位买了80多台台式电脑和六台笔记本电脑。就这样,我的第一次遭遇文雀平静而有趣,以至有的朋友开玩笑,说我是不是把这破笔记本送给了那个情人当作了礼物。</p><p class="ql-block">众劫回归。我不知道尼采会怎样想我的第二次与文雀的遭遇。反正我觉得好笑,并对这只文雀心怀敬佩。我会想起葛优在《天下无贼》片中的那句话:最烦你们这些打劫的了,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 。我很幸运,遭遇的都是文雀,而不是军舰鸟和贼鸥那些没技术含量的打劫的。当我下车拿着老婆的身份证时,上次遭遇笔记本电脑被偷的情节重演如昨。众劫回归,有时并不感到恐惧和可怕。</p><p class="ql-block">周末,二哥邀去喝酒,说来了几个外地的诗人。记不清什么时候了,2011年春天的某一天吧。为了陪远方的诗友喝酒,我决定放下车子,坐公交。我穿着西服,坐在靠窗的一个座位上。过了几站,上来一乘客:胖虎的有点圆的四方脸,不到一米七的个子,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我觉得有点面熟,使劲地瞅了几眼。那人坐下来,却不敢转过脸看我。我继续仔细打量,发现他穿着运动鞋,我心中闪过一念,这人可能是贼,据说公交上的贼都穿着运动鞋。我便不再去搭理他,抱着膀子看窗外春天里的景象。车到中心医院,那人下了。我放下抱着的双臂,左手搭在闲下来的车座位上,摸到一个身份证。谁丢的。我拿到眼前细看,怎么是我老婆的身份证。我连忙把手伸进西服里面的左上口袋里,手指头从口袋里面跑了出来。口袋被割了。这个贼不错。还记得把身份证给我留下。也许是他第二次偷我,觉得过意不去。下车到我二哥的办公室,看他办公室里放有针线,我一边缝着上衣口袋,一边和二哥说破财免灾。二哥说,开车的话也许会遇到比这更严重的事。</p><p class="ql-block">中午喝酒,喝了很多,但没醉,和宁武一块回来时还一起步行走到我村,给爱心联盟找了几个家庭有困难的老人。爱心联盟有两袋面粉和两袋大米送不出去了,找我帮忙找人。回城时和宁武沿着我村子边的河滩一起走到12路车的站点,这下我不怕遇到文雀了,因为我已身无分文。回到家和老婆说起这次遭遇文雀的经历,老婆居然也觉得很好玩,并说,幸好这次你装的钱少,只有800。我的口袋里大多时候装两三千。</p><p class="ql-block">虾有虾道,蟹有蟹路。大盗无形,大骗亦无形。万物众生,赖以生存的方式不尽相同,但殊路同归,都是为了在死亡的路上生活的更好些。心怀一颗爱天下万物的心,你会感到人生中所有的事物的存在都有意义,所有的经历都是生命历程中不可多得的一笔财富。不管是所谓的好还是所谓的坏。现在想来,我每次遭遇文雀后的淡然和淡定,也是为了在死亡的路上让自己生活的更好些。</p><p class="ql-block">岁月神偷。比起我两次遭遇到的那只文雀和任达华《文雀》片中的那些文雀,我更敬畏岁月这只文雀。</p><p class="ql-block">岁月神偷。岁月偷掉了我们的黑发,却也给了我们一头白发。把我们很多悲惨的遭遇变成了有趣的回忆,让我们的生命在沧桑中越加丰满而快乐,安定而淡然。像一次次的情人相遇。</p><p class="ql-block">文★周光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