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无情却有情（2）

九口生

说起当年在部队跟女兵接触的事，其实特别简单。你别看当兵三年，其实，若尘见到诗扬，也就六次半。 前面说过一次，再说说半次吧。 有天团里放电影，散场后，若尘依然精神抖擞，毫无倦意，就没有随队回去，而是去找了个要好的老乡，在电影院外的操场上，边走边聊了起来。 操场的西南角，有一练习跳远的沙坑，沙坑旁立着一架双杠，若尘和战友已经绕了操场几圈了，看到双杠，就双双跳上去坐下，继续扯蛋。 双杠的南边，就是电话站女兵宿舍，若尘无意往窗户瞄了一眼，惊呆了。原来摇头窗布帘垂下一角，透过缝隙，竟瞥见双人床上铺上诗扬的半张脸，她正跟谁说着什么，听不到声音，只看到那欢快的笑容。 若尘怔了，生怕那窗帘被谁拉上，恨不得时间也有暂停键，就这样停下，就这样看下去。 若尘不知自己怔了多长时间，直到老乡拍下他的肩膀，才回过神来。 “你看什么呢？说几遍你也不吭气？” “没看什么，我们走吧。” 若尘生怕老乡发现了自己的秘密，跳下双杠，率先走去，老乡本想移到若尘的位置探个究竟，见若尘走了，赶紧追了上来。 　　某个夏日的傍晚，三个老乡来找若尘，提议去768一趟，因为听说诗扬生病住院了。768是一个陆军医院，就在部队的对面。 平时男兵跟女兵是没有说话机会的，如果有女兵住院或亲属来队探亲这样的事情，那就是男兵的节日了。到那以后，如果谁能引起女兵的关注，跟女兵有更多的对话，那就会引来嫉妒。若尘在之后这样的场合下，经常引来别人的嫉妒，只是自己不知道。 一听说是诗扬病了，若尘恨不得立刻起跳，学孙悟空一个筋斗就翻到诗扬的病床前。但嘴上却说： “哪个诗扬啊？我又不认识，看她干嘛？” “就是那个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瓜子脸，小嘴巴……” “唉呀，你就说是最漂亮的那一个不就行了。” 另一个老乡早已急不可耐，这厢，若尘已穿好鞋袜，率先下楼了。 早有老乡打听清楚，诗扬住在传染科，传染科不让探视，大门紧锁。但这可难不到他们，几人三两下就从大铁门翻将进来。 诗扬见老乡来探，不知所措。说是老乡，其实也是从口音听出，因为彼此并不认识。 诗扬不知让座，男兵们就局促地站在床头，空间狭小，若尘被挡在身后。 若尘按下狂乱地心跳，清了下嗓子： “你们坐下啊，又不是队列，都站着干嘛？” 众将得令，在对面病床依序坐下，若尘坐在床尾，离诗扬最远。 这最远，反而让若尘可以偷偷地打量诗扬更多。 医院病床，间距很小，一边坐上一人，基本就成了促膝谈心的姿势。这使两边的人都很不自在，就都把脸扭向了其他方向。 正局促间，护士进来送药，看见四人，吓了一跳：“你们怎么进来的？这是传染科，是不让探视的。” “好好好，我们几分钟就走。” “诗扬，让你老乡快点走！” 护士管不了男兵，只能吓唬诗扬。 “知道了，我让他们马上就走。” 　　护士走后，静音了几分钟。诗扬身后是墙，只能把目光望向若尘这方。反倒是若尘不敢直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偶尔抬头，却正巧接住诗扬的目光，躲躲闪闪也难受，俩人索性直接交谈起来，这才使场面归于平常。 “同志们，你们还花钱买东西啊？” 没想到，恢复正常的诗扬也自带几分俏皮。 因为诗扬的脸，始终对着若尘，若尘只有答话： “这不值一提，没什么好东西，也不值钱。” “谁说的？礼轻情义重噢！” “嘿嘿，你还挺会用词啊？” “那是，我在学校可一直是语文课代表。”诗扬得意扬扬。 “真的？我也一直是语文课代表，考大学，我语文成绩可是全校第……” 若尘突然发现了六只眼晴纷纷射出了冷光，就硬生生把最后一个字憋了回去。 诗扬不知道那么多，依旧找着若尘说话。若尘不想让场面，变成中央领导接见外宾时的模样，就频频把话题引向其他老乡，并一一介绍了他们的姓名及自己的。 回去后的第二天，若尘竟发现，那个提议去医院的男兵，突然对自己不冷不热起来。 　　医院回来后的若尘，掉入了诗扬的深海。吃饭想，工作想，睡觉想，睡着了更想。 他忍不住了，他也不想忍了，他开始了行动。 第三天正好发了津贴，下午，若尘来到卫生队，找到一位熟悉的护士，左一声姐右一声姐，喊得护士心花怒放，双颊绯红，护士看看左右没人，擅自开出了一纸“同意外出就医”证明。若尘拿到证明，到了768医院，门诊草草过场后，来到了传染科的大铁门前。 走之前，若尘做了充分的准备。到军人服务社，凡是袋装的营养品，一样一袋。虽说硕果累累，看着也带劲，但一个月津贴也所剩无几了。 为避免别人察觉，若尘把所有的袋子，根据袋子的大小、重量，平均分配到两边裤兜，这让肥大的军裤显得更加臃肿，使若尘走路的架势，有点滑稽。 望着紧闭的大铁门，若尘轻笑了一声。先把袋子一一掏出，从铁门下塞进门内，两个纵身，已来到顶处，单手搭门，前脚掌着地，“呼”地一下，已来到里面。 为节省时间，若尘双手捧着袋子，匆匆往病房走去。 “哎，哎，你去哪？” 若尘心想不妙，被发现了，只得停下脚步。 “我来看望诗扬。” “看诗扬？你从哪进来的？” 护士不解，因为大门始终是关着的。 若尘在家里排行老小，上面有哥哥、有姐姐，对这些比自己大的护士，早有一套成熟的方案。 若尘走近护士：“姐姐，你真漂亮，看，这麦乳精，这奶粉，你随便拿，千万别客气，这可是好东西，喝了皮肤白，那姐姐就更漂亮了。” “停停停，我不要，诗扬可能在洗澡，你去她房间等一下，这里不让探望，你抓紧时间，这两天怎么这么多人来看诗扬？” 护士不再追究来路不明的问题，走了。 若尘心想，这帮小子，都有一套啊。来到病房一看，人，果然不在。 　　干净整洁的病床，枕头上放着诗扬叠得方方正正的草绿色夏装，不知她用什么办法，能使这棉质的夏装，像玻璃一样平展。这一件普通的夏装，就让这张病床是那么地与众不同，让若尘感受到了强烈的少女的气息。 “哟？”门口传来诗扬的诧异，若尘见诗扬站在门口，满脸惊吓的表情，突然觉得有点无地自容。虽然来之前想了无数借口，但在诗扬那双无邪的大眼注视下，一切的伪装都无处遁形。 “我来看病，顺便来看看你！”若尘嚅嗫道。 “啊？你生病啦？哪里不好？”诗扬的关心，让若尘轻松不少。 “也没什么，鼻子出点血，对了，你好点了吗？”若尘渐渐入港，语调也有了抑扬顿挫。 若尘在对面床坐下，诗扬也坐回自己的床头，虽然也是促膝谈心状，但很奇怪，却没有了上次的尴尬，甚至还稍稍飘洒出些许温馨的味道。 俩人互问了各家情况。诗扬是老大，而若尘是老四。 若尘自小母亲死得早，家庭清苦。年龄小又不懂界限，经常往亲戚家跑而遭很多白眼，所以若尘很少跟人提起自己的家庭。反倒是诗扬心里有事，向若尘说起了大弟弟生病的事情。 青年男女间的屏障，好像是冰做成的。温度不到的时侯，坚硬且寒气袭人，一旦温度合适，瞬间成水，不但阻碍全无，还氤氲了氛围。 原来诗扬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大弟弟得了种罕见的病，现卧病在床，不能自理。父母都有工作，弟弟的照料就成了问题。 若尘听诗阳的口气，大弟弟的病是很难治愈了。有心安慰，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语言。只能以身相许：“干脆我当你弟弟吧。” 俩人刚才叙过，诗扬大若尘两月。 “不要，我有两个弟弟了，要你干嘛？”诗扬平时就心直口快，听到如此荒唐要求，脱口而出。 “怎么没用啊？我们可以一起照顾弟弟啊。” 咦，好像话中有话啊？话音刚落，若尘自己不好了意思，诗扬眼神一闪，从这句话旁边绕了过去。 俩人来来回回，论证了当弟弟的可能性，最后还是诗扬定了调：到时候再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