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 外婆 • 万年青——深切缅怀我敬爱的外婆

雨花石

2021年5月29日，外婆母女俩。

2022年11月3日下午，晚秋时节，凉风渐起，细雨飘飞，阴沉的天空下多了一丝萧瑟。年近百岁的外婆最终没能走过这个秋天，在她坚守了一生的老屋里安详离世，享年97岁。噩耗传来，我不禁浑身一颤，悲痛不已，泪水一下子模糊了双眼。可亲可敬的外婆，就像蜡烛那样燃尽而去，给我们留下无尽的哀思。

外婆的一生平凡而伟大，育有五男四女共九个儿女，全部抚养成人，安居乐业，各有建树，受人称道。过去，外婆用羸弱的双肩与外公一起，起早贪黑、摸爬滚打，为了一家老小尝尽了生活的艰辛，那些日子究竟是怎样过来的，如何把九个儿女养活，其中经历的坎坷、辛酸我们根本无法想象。庆幸的是儿女争气，虽然生活上捉襟见肘，但兄友弟恭、温馨和睦，这也是我们印象最深刻、最让人羡慕的家庭气氛。事实上，外婆家的家风一直温暖着大家、感染着我们，整个大家族洋溢着浓浓的亲情。我从记事起，一说起去外婆家就是最激动的事情，从牵着妈妈的手走路，到骑单车独自出发，再到骑摩托、开轿车，任何时候去外婆家都显得特别快乐而兴奋，走在窄窄的乡道，一路放飞着心情，只要望见那幢老屋，就像看到了外婆。还没到大门口，就迫不及待地喊声“姐婆”，随即就迎来老人家慈爱的应答，几十年不变的昵称“满抵”长“满抵”短，马上张罗着好吃的给我们……老屋虽然破旧，却因为有了外公外婆，烟火气特别浓郁，让我们陶醉其中，流连忘返；跟我几乎同龄的幺舅更是形同兄弟，日夜相伴，在我们年少的世界里有了不一样的欢乐；更有那天井中的万年青，从我小时候起，就一直种在那里，所有小孩子都从这里拔过一两根带回家，养在简易瓶子中，放在屋里，给简陋的家增添了一丝生气，更给我们留下美好和希望。

31年前外公病逝后，外婆常年一个人独守老屋，幸好当时舅舅们都在本地工作，两个姨嫁到附近，大家不时回家看望，给外婆足够的关心照顾。外婆一直也闲不住，平时也总有她忙不完的活计，日子就这样淡淡地过着。随着舅舅们工作的调动，孩子们的长大外出，老家越来越显得清静，随着外婆年龄的增长，舅舅们担心老人家孤独，于是发动我们这些下一辈“值日”打电话，轮流跟外婆电话聊天，保证每天都有电话，既消除老人家的孤独，又让她了解我们这些后辈的工作生活情况。后来女儿及其他小辈也加入进来，更是给外婆极大的欣慰。再后来，大家族不知从哪年开始，规定每年正月初二大聚会，只要能来的亲戚在那一天都会过来，整个老屋更显得暖意浓浓、其乐融融，每当这个时候，也是外婆最开心的时候，看到孩子们一个一个长大成人，结婚嫁娶、生儿育女，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满足。每年她都给孩子们发红包，并能准确记得谁是谁名下的，名字和孩子一一对应，而且哪个孩子要是没来，她都清清楚楚。有时候，调皮的表兄弟故意跟她开玩笑，说谁的红包没有发到，她会很清晰地说出孩子的名字、并说出她在哪个时间、哪个地点给孩子发的，这个时候我们都会笑着笑着眼含泪花，心里甜滋滋的。因为有外婆这棵大树，如今枝繁叶茂、子孙满堂，并一直福泽后辈，福寿安康，我们倍觉幸福而自豪。特别是每次见到我们还是一声声“满抵”叫着，让我们体会到那种渗入骨髓的幸福，心都要化了，在应答一声中会不由自主地泪眼朦胧……整个大家族也正因为外婆这位精神领袖，让大家紧紧凝聚在一起，以外婆为“校长”，建立了家族群，先是QQ，后是微信，群不断壮大，喜事、乐事、要事都在这里分享，但大家最感兴趣的还是分享外婆的动态，哪天她去“做社”、参加庙会、吃了啥，哪天又上山采了啥、去地里种了菜，哪天去谁家做客……大家只要看到外婆忙着、快乐着，就是一种享受、一种幸福。

岁月不居，斗转星移。这幢承载着整个大家族的老屋历经风雨，几经修缮，但都一直保持原有的结构和风貌，万年青依然青翠茂盛，外婆还是住她那几十年一直沿用的房间，让我们倍感亲切，在这里会呼吸到儿时的气息，想到小时候的点滴，在老屋、外婆面前我们永远都是孩子。几年前，三舅新建了楼房，专门为外婆安排了卧室，宽敞、舒适，所有用品都为她量身定做，是希望她能住进新居。但老人家不习惯，特别是年节期间，她一定要在老屋守着，以她固有的身姿，等着孩子一个个归来。我们也终于明白，在外婆心中，只有这个老屋才是她永远的家、我们后辈聚拢的殿堂。

感谢老天眷顾，更得益子孙孝敬，外婆的身体状况一直不错，很有精神头，耳聪目明、腿脚麻利，特别难得的是勇气很好，去哪里都不怕，甚至坐摩托车都毫不胆怯。让我们印象深刻的是92岁那年还“南巡”一番，到珠三角各子女所在城市走了一遍，察看各自住家，再给予精准点评。每到一处，都招来家族大小热烈崇敬的膜拜，让大家发自内心感受到至高荣耀、无限敬仰，此乃我等洪福也。

母亲是外婆九个孩子中的老大，正好相隔20岁。随着年岁渐长，母亲腿脚越发不利索，耳朵也越来越背，出行总是不便，相比外婆，反差不小。三年多前父亲病逝后，外婆特别牵挂她的长女，时不时邀上身边儿女驱车来到我家，同时带上准备好的菜肴，跟母亲唠唠家常，一起吃饭，热闹一番，令周围邻居艳羡惊叹、感慨不已。有时也特地叫人把母亲接回娘家，她母女俩又好一番海聊，那份母性的光芒在老屋里熠熠生辉、芬芳四溢，醉倒了整个大家族。

树高千丈，叶落归根。今天，敬爱的外婆走了，离开她活了百年的人世间，离开她厮守一生的老屋和天井里茂盛的万年青，带着她对子孙无限的慈爱，飘然而去。

外婆，您一路走好！

您的爱将永远伴随着我们大家族，您的音容笑貌在我们心中万古长青！

　　外婆，您安息吧！

2020年9月17日，女儿赴英前与外婆辞行。

　　当时一听到巧巧要远渡重洋，不知归期，外婆忧伤地念叨着：“小姑娘去那么远，真是厉害哦！就怕等你回来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我……”一语成谶，柔肠寸断，叫外甥孙女在地球另一边凄然泪下，无语凝噎。

2017年8月20日，女儿大学暑假回来拜见外婆。

2015年春节，外婆与外甥媳、外甥孙女合影。

2014年10月3日，外婆亲临我兴城住家并与女儿合影。

2008年春节，外婆与女儿巧巧。

2007年春节外婆、舅妈和巧巧

2005年春节，外婆和巧巧合影。

2015年春节，外婆、母亲与我兄弟两家合影。

2011年春节，我们全家和外婆合影。

2010年春节，外婆和她的儿女们。

2007年春节合影

1997年2月8日，外婆、母亲与孙子浩古、孙女芳芳合影。

1997年春节，外婆和她的儿女们。

1989年，外公外婆在老屋合影，前面是茂盛的万年青。

我无意中拍下的照片，成了外公外婆唯一的合影，也是留给我们最早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