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老胡和一只名叫“球球”的猫（三）

陈晓波

      五
      老胡的外孙女妞妞比球球小半年出生，球球一岁半，妞妞刚好周岁。
      老胡特意给外孙女办了周岁宴。在饭店订一桌席，除女儿一家，还叫来三哥三嫂和几个至亲。刚满周岁的妞妞无比可爱，就是个小天使，给老胡带来幸福喜悦快乐。席间老胡把他在金店定制的一把金锁给妞妞戴脖子上。
      胡欣悦说：“妞妞，快谢谢姥爷。”妞妞把两只小手合到一起作揖，还清晰地叫一声“姥……爷”，差点把老胡的心融化了。
      当晚女儿一家三口住在老胡家里。妞妞兴奋，玩到很晚才睡觉。后半夜两点多钟，妞妞突然在黑暗中大哭。
      胡欣悦见状说，妞妞怕是惊着了！便抱着妞妞念叨：“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不一会儿。”哄睡了，放到床上，可是一关灯妞妞又哭。
      全家人都着急，说别关灯试试。过了片刻，妞妞又哭，睁大眼睛哭得让人揪心。胡欣悦和韩天成赶紧穿衣服，准备抱妞妞去医院。
      这时，谁也没有注意球球从猫别墅里跳出来，进了妞妞住的房间，喵喵叫。妞妞看到球球，停止大哭，变为轻轻抽泣。球球在屋里机警地走来走去，然后到客厅跳到沙发上。只见它双耳下垂，头部后缩，扫视四周，弓起背脊全身皮毛竖起，忽而迅如闪电般奔跑，像在追逐什么。
      老胡示意大家别出声，静静地看球球要干啥。
      妞妞不哭了，哭累了，躺在床上睡着了。球球也平静下来，回猫别墅休息。
      老胡断定：“球球在驱邪！”
      黑猫能驱邪，古书有记载：“玄猫，辟邪之物。易置于南，子孙皆易。”玄猫就是黑猫！
      听我跟您说，球球和妞妞的关系可不一般。
      在老胡家，妞妞是太阳，其他人是行星，行星围绕太阳转。原来老胡认为聪明的球球知道妞妞在家中地位，所以对妞妞好，主动讨妞妞喜欢，忍受妞妞“蹂躏”。后来老胡发现，妞妞和球球之间有种简单纯洁的心境。他们似乎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能用一种特殊的方式交流，他们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朋友。
      刚满周岁的妞妞愿意和球球一起玩耍，准确说球球是被妞妞貌似无情地玩耍。妞妞经常揪住球球的尾巴把它拎起来然后一丢，还对球球实施踩、踢、压等行为，玩得十分开心。
      开始家里人怕球球急眼，挠着或者咬着妞妞，不让妞妞和球球一起玩。后来发现无论妞妞怎样“加害”球球，它从来不逃不躲，不伸爪子不上口，没有一次伤害妞妞。当然，一岁的妞妞也不会真正伤害球球。于是胡欣悦就放心让妞妞和球球一起玩，球球像个懂事的小哥哥，处处让着妞妞。
      妞妞和球球一起长大，一直是好伙伴。       六
      老胡退休到了第五个年头，球球四岁大了。
      老胡身体不怎么好，经常咳嗽，日渐消瘦。到医院检查，说肺部有炎症，没大毛病。
      胡欣悦担心老爸身体，说服老胡再找老伴，还物色了一位离婚多年的女大夫，她闺蜜的母亲马大姐。有个大夫在老爸身边，欣悦会更放心些。
      老胡也想通了，找个可依靠的老伴便能减轻女儿的负担，就答应让马大姐来串个门，双方接触感觉一下。
      马大姐原是市中心医院的内科主任医师，比老胡小五岁。马大姐年轻时不砢碜，虽已年过花甲，看上去也就五十岁左右的面相。
      马大姐和女儿来老胡家做客。见面之后，两个女儿知趣地进里屋说话，让老胡和马大姐一起在客厅里聊天儿。正好老胡的《胡诌八咧》刚出版，老胡便把一本签名的书送给马大姐。
      您别说，这一招儿还真管用，博得不少好感。马大姐过后跟女儿说，妈就喜欢有才华的男人，意思不言自明了。
      第一次见面时，球球出外巡视领地没有在场。
      马大姐第二次来串门儿，给老胡买个围脖和一条腰带。当时已是入冬时节，买围脖是爱意温情的暗示，买腰带明摆着要把老胡拴住。
      马大姐和老胡正坐在沙发上聊得投缘，球球突然出现，轻轻一跃跳到沙发的边上。
      马大姐“妈呀”一声，拉住老胡胳膊惊叫：
      “我的天啊，你家还养猫？吓死个人了！”
      老胡笑着说：“没事儿，这是球球，一只聪明可爱的猫咪，看样子它也喜欢你。”
      马大姐说：“可别介，我特讨厌猫啊狗的！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干嘛养猫啊？它会传染疾病，满身跳蚤！你肺子有问题，肯定和养猫有关……”
      球球抬头看马大姐，又看老胡，不声不响地走开。
      坐了很久，马大姐礼貌地起身告辞说：“天色已晚，我该回走了。”
      老胡说：“那好吧，咱们改天再聊。”
      老胡送马大姐到门口，从衣服架上取下她的包包，感觉湿湿的，抬手一闻，尿臊味。一边找来毛巾擦拭一边说：
      “好奇怪哟，对不起弄脏了你的包。”
      马大姐走后，老胡把球球叫过来，生气地说：
      “给我点面子好不好，文明点行不行！”
      喵喵：“她歧视猫咪，讨厌！”
      第三次来访，马大姐和球球的冲突达到无法调和的程度。          马大姐刚在沙发上坐下，球球风一样飘过来，这次直接跳到马大姐的大腿上，吓得马大姐一声惨叫。
      球球冲她喵喵，得意地看着她惊恐的样子。
      老胡说：“不用怕，球球是对你示好。”
      马大姐喊道：“赶紧把它弄走，我不想见到它！”
      老胡只好说：“球球，出去玩！”
      球球嗖的一下从马大姐两脚之间穿过，然后迈着猫步扭腰晃腚地走出客厅。
      马大姐惊恐未定，拉着哭腔说：“老胡啊，我受不了这只猫的。你一个文明人，为啥要俗气到养猫啊，这样一只恶猫养在家里，怎么能够幸福生活啊？告诉你老胡，有这只猫在，我不会再登你家门！”说完便起身离开，不顾老胡挽留。
      在门口取包包时马大姐更加愤怒，她那名贵大牌包包又是湿乎乎的尿臊味。
      马大姐吼道：“是猫尿！”
      过后老胡指着球球的圆头训斥：“你成天在外面胡扯，就不想让我找个老伴，忒歹毒了！”
      喵喵：“找老伴可以，找她，白瞎你这个人儿了。”
      欣悦的闺蜜捎过话来，说明她妈的意思：如果把球球送走或者卖掉，马大姐很高兴和老胡相处，如果老胡执意要那只猫，事情就此拉倒。
      老胡没辙了，思想斗争大半天，最后来问球球：
      “人家说了，马大姐和你，让我二选一，咋整？”
      喵喵：“这事儿还用问猫？相信你有眼光，能处理好。”
      老胡让欣悦把围脖和腰带给马大姐送回去，说老胡觉得自己无论从哪个方面都配不上马大夫，就不高攀了。
      老胡一桩好事就这样让球球给搅了。

（待续）

注：本作品发表于《作家》杂志2022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