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吃火锅

九月

外甥女带着孩子和她妈妈午后才到，她自己买的食材：羊肉片、金针菇、虾丸鱼丸及各种小青菜，进屋不消15分钟，火锅的热气就徐徐的飘出……这让我和姐姐不仅感慨从前的年代，第一次吃火锅第一次吃海螺第一次吃酱牛肉……姐姐不禁潸然泪下，我的眼眶也泛着潮涌。许许多多的第一次都与一个人有关。这个人就是我的会德大表哥。

或许是我年纪小的缘故，第一次吃海螺第一次吃酱牛肉这些个第一次我都没有参与，可第一次吃火锅我却是真实的参与者更是见证人。在吃喝都不在是问题的当下，我想要回过头去认真的回看那第一次的火锅盛宴！

1982年的冬天，一个成天长在舅舅家，还不满9岁的小女孩，穿着枣红平绒小袄，梳着两个朝天辫子，没有多余的罩衣，怕把袄袖弄埋汰，爱洁净的妈妈特意在我的袖口和衣摆下面再接上一个袖头或衬布，就为了埋汰的时候方便拆下来洗。那一天，好像是个节日，应该是春节过后，正月里。要不然，舅舅家怎么那么多人呢？大姐、大姐夫、老姐、老姐夫，还有远房的表哥表姐大舅大舅母，哎呀，人多得把房子都挤得满满登登的。

大表哥是这一家的主将更是那一天的主角。别看大表哥年轻（不到30岁），可人脉用今天时髦的话讲那是杠杠的，想知道他是做啥的吗？让我这个当年的小孩子告诉你，他是给县长开车的，美其名曰“司级干部”。在小县城，尤其在那个年代，做一名司机可不简单，更何况还是给一县之长做司机，真好似祖坟冒青烟。至于他怎样从客车司机被遴选至县政府做小车司机，这段历史就不是当时一个小女孩关心的事情了。总之，会德大哥是个顶能耐的人。

还是说第一次吃火锅吧！

正月里的寒冷是出了名的，外面是雪映大地，屋里的暖可想而知。反正我家是冰冰凉，可舅舅家却是温暖如春，或许是因为人多？更主要的原因是房子的前窗后窗封得严实，北门都用土坯封上了，屋里的材禾可劲的烧，不限量的那种，两个屋子一大铺炕，烧起来就像大暖气片，你说这个屋子能不暖和吗？就连我这个穿着光棍棉袄的小孩都热得大额头汗涔涔的。这也就是我常赖在舅舅家的原因之一吧！

一大早，会德表哥就从县城里的家过来了，还拿了两个圆鼓隆冬的家伙，表哥自然要介绍一番，说这是黄铜火锅。今天家里来客多，咱们就涮锅子。铜火锅，我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圆圆的锅中间立着一截，这是插烟囱的，下面还能生火，第一次知道“碳”，轻飘飘的，放在炉子里热点那么高，焉吧的火更硬，能把锅子里的水和食物烧得打滚。“涮锅子”，这“涮”食可是第一次听说，不知道怎么个涮法，满满的好奇充斥着我这个翘着两条朝天辫的小丫头的脑壳，好奇更好吃！

两个黄铜火锅，大家都是第一次见。会德大表哥开始分配任务：二嫂、敏姐擅长刀功，负责切酸菜。大姐夫和远房表哥被安排刨牛肉，就用木匠用的刨子，天寒地冻的，牛肉比石头还硬，没有电刨就用手刨。为了吃，也是能想招法。

在当时的技术活好像就是如何用火点着锅子？总之，大表哥亲自上阵，小木材垫底，上面铺一层木碳，为了好着，特意把炉子放在小风口，火借风势，由弱到强，由暗到明，一团火就这样在大表哥的煽动下“茁壮成长”。锅子里的水慢慢的起了波澜继之热浪翻滚。

哪能是清水火锅呢！第一次吃火锅，那仪式感是相当够的，底料，两只大螃蟹、小海虹是前仆后继，小紫菜更是陆陆续续。“上锅子”，大家赶紧上炕找位置坐，这期间，一大铺炕，两个大炕桌已经严阵以待，桌子上摆着二嫂和敏姐的杰作——酸菜丝，还有刨工力气活才能刨出的牛肉卷。小料是腐乳、韭菜花、麻酱，最初的火锅配料就是这仨个老演员，对了还有辣椒油。这就是我们北方一个小县城农民家中的火锅阵营，不失仪式感更不失传统。年长的上座，年轻的依次坐，小孩伢们由各自的妈妈或姐姐带着坐在桌子左右。

不知道别人是否记得，总之，我记得。一小碗由大表哥亲自盛在我碗中的紫菜、酸菜、牛肉片再浇上由腐乳韭菜花芝麻酱调和的灵魂调料，那味道，乍一吃，我首先被紫菜味给俘虏了，继之就是那浓郁的底汤。现在想起，咂咂嘴还会咂摸出那样一种特殊的味。后来，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随着各式菜品纷纷加入到“涮军”行列，那种最初的味道却从来不曾在我的人生中出现。

而今，为了低脂饮食低碳生活，做的都是清水火锅，虽然食材完全超越了1982年为一席火锅所预备的超能量菜品，但味道却再也不能与之媲美。

大表哥一筷子一筷子往里面下着肉，不小心会把肉粘在壁炉上，只见那肉立即卷曲或者就直接贴在炉壁上。大家都不好意思吃，大表哥“振臂一呼”赶紧吃啊，时间长肉就老了。肉真的会老吗？就为了这句会老，大家纷纷动筷，一边泯着酒，一边说笑着，一边大口大口地吃，都说第一次吃这嚼活，味还中了。

多好，一句“中了”胜过一火锅子的热气腾腾。一句“中了”更胜过了无数的人间烟火。

真好！多年以后，那桌上的人有的已经不在，但他们已然吃过了无数次的火锅，我坚信，会数那一次味道最真，最贵。

现在的大表哥早就退休了，依然那样乐观那样能张络事情，可现下的家庭哪个也不需要他来撑门面了。他也乐得清闲，和老伴两个人仅照顾自己的身体，好好安享晚年。

多年以后，那个梳着两只朝天辫的小姑娘已然人到中年，可却时常会想起第一次吃火锅和与那次火锅有关的人，尤其是大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