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i style=""><font color="#b06fbb">大话吃喝</font></i></div><br>关于吃喝事,林斤澜跟他的老朋友汪曾祺有过“一字之争”。汪说,“开会就是吃饭”。林建议,这个应该改成“开会就是会餐”。他觉得有意味的是那个“会”字。汪对林说:“要是改了,就是你的语言,不是我的语言了。”<br><br>要说林的改法也确有深意的。在中国人这里,开会与会餐的“会”,大有味道。这么一改:“开”与“餐”成了过程,“会”反成了目的。虽然事情倒了个,却很符合我们的国情。<br><br>抬眼皮瞅瞅,大凡是人,岁不分老幼,肤不分黑白,类不分男女,有一件事总是相同的:吃喝。活着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吃饭,但吃饭确实能保障活着。套王朔那一句话说:“吃喝不是万能的,不吃喝是万万不能的。”<br><br>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此语的人生境界虽不算高,却真实地道出了芸芸众生的生活常态。<br><br>西方人只把吃喝当作一门科学,只以现实主义的态度注重它的营养功能。我们中国人则不同,把吃饭当作一种很高的生活艺术,并因此形成了独特的“吃”文化。<br><br>通常,请人吃饭,是向别人示好的最实在方式,也是双方交心的开始。这一招在外国人身上也许不灵,可在国人身上几乎百试百验。就连夫妻之间,妻子要想抓住老公的心,也得先要抓住他的胃。<br><br>吃有“文化”。说到底,与我们的“和合性”紧密相关。在中国,吃喝作为一种社会功能,无形中起着促进人际和谐的作用。<br><br>这种情形在一道国人特有的菜肴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中国人特别热爱许多人在一起吃火锅。火锅既能体现中国人大一统的思想,又可使聚在一起的人各取所需。大快朵颐后,火锅的温度,都转化给众人情感的热度去沸腾了。<br><br>还有一种情形,属于不得不吃的:请吃或被请。无论你如何心不甘情不愿,该去的时候,你还得要去;该吃的时候,你还得要吃。请吃饭是有求于人,被请是为人所求,两种情况同样不可推脱。<br><br>这种“吃”,可能比生理上的“吃”,重要得多,它事涉吃的“潜规则”。<br><br>吃喝有时就像结婚,名义上最主要的东西,其实往往是附属品。正如钱钟书先生所说的:“吃讲究的饭事实上只是吃菜,正如讨阔佬的小姐,宗旨倒并不在女人。这种主权旁移,包含着一个转了弯的、不甚朴素的人生观。”由是,有时的“吃”,表演的成份更大于实用。各种精美盘子、碟子来往穿梭上下,让人目不暇接。这样的“高级”宴会,一场下来,可能不知道吃了多少东西,只是“吃了不少盘子、碟子和杯子。”这样的吃,是借一种方式,达到一种目的。这等饭局,是一个局。比如鸿门宴,比如……<br><br>文人总是很风雅,老想把吃升华到一个文化的高度。许多文人都对自己吃过的美味念念不忘。杜甫老先生到卫八处士家吃韭菜,过后每每不思量,自难忘,留下了“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的诗句,让后人想往不已。<br><br>其实,即便头刀的“春韭”,滋味也不过尔尔,何以大诗人如此用情至深呢?原来,这些记忆中的美味,是人们“思旧的盅惑”。当初吃过的美味,就算后来有机会再次品尝到了,也不复往日那种感觉了——它只能在记忆中留存旧有的意味。这,也许会骗我们一生,使我们时时反顾。<br><br>这大概是舌蕾上的初恋吧,才会有这别样的刻骨铭心。 <div><br><p style="text-align: center;"><i><u>吴家凡(温州晚报·2007)</u></i></p></div></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