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留痕（五） “龙眼肉”香话当年

蔡绍逵

窗外寒风瑟瑟、鞭炮声声，鸡年新春已经来临。小孩子们兴高采烈喜气洋洋，穿新衣、戴新帽、拿红包、放鞭炮。春节过年始终是孩子们最期盼的盛大节日。它的影响力远远胜过那些舶来的西方节日。春节在即，又一次想起三十多年前过年的情景，一种久违的温暖涌上心头。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时期。我们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一起参加工作的同龄人。出门在外我们别无它长，靠四川人特有的吃苦耐劳立足社会。我们从四川出发的石油大军南北转战、风雨兼程。虽然队伍分分合合，所幸尚有十多位同乡一直在同一油田工作，是巧合，也是缘分。

平日里大家忙于工作，节日里相约聚会。每到春节，大家轮流到每位老乡家里吃一顿团圆饭，聊聊家长里短、述述思乡之情。这样一圈走下来整个节日的时间排的满满当当。这种源自家乡的传统在异地他乡形成一种默契与惯例。没有固定的组织者，大家争相发出邀请，轮流做东。美美地搓一顿，在今天是非常寻常的事情，在当年可是不简单，主人家需要提前进行诸多准备。老乡登门的前两天一定是忙得不亦乐乎，而且自己不吃、不管多累，一定要把最好的饭菜呈献给众乡亲。

我在工作之前，几乎不会做饭。有了自己的小家，也只能做做最简单的饭菜。无怪乎，儿子评价我，爸爸不管做什么菜都是一个味道。孩子总结，家里来客人最好的菜饭是“老三样”：花生豆、炒鸡蛋、火腿肠。一方面我们不会做什么花样，另一方面也是经济条件、生活习惯使然。孩子妈是纯粹的“石油子弟”，生在西北长在西北，虽然心灵手巧，长于做面食，饺子花卷、切瓜切菜，手到擒来，毕竟做不出四川人过年那样丰盛的菜肴。每到春节老乡聚会，我都要带上两个孩子去各家串门，一饱口福、二开眼界、三给孩子们一个难得的小朋友相聚。到开席吃饭的时候，我的孩子必定睁大眼睛，望着各色菜肴，小脸上露出大大的惊喜。在老乡家众多的过年菜里，当数德岳家的“龙眼肉”印象深刻，最是难忘。

四川“龙眼肉”。

“龙眼肉”是一道甜口菜，大概因为形如一只只眼睛而得名。其制作方法，先把带皮的五花肉切成片，将橘饼做成馅裹成卷，再以糯米、红苕或者土豆打底，上蒸锅经高温蒸煮而成。蒸好后把它倒扣在盘子里，形同一个个簇拥在一起的“眼睛”样子的造型，故称“龙眼肉”。这道菜香甜可口、肥而不腻、味道绵长、风味独特、大受欢迎。我与孩子都喜欢甜食，对于这道美味情有独钟。一碗“龙眼肉”上桌，每位也就一卷，如同今日宴席上的大对虾，每位一只。孩子吃完，总觉不解馋。回到家里向我说：“爸爸，我们也做点‘龙眼肉’来吃吧？”我们自知厨艺不行、技不如人，只好报之一笑。

“龙眼肉”成为德岳家的拿手菜、独一无二的保留项目。在我的记忆里，过去没有吃过这道菜。我和孩子喜欢，各位老乡也是赞不绝口。“龙眼肉”成为德岳家每年过年招待老乡必不可少的美味，如果没有这道菜一定美中不足、遗憾就大了。我到各位老乡家都吃过饭，手艺各有千秋，而德岳家的“龙眼肉”一时间还没得比的。

做“龙眼肉”有何秘笈？老乡无忌，开诚布公。夫妻俩直言这里没有什么独门绝技，唯一不同的是做馅用的橘饼来自老家四川。他们每次回乡，都少不了带上家乡的橘饼为此而用。事后听老乡说，他们也如法炮制，但是味道总是差那么一点。原因何在？在于厨艺也。做饭做菜是一门艺术，源远流长的厨艺。凡是艺术就有很多难以模仿到位的地方、因人而异的地方。形似与神似之别，源于艺术之妙也。

今天社会生活业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人说，现在的生活跟过去相比，天天在过年。锦衣玉食，应有尽有；中外美味，各取所需；衣食无忧，皆大欢喜，我们的日子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呀。这种变化对于我们这代人感触犹深。津津乐道“龙眼肉”的时候，改革开放刚刚起步，人民并不富裕，但是生活已经开始悄然变化。积小步、不停步，经济条件与生活质量到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了。

四川大众美食粉蒸肉。

四川大众美食酥肉。

这些年每到春节，诸位老乡相互吃请的习惯业已淡化。生活品质的极大改善是主要原因，我们年龄渐大，从青年、中年走入老年也是重要原因。拜年从面对面，变成不见面的“电话”、“短信”与“微信”拜年，时代不同形式大变。

光阴荏苒，一晃三十年如水东逝，老乡们各家各户的拿手好菜都被我逐渐淡忘，唯有德岳家的“龙眼肉”没有忘记。记得它，不仅是一道美味佳肴，记得的是那个难忘的时代和浓浓的乡情。“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桃符避邪，佳肴待客，“龙眼肉”里有回味，也有憧憬。

2017年1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