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忆少年之交

吴奕兴·苏歌

几天前，在报刊上读到一篇文章，文中提及作者被大蚂蝗叮咬在后腿肚吸血的那一幕，唤起我对上世纪70年代的少年之交的回忆…… 1966年华校被封后，转入了印尼小学五年级就读，那时候转学的华人子弟屈指可数，其中一个是他，与我同窗。我和他可说是完全不同的人，他皮肤古铜色、体格强壮，性格外向，是属于武夫型的；而我却是肤色白皙、身体瘦弱，性格内向，归于书生类吧。他酷爱唱歌，声音浑厚，喜欢唱当年的流行歌曲《男人的眼泪》；据说小时候顽皮，他左手的三根手指头被制冰机器磨损，指甲再也长不出了，不能学弹吉他，经常是他唱我伴奏，也许是有互补的需要吧，就此结为好友。 　　辛亥年正月初一（1971.1.27）摄于印尼苏门答腊岛廖省宁岳市。（前排左2：笔者、左5:结义兄弟） 　　他家离学校不远，经常去约他一同上学。有一次，恰好看到他正在用五升装的圆柱形水桶冲凉，第一桶水从头淋下，然后涂上肥皂，第二桶水再从头冲下，把全身搓遍，第三桶水就大功告成了，这三桶水冲凉法让我耳目一新，经久不忘。 爬树、打鸟、捉泥鳅都是他的长项，摘果子则更不在话下；他枪法不错，曾经用鸟枪击中过倒吊在椰子树上的蝙蝠，煎炸得香喷喷的，但是我不敢品尝；记得某次在他家附近的水塘看他表演捉泥鳅，突然他大叫一声跳上岸来，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伸出右手把吸附在他右后腿肚上的一条大水蛭拔除踩烂，腿上血流不止，他找来香烟，用烟丝在伤口揉搓，血终于凝住了。他的这些专长让我啧啧称奇，想学也学不来。 我上初中时，他辍学了，帮助家里做冰块、雪糕的生意；我上高中时，他说要到北干去发展，临走前要与我仿效三国《桃园结义》的故事，我们都是同年生的，就不分大小了，互相称呼对方为兄长。 在我高中毕业后离乡前夕，他特地从北干赶来聚一聚，当年物质匮乏，看到他穿戴的腰带制作精致，令我十分赞赏。翌晨，临上车去机场那一刻，他把腰带解开，直接递送给我，让我感动不已。 想起谭咏麟于1986年荣获香港十大劲歌金曲的一首歌《朋友》 “……人生如梦，朋友如雾，难得知心，几经风暴，为着我不退半步，正是你。……你为了我，我为了你，共赴患难绝望里，紧握你手，朋友。”他就如那种在武侠故事中历风雨、同甘苦的朋友！  　　1977年春节，相约回故乡省亲，不忘到照相馆拍照留念。 　　1977年，离乡两年后的春节回家探亲，写信约他回乡见面。他如约而至，过年那天，和他一起结伴，一家一家去访友拜年，聊聊别后的故事；那一年的春节比往年热闹，有英得其利河下游“淡米拉汉市”的篮球队来到我的故乡宁岳埠进行友谊赛，也有很多年轻的男女啦啦队来助兴，认识了不少新的朋友。我们还一起遨游了邻近乡镇，欢度了一周的快乐时光。 一年后，收到他邮寄来的新婚照片，当年故乡的朋友都是比较早婚的，照片里的他喜上眉梢，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立马修书一封恭祝他。 随后，各为各自的家庭生活忙碌，虽然彼此心中相互挂念，但没时间再写信联系，就这样匆匆过了许多年…… 1995年7月，他突然来雅加达一游，赶紧把他接到舍下，畅聊往事。他绘声绘影地讲述某次远赴南苏门答腊省巨港市，单枪匹马、深入虎穴的经过，我听得津津有味…… 事缘他任职的运输公司某卡车在巨港市郊区肇事了，司机见出了人命，通知公司后一逃了之，不知所踪。老板派遣他去把车赎回来，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那得像浑身是胆的赵子龙才敢去啊！他毫不犹疑，奋勇前往，凭着他黑不溜秋、酷似张翼德的体型，学那诸葛亮三寸不烂之舌，最终，说服了对方，接受运输公司赔偿的一笔款项，不负公司的重托。对我而言，这差事可谓难如登天，有勇有谋的他，真令我佩服万分！ 1999年5月，他的女儿突然来访，原来是学校指派她实习工作为期一个月，于是安排她到弟弟任职公司的某部门实习，工作期间就住宿在寒舍。 左一是他的闺女。 　　几年后，他告知把在北干开的小型家庭式面包作坊交给妻子打理，自己到邻近新加坡的峇淡岛那里协助建造佛堂的事务。之后，就很少再联系了，只有在每年的节庆日发简讯祝贺问候。 2016年某天，他的微信突然换上了关云长的神像，我十分纳闷，一连发了好几通简讯都寄不到；后来辗转从故乡友人得知他已不幸与世长辞了。 而今，回忆青春往事，不胜唏嘘：“欢乐趣，离别苦，人生渺渺在其中！” 2022.1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