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演播第四十一个

嫣然一笑

第四十一个》选段

【苏联】拉甫列尼约夫 播讲 嫣然一笑

(红军女战士玛琉特卡在押送白军军官戈沃鲁赫·奥特洛克的途中遭难，她和这个白军中尉一起落到了荒无人烟的小海岛上。他们必须相依为命，于是爱情也就滋生了。)

男“能烤一烤衣服就好了。要不我们会冻病的。”
女“为什么不烤呢？这鱼火又旺又热。脱下衣服来，烘干吧！”中尉犹豫起来。
男“您好好烤一烤吧，玛丽雅·菲拉托芙娜。我先到那边等一会儿，过后我再烤。”
玛琉特卡同情地望着中尉冷得发抖的脸。
女哎呀，我看你真是个傻瓜。满脑袋老爷绅士那一套。怕的又是什么呢？裸体女人你就从来没见过？”
男“我根本不是由于……可能您会感到不好意思？”
女“废活！人都是肉长的，有多大区别呀！”她差不多是喊地说着，“脱光了吧，你这木头人！看你冷得牙都咯咯打战，放机关枪似shì的。我跟你在一起，简直是活受罪哟！”
衣服晾在架好的步枪上烤着，冒着水蒸气。
中尉和玛琉特卡隔火对坐，心满意足地不断调转身子，就着熊熊的篝火烤着。
玛琉特卡目不转睛地盯住中尉瘦削、白嫩的脊背细看。她哼了一声说道：
女“害人精，你白得真厉害呀！没错儿，过去肯定尽用牛奶给你洗澡来着！”
中尉满脸通红，转过头来想说点什么。可是他迎面看到的却是玛琉特卡圆润高耸的乳房，乳峰上正晃动着黄色火焰的亮光。他赶紧低下了那对碧蓝的眸móu子。

(中尉到底病了，这导致了他俩关系的变化。)

中尉死盯着她的脸，一声不响。
女玛琉特卡仔细看了看他，“哎呀！”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叹。
中尉碧蓝碧蓝的眼珠茫然地瞪着，一副疯狂的神色。他的头歪向一边，面颊无力地贴在玛琉特卡的手背上，滚烫得象一团火，
女“到底冻坏了，这个弱不禁jīn风的鬼东西！我可拿你怎么办呀！”
中尉动了动嘴唇。
……
中尉蓦地大喊一声跃身而起，玛琉特卡吓得往后一闪，两手捂住了脸。
中尉又倒下了，十指在沙地上乱抓乱挠……玛琉特卡脱下皮外套，铺在地上，然后吃力地把中尉毫无知觉的身体架着拖起来，放在皮外套上，用皮袄盖严实。她自己可怜巴巴地蜷quán缩在他身边，混浊的泪水顺着干燥的面颊缓缓地流淌着。
中尉折腾着，不断掀开盖在身上的皮袄，可是玛琉特卡每次坚持再盖回原来的样子，从脚到下巴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后来，见他的头歪在地上，又垫上口袋让他枕着。
玛琉特卡仰头向天号陶大哭起来，，一边泣诉着：
女“他就要死啦！…噢，你多倒霉哟！”
她俯下身，凑近烧得浑身滚烫的中尉的脸庞，仔细地看着他那双茫然失神的蓝眼珠。她只觉得胸口刀割似地痛，伸手理平了中尉蓬乱的头发，，双手轻轻捧起他的头，亲昵地低语着：
女“呶，你就是我蓝眼睛的小傻瓜！”

(在玛琉特卡的照料下，中尉的病情总算好转了。当然，他们的爱情也加深了。)

女“……我真害怕极了。”她冷得缩起身子来，“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男“那你怎么对付过来的呢？”
女“就这样对付过来了。其实最要紧的还是担心你会饿死。除了水，什么东西也没有。那些剩下的饼，全用开水泡软喂给你吃光了，现在只有周围这些冻鱼。可是对病人来说，咸鱼又算得了什么吃食呢？不过，我一见你清醒过来，睁开了眼，心上的石头就落地了”。
中尉伸出手来，把虽有污垢但细长好看的手指压在玛琉特卡的臂弯上轻轻地抚摸着，说：
男“谢谢你，亲爱的！”
玛琉特卡满脸绯红，拉开了他的手。
女“不用谢！……不值得感谢。依你说该怎么办？难道能见死不救？我是人还是野兽呢？”
男“不过，我是士官生…是个敌人。值得照顾我吗？再说，你也差不多只剩一口气哩。”
玛琉特卡沉默了片刻，抖动一下身子表示不理解，挥了挥手，咯咯地笑起来。

女“哪里说得上是敌人？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还算什么敌人？我也是命里注定该和你在一起。我一下子没瞄准，放了空枪。那可是生来第一次。呶，因为这个就只好服侍你一辈子喽。给你，吃吧！”

她把煮鱼的小锅递到中尉面前，里面浮着一块琥珀色的、油汪汪的鱼背肉。喷香而透明的鱼肉散发出一股称心可口的气味。
中尉从锅里捞起那块鱼肉，大口大口地吃着……
男“唉！能吸口烟有多好！”他愁闷地叹息道。
女“想吸烟？你尽jǐn管直说嘛。谢勉内衣的口袋里剩有马合烟。浸湿得不厉害，我已经把它烤干了。我知道你迟早要想吸烟的，会吸烟的。人病好之后特别想吸烟。在这儿，拿去吸吧！”
中尉异常激动地接过烟荷包，连手指都发抖了。
男“你真称得上一个金不换的人哪，玛丽雅！比奶娘还强哩！”
女“也许你离开奶娘就没法生活吧？”玛琉特卡冷冷地说着，可自己反而脸红了。
男“可惜没有纸。你那位红色政委把我所有的纸都没收了，我又丢了烟斗。”
女“纸…”玛琉特卡沉吟起来。
接着，她果断地把盖在中尉身上的皮外套翻过来，伸手探进衣袋，掏出一个小包。她解开小包上扎的带子，递给中尉几张纸片。
女“呶，拿去卷烟吧。”
中尉接过纸片仔细看了看。他抬起头，注视着玛琉特卡，碧蓝的眼里闪烁出不理解的目光。
男“这是你作的那些诗啊！你难道疯了吗？我不用！”

女“用吧，你这个鬼人！别抓我的心啦！害人精。”玛琉特卡喊着说道。
男“太感激你啦！这件事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他从一张纸片的边上撕下一小条，裹上马合烟，吸燃了。透过冉冉腾起的那缕蓝色的烟雾飘带，中尉凝视着远方。
玛琉特卡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出人意外地问道：
女“我这样望着你，可无论如何也不懂，为什么你能长出一对这样蓝的眼睛呢？我生来从没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样蓝的眼睛。蓝得象汪海水，甚至能淹死人呢！”
男“我也不清楚，”中尉回答道，“从生下来就是这样。很多人都讲这颜色十分罕见。”
女“一点儿不假！……还是抓你当俘虏的时侯，我就想过：他怎么长这样一对眼睛？他的眼睛实在危险！”
男“对谁危险？”
女“对娘儿们危险呗。一下子就钻进人家心窝里去了！能撩动春情呢！”
男“也撩动了你的春情么？”
玛琉特卡羞得满脸绯红。
女“你这个鬼东西！不许你问！好好躺着，我去打水来。”
玛琉特卡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拎起了锅。但是刚要走出鱼垛墙的时候，她却快活地转过身来，象早先那样说了一句：
女“呶，你就是我蓝眼晴的小傻瓜！”

(中尉全好了，于是开始给玛琉特卡讲故事，.而他们的爱情就此发展到了顶点。)

中尉讲完了。
玛琉特卡带着幻想的神情，全身缩成一团，斜靠在中尉肩上。她睡意朦胧地唠叨着：
女“真是太好啦。你肯定还知道好多故事吧？那就这样，你每天给我讲一个。”
男“怎么样，难道你觉得称chèn心么？”
女“太称心了。从心眼儿里喜欢。我们就这样消磨夜晚吧，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中尉打了个呵hā欠。
女“你想睡觉了么？”
男“不是………只不过病后软弱罢了。”
女“噢，你这软弱的人哪！”
玛琉特卡又一次抬起手来，满腹柔情地摸弄着中尉的头发。中尉惊诧地抬起头来，碧蓝碧蓝的眸子凝视着玛琉特卡。
碧蓝的眼睛里流露出一股爱抚之情，径直冲进了玛琉特卡的心窝。玛琉特卡如醉如痴地俯身相就，凑近中尉消瘦的面颊，把自己又干又粗的双唇紧紧地压在他没有刮过的硬胡子茬上……
近卫军中尉戈沃鲁赫·奥特洛克本来应当是玛琉特卡歼敌记录上的第四十一个，现在，却成了少女欢乐薄上的第一名。
玛琉特卡的内心深处萌发了对中尉无限的依恋：喜欢他清瘦的细手，爱听他柔和的说话声，而最使她为之倾倒的是那对碧蓝碧蓝的眸子。
由于有这对碧蓝的消清的眸子，整个生活都充满了光明。
一时间，几乎忘掉了令人愁闷的咸海，仿佛鱼汤的咸涩、面粉的酸苦已经不再那么使人作呕了。在洪波浩瀚的咸海彼岸所过的那种动荡不安的战斗生活，曾引起过玛琉特卡模糊的惆怅和向往，然而现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黄昏时分，当吝啬的太阳从微露春意的天际徐徐滑落后，玛琉特卡就爬到床上自己那个角落，蜷缩在中尉身旁，亲热地依偎在他的肩上，静静地听着。中尉不断地讲着故事，而且讲得十分动听。
夜里，她柔顺可爱得象一头小牛，委身在中尉那极为诱人的欲火热浪中，只烧得她神荡魂迷。
她心儿迷醉，似sì睡非睡，疲惫消瘦的面容上焕发出一种细润如瓷的光泽，幸福得双唇颤抖不已。

(可惜、不久结局就到了。一只白军的船向荒岛驶来，中尉欢呼，于是———)

她象一只受惊的母鸡要保护鸡雏似地向前猛跑几步，浑身颤抖不已。
记忆募地扯起一道闪电，清楚地闪现出来：
冰雪……碧蓝的海水……叶甫秀可夫的面容和他说的话：
“万一无意中撞见白匪的话，绝不能把他活着交出去。”
她哎呀一声，紧咬嘴唇，一把抓起抛在地上的步枪。
她绝望地高声叫唤着：
女“喂，你……你这个该死的士官生！回来！……跟你说呢，快回来，鬼东西！”
中尉已经站在齐脚腕深的水里，正用力地挥舞着双臂。
突然，他听到从自己背后传来了地球行将毁灭于火焰与风暴时发出的一声震耳欲聋的轰然巨响。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原因，就本能地往旁边一闪，想躲过这场灾难。于是，这世界末日的轰然巨响就成了他所听到的最后一声尘世间的噪音。
玛琉特卡木然地呆望着倒下去的身躯，机械地跺着左脚。
中尉一头栽倒在水里。油亮的水面上飘动着几缕从打碎的额头里流出来的血水。
玛琉特卡扑到他跟前，弯下腰去，丢开手中的步枪，哀号着撕裂胸前的军衬衣。
一颗从眼眶kuàng中打出来的眼球，连着一丝粉红色的神经在水里晃动着。眼珠象海水一样碧蓝碧蓝的，正直盯盯地望着她，流露出困惑而可怜的神色。
她扑通一声跪在水里，试了试想抬起死者变了形的头颅，随后忽然扑倒在尸体上，双手拍打着，溅得自己满脸将凝的血浆，低哑而痛心地号啕大哭着：
女“我的亲人啊！我闯下大祸啦！醒醒吧，我那病还没好的人啊！我心爱的蓝…眼…睛…的亲人哪！”
拢近沙岸的帆船上，人们从远处望着，只惊得目瞪口呆。


*作者拉甫列尼约夫（1891—1959），曾两次获得前苏联斯大林文学奖。发表于1924年的中篇小说《第四十一个》为其代表作之一。 播讲者 嫣然一笑 湖北朗诵艺术家协会会员，喜欢唱歌更爱朗诵，用声音传播美好，让灵魂在声音里升华 图文与音像源自网络，皆在交流学习，版权归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