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的美篇

朱老

飞架江河的大桥

　　2016年9月，钱塘江大桥、武汉长江大桥，这两座桥梁均被列入《首批中国20世纪建筑遗产名录》中。也都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当我看到这个新闻时，心里很是振奋。因为这两座桥在我国的建桥历史上都具有里程碑意义。因为他们都是由中国人自己主持，自己设计，自己建造的大桥。同时，也是发扬了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以不怕困难，勇攀高峰的精神，勇于变革和创新，为我国桥梁工程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

钱塘潮涌

　　 在烟花三月，下江南旅游时，到了杭州后，于2007年4月23日，我们首选的参观游览地，不是西湖而是我向往了几十年的钱塘江大桥。当来到钱塘江边，看到钱塘江大桥真是雄伟壮观。之后，我们上到六和塔上，这里视野开阔，看到上游船只往来，下游江面开阔，一望无际，钱塘江大桥贯通南北。心潮澎湃，浮想联翩，想起钱塘江大桥建设前后的很多事情。

钱塘江大桥

　　在科技落后的年代，我国横跨江河的钢铁大桥，都是由外国桥梁工程师来建造的。且不说松花江大桥、黄河大桥、蚌埠的淮河大桥，即使是百余米长的上海外白渡桥、宁波灵桥也都是外国工程师造的。没有一座大桥是中国工程师主持建造的。

当中国要在钱塘江上建桥时，他们断言：钱塘江水深流急，中国工程师建不成这座桥。

由茅以升主持设计和建造的钱塘江大桥建成后，就结束了我国现代化大桥都是由“洋人”操纵的历史。也使国人得以扬眉吐气。这座也是我国首次将铁路桥和公路桥联合在一起，建成一座双层铁路公路两用桥形式，成为我国近代建桥史上划时代的杰作。所以，在新中国成立后，我们建造的大桥很多都是采用公路铁路两用桥。

　　钱塘江大桥，在杭州市六和塔附近。是连接沪杭、浙赣铁路的交通要道。钱塘江大桥，1934年8月8日动工，1937年9月26日建成。正桥全长1453米，公路桥宽9.14米，铁路桥宽4.88米，正桥16孔，单孔跨度67米，桥墩15座。

钱塘江大桥诞生在抗日烽火之中，有着一段不平凡的经历。在克服一切困难即将建成大桥时，本应该是高兴的事，但是，还要随时准备将已经建成的大桥炸掉，怎能不让人痛心疾首！“殚精竭智千日功，通车之日却炸桥”，使国人永志难忘。当时，日本侵略者已经侵占了我国东北，卢沟桥事变爆发，茅以升有一种自己也不愿正视的预感，他在南端2号桥墩上留下一个长方形大洞。他没有向任何人解释。不久，813凇沪会战终于爆发。 大桥施工也正处于紧张阶段，9月26日大桥建成，首先将下层铁路桥开通。持续了三个月的淞沪会战终以上海陷落结束，杭州也危在旦夕。11月16日，茅以升接到命令，如果杭州不保，就炸毁钱塘江大桥。茅以升在2号墩上留下的大洞，就是预防这一时刻的来临。当晚，将大桥的致命点逐一标注下来。11月17日大桥全面通车。然而，1937年12月23日，因抗日战争战事急迫，为阻止日军向钱塘江南岸进攻 ，浙江省国民政府命令茅以升炸桥。大桥炸毁的当天晚上，茅以升写下“抗战必胜，此桥必复”。直到新中国成立后的1953年钱塘江大桥进行了全面修复，茅以升的愿望得以实现。

　　茅以升在炸桥前曾赋诗一首：

徒地风云突变化，挥泪炸桥断通途。

五行缺火真来火，不复原桥不丈夫。

诗中第三句为什么说：五行缺火？这从“钱塘江桥”四个字的偏旁看是：金、土、水、木。其中缺火。现在“炸”桥就有了火。五行全了，大桥却断了。

　　我之所以对钱塘江大桥这样的钟情 ，是因为我在学校学习桥梁设计时有这个内容。桥墩基础形式有：扩大基础，桩基础，开口沉井基础，气压沉箱基础四种形式。我后来参加铁路建设，在主持和参加桥梁施工过程中，前三种基础我都做过。只有气压沉箱没做过。而成功使用的只有钱塘江大桥。我曾买有一册“钱塘江大桥”的书，详细介绍大桥的设计和施工过程。我认真的学习过这本书，它是我的老师，所以我对钱塘江大桥是情有独钟的。遗憾的是在几次搬家时，不慎将书遗失了。

　　钱塘江大桥的正桥桥墩，均为钢筋混凝土空心桥墩，以气压沉箱法下沉。自北起第1至第6号桥墩墩底直接落在基岩上，第7至第15号桥墩墩底深入到冲刷线以下3~4米，置放在27~30米长的木桩上。木桩每墩160根，均深达岩层。是采用抽取江水将泥沙冲出深洞再打桩的射水法，将木桩穿过41米深的泥沙层到达岩层。 将沉箱沉入江底，再用高压气体挤走沉箱中的水，工人在沉箱里进行挖沙作业，使沉箱逐步与木桩结为一体，然后在沉箱上构筑桥墩。这在当时已是最先进的现代化施工方案了。

天堑变通途

　　1956年夏天，铁道部工程总局，组织以苏联桥梁专家俩布赫为主的专家考察组赴川黔对未来的成昆线和川黔线上的大桥桥址进行现地考察。我也参加了这个考察组。当完成考察任务之后，返回到重庆，乘船顺流而下，到达武汉。这一路是由大桥局的一位副局长全程陪同的。到武汉之后，由他安排了一艘船，带我们去武汉长江大桥工地参观。武汉长江大桥采用新技术建桥，我早就知道，只是没机会来。今天是一个大好学习机会，我认真的参观，以增加自己的感性知识。当时大桥桥墩的基础桩都已露出水面，有的基础支承平台的混凝土已经浇筑完成。工程进度比我们预想的快多了。龟山蛇山高耸在大桥两岸，像是一对高大的门户。这里建桥确实是一个好地方。我们只是在江面上参观的 ，遗憾的是没有见到久闻盛名的西林专家。

作者2011年在武汉长江大桥

　　武汉长江大桥，是新中国成立后，在万里长江上建设的第一座桥梁。这是一个大工程，毛泽东主席从大桥选址、施工到落成的全过程都给予了极大的关怀。

　　1949年9月，毛泽东在北平主持召开了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会议通过了李文骥、茅以升等联名提交的建造武汉长江大桥的议案。

根据中央人民政府的指示，铁道部成立了大桥专家组，委任茅以升为专家组组长兼总设计师。经全体技术人员勘测、钻探、设计、反复研究，并组织全国桥梁专家和有关单位进行三次大讨论，初步形成了武汉长江大桥桥址采用龟山蛇山线方案。

　　1953年2月18日毛泽东主席亲自登上黄鹤楼，审查选线方案。有关技术人员向毛主席汇报，选择龟山蛇山线的考虑：二山之间两岸距离最短，可缩短大桥长度；利用龟蛇二山作天然桥头堡基础，扎实可靠，可节省造价和缩短工期。两山间的长江江底，基本上都是坚硬的岩石，有利于固定桥墩。利用两岸的山势，增加大桥的净空高度，便于大吨位的船舶航行通过。听取汇报后，毛主席频频点頭，对此方案表示赞许。

　　1953年4月1日，经政务院总理周恩来批准，铁道部正式成立大桥工程局，调志愿军铁道兵团第三副司令员兼总设计师彭敏担任局长，武汉市委第一书记王任重兼任政治委员。

　　1953年7月，彭敏率中国铁道部代表团，带着大桥的全部设计图纸和技术资料，专程赴莫斯科请苏联专家帮助进行技术鉴定。苏联组成鉴定委员会，反复研究，予以完善。应中方邀请，苏联派遣，以康斯坦丁，谢尔盖耶维奇，西林为组长的28位专家组成的专家组来武汉，提供技术指导，协助长江大桥的建设。

　　1955年2月，在汉阳莲花湖畔进行管柱钻孔法试验获得成功。运用管柱钻孔法，需要大吨位震动打桩机，从苏联引进几台30吨震动打桩机。但武汉长江大桥需要90吨的，大桥局想尽办法也未能突破这个难关。毛泽东主席知道后，指示调集全国相关技术力量与大桥局共同攻关，终于研制出了需要的一系列震动打桩机，突破了大型混凝土管柱穿透覆盖层下沉到岩层的难关。大桥基础工程得以顺利进行。

　　1955年9月1日，武汉长江大桥正式开工建设。12月31日，长江大桥的重要配套工程，江汉桥试通车。毛主席为其题写了桥名“江汉桥”。

　　1956年5月31日，毛主席乘飞机从长沙飞往武汉，当飞临武汉长江上空时，他凭窗俯瞰长江，很多桥墩已经露出水面，他激动的连连说：“好看，好看”。飞机降落后，又乘“武康轮”溯江而上，巡视大桥施工情况。视察后，毛主席要求我国工程技术人员和苏联专家配合好，虚心向他们学习，一是要建成大桥，二是要学会技术。此后“建成学会”就成为大桥局的建桥工作方针。

　　1957年7月1日，中国共产党成立36周年纪念日。这一天，大桥最后一个钢桁架粱，安装到位，完成了合龙。

　　1957年9月6日傍晚，毛主席在王任重等陪同下，来大桥视察。健步走在大桥的公路桥上，详细的询问了建桥的有关投资等情况。走到大桥中段，停在涂有灰、黑、天蓝三种不同颜色的栏杆旁，问：“怎么漆三种不同颜色啊？”杜景云回答说：“我想要武汉三镇人民来选，哪种颜色好些。”毛主席笑了：“好啊！你们搞建设还不忘走群众路线啰！”，他又转身问王任重：“你是湖北的负责人，你看漆什么颜色好？”，王任重说：“我还没想好呢！”杨在田乘机请示：“请问主席，您说哪一种颜色比较好？”。毛主席不语，用手指了指兰天，又指了指江水。大家明白了，“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后来，武汉长江大桥的钢粱和栏杆等都采用了天水颜色相和谐的银白色。

　　 毛泽东主席 曾先后写有两首词，从中可以领会到他对 修建武汉长江大桥的期盼和建成后的兴奋的心情。

1927年春，毛泽东曾登上黄鹤楼，写有《菩萨蛮.登黄鹤楼》词：

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黄鹤知何去？剩有游人处。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

　　1956年5月31日，写下了《水调歌头.游泳》：

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今日得宽余。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更立西江石璧，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

　　大桥的建设能顺利进行的另一个因素，就是苏联专家西林的帮助。1954年7月，苏联派遣以西林为组长的28位专家组成的专家组前往武汉。大桥原设计是采用气压沉箱做基础。西林提出一种新的“管柱钻孔法”做基础。

管柱钻孔法，是苏联专家西林从苏联带来的新技术，在当时是属于世界首创，即使在苏联也尚未使用过。使用这项技术，可以将水下施工变为水上施工。不仅能保障施工人员安全，提高施工效率，还能降低工程造价。

　　 他说：用“气压沉箱法”下沉速度是以每昼夜几公分计算，而“管柱钻孔法”下沉速度是以每分钟几公分计算的。两种方法的优劣显而易见。

他认为“气压沉箱法”存在的问题，一是：水下作业环境差。施工人员在水下作业时，每下潜10米，大致相当于增加一个大气压的压力。而施工下潜深度与工人承受的压力、气体在血液中的溶解量成正比关系。当工人作业完毕后，回到地面环境，人体由高气压环境逐步转向正常气压环境。如果减压不当，原本溶解在血液中的气体，因体积迅速膨胀而形成大量的小气泡，减压越快产生气泡也越快，聚积量也越多。其中的氮气泡挤压血管，刺激末梢神经，造成组织缺氧和损伤，严重者还会导致死亡，这就是“沉箱病”。二是：长江武汉段，水深近40米。这个深度，在当时的作业环境和作业条件下，工人最多也只能在沉箱工作室，工作半个小时，加上进出的时间损耗，实际工作时间更少。施工效率低，进度缓慢。

　　按照国务院的要求，验证管柱钻孔法的可行性，1954年，在汉阳的莲花湖畔，建起了35个试验管柱，对管柱钻孔法的各个工序，逐项进去试验。正在这时，苏联政府知道了武汉长江大桥改变施工方案一事，派出代表团来华，名义上是来“审查新方案”，西林心里很紧张，对彭敏说：“我随时接受审判”。彭敏安慰他：“不要紧张，新方案是中国政府批准试验的”。

在滕代远、彭敏的支持下，西林带领的试验工作，经半年多时间，到1955年2月，取得成功，证明管柱钻孔法是可行的。1955年7月，国务院正式批准新方案。

　　桥墩基础，大都采用直径为1.55米钢筋混凝土管柱 ，嵌入岩层（石灰岩和泥灰岩）的钻孔深度为2~7米。每一桥墩一般用管柱30~35根。有一桥墩位于碳质页岩上，采用116根直径为55厘米的管柱，以高压射水和锤击，使管柱深入页岩约15~17米。

　　武汉长江大桥，全长1670米，正桥1156米，江中8墩9孔，每孔跨度128米。大桥上层是公路，桥面宽22.5米，相当于现在的双向4车道。下层为双线铁路桥。桥下净空可通行万吨巨轮。

　　1957年10月15日，武汉长江大桥正式通车。

　　大桥建设，用“管柱钻孔法”取代了传统的“气压沉箱法”，这是桥梁建设的新技术。《人民日报》曾在通车次日发表《管柱钻孔法前途无限》一文中写到“证明了大型管柱基础和管柱钻孔法在大桥上采用是最为合理的，是意义重大的，是一个伟大的革新”。

　　毛主席曾要求大桥建设者们，“不要忘记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西林就是其中的一个人。他顶着来自他们国家的压力，无私的将他带来的新技术交给我们，帮助我们试验成功，並协助建成大桥。这样真诚无私的朋友，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2015年5月8日，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俄罗斯期间，用“吃水不忘挖井人”来表达中国人民对援华专家的感谢，他特地提到了三位专家的感人事迹，其中之一就是西林。

　　前些年，前铁道部刘建章副部长，赴俄罗斯访问时，曾专程到家里去看望西林和俩布赫两位专家。

我国桥梁建设的发展

　　在武汉长江大桥建成时，毛泽东主席曾对建设者们说，要在长江上建20座，30座大桥。 截至2019年底，自四川宜宾以下，2940公里长江干流上，共建有桥梁115座。这早已超过了毛主席的期盼。由于我国建桥技术的不断变革和提升，不仅加快了桥墩建设的速度。而且在上部结构上也采用了很多先进结构形式，使主跨度大大的增大。在长江上的115座桥梁，其中斜拉桥57座、梁桥27座、悬索桥22座、拱桥9座。比如，2021年4月31日，武汉青山长江大桥通车。这是长江武汉段的第11座桥。青山长江大桥，全长7548米，主桥长1638米，主跨938米，一步跨过长江。这是世界上跨度最大的全漂浮体系斜拉桥，创下我国建桥史上又一个世界第一。全国共有公路桥梁80.53万座。目前在世界上已建成的跨径最大的前十名斜拉桥中我国占有7座、在悬索桥中占有6座、拱桥中占有7座和梁式桥中占有5座。均为世界领先。众所周知，高铁列车多数时间是在桥上行驶的。我国的八纵八横高铁网这么快就要建成，这就得益于我国建桥技术的不断变革和提升。目前，我国高铁里程为3.8万公里，其中桥梁已超过3万座，里程超过1.8万公里。

　　我国不仅跨江、跨河建设桥梁，现在已经向跨海方向发展。现已建成九座跨海大桥，其中港珠澳大桥全长55公里。舟山跨海大桥全长48.16公里。胶州湾跨海大桥全长42.23公里。在世界上已建成的前10名跨海大桥中我国占有6座。港珠澳大桥排名第一。

在跨海大桥建设中，我们的建桥技术也在不断的提升。比如在浅海区域，使用气压沉箱法，已经不用人工下去挖沙作业，而是用现代化的射水进行下沉。在深海中打桩，我们现在有了打桩船，比如，建设港珠澳大桥过程中，使用的（海威951）打桩船，可以直接将直径为1米和2.5米的钢桩和混凝土桩，从水上直接打进约82米深海底地层之中，创下了世界纪录。而且，这种打桩船，还可以根据海底不同的岩石特征，选择不同的桩种，非常灵活。

我国桥梁，在超大跨度的桥梁，深水基础，高性能结构体系等技术领域，均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海淀区人防办公室 朱秀文

2022年1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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