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筷子一段情

简双元

此图为网上下载 每年秋忙季节，我的面馆里，总少不了一些外地农民工的身影。 初来乍到的外地农民工们，虽然劳累了一天，饥肠辘辘，却少有饥不择食的。他（她）大都揣着出门人小心谨慎的心理，三五成群，沿街游看门店牌扁，转寻吃处。倘若进门，先是一番关于饭菜的价格、食材和做法的大致探询，然后几个相议一会儿，最后才定夺是否落座。如一顿饭后，觉得能吃饱吃好，尔后有可能成为回头客；否则，一去不返，过门不入。 今年秋天，我的小面馆又来了伙外地农民工。他们进门省略了饭前的一系列“打探”，坐定后便是一心一意的食客。究其缘由，却是一双筷子的情份。 九月份的一天夜里，小店即将打烊时，一个外地农民工模样的小伙子，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食品袋，进来用近乎央求的口气对我说：“老板，把你家的筷子买我一双吧！外面的饭店都关门了，小超市也没有卖的，要不我回旅店没法吃饭！”他的“普通话”虽然有些僵硬，但我还是听懂了。我随手取出两双一次性筷子递给了他。小伙子拿出手机准备扫码付款，我边制止边说道，不值钱的东西拿去用就是了。 小伙子连声道谢。看我友善、随和的态度，他又与我商量说：“老板，你这儿有开水，要不我借用你个碗，在这儿泡两袋方便面吃，你看行吗？”，看着单衣薄裳、冷得有些哆嗦的小伙子，再看他手里拎的食品袋，我随口道：“行吧！”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一堆切碎的猪头肉，一小瓶“板二”酒，还有我给的佐料、大蒜、小咸菜。饭给饥人吃，不大功夫，小伙子风卷残云，结束“战斗”。边抹嘴边说道：“你家的辣子够意思，小咸菜也好吃！” 小伙子起身拿出手机问我：“老板，收多少钱？”我说：“算了，有空来吃饸饹吧！” 连声谢谢，满脸感激，小伙子掉头走了。 次日夜晚九点多，一伙灰头土脸的外地农民工相跟扫码入店。其中一人摘下口罩满脸笑意地对我说：“老板还认识我吗？我就是昨夜那个...”我恍然大悟。 从那晚起，这几个同来武川捡土豆的农民工小伙子便成了面馆里的常客。后来得知，他们都来自四川大凉山彝族自治州，且都是第一次来武川打工。 每当他们来饭时，出于对这些背井离乡打工人的体谅和同情，我尽量满足了他们提出的名种服务需求。 他们自带外买的酒肉菜食，要我加热、佐料、装盘，要求我每碗里少盐、多面、多肉、多辣、多加蛋。当然，钱不少付。我自然样样殷勤照办。看他们每晚回来都要和家人通电话，我还专门找了带线多孔电源插座放在桌上，方便他们手机即时充电。我学着用蹩足的“四川话”和他们交流。他们居然玩笑地唤我“老乡”...... 看我闲时，他们也喊我上前凑会儿热闹。他们问我，哪里能买到可靠廉价的生话用品？最近的核酸检测点在哪里？武川去呼市怎样转乘车？......。我也问他们：“听说你们那里山高路险，交通很不方便，有的地方还有天梯，是吗？”他们说，过去确实是，我们的老辈们多数生在凉山、死在凉山，一辈子没走出过凉山。现在除了一些山高路远的小村寨还走天梯外，一般的乡镇都通了公路，这样我们才能走出大山出来打工谋生嘛！...... 那些天，每到晚上其他顾客散尽之时，也正是这伙铁打食客收工回来之际。如此，我家小面馆就成了他们消除疲劳、寻找开心的“包间儿”了。五大碗饸饹面，一大盘猪头肉，几样小菜，两瓶烧酒。吃得爽快可口，喝得酣畅淋漓。你笑怼我两句，我猛侃你三句。推杯换盏间，他们尽情地潇洒着、快活着。兴头来时，还要嗨唱一阵儿“康定情歌”之类的川曲儿...... 一位喝高了的小伙子端着酒杯指着另一小伙子对我说道：“老乡，这哥儿么今儿挣了500，媳妇在电话那头还亲了他一口噢！”，被取笑的小伙子也不含糊，回敬道：“你TM夜里搂着被窝还说梦话：‘媳妇哟，我挣大钱喽，你得好好犒劳一下子嘛！......”闻听此言，我老汉也仿佛“二两”下肚，脖子以上一阵晕乎。只好甩了句：“挣多挣少，开心就好！” 看得出，他们喝的是十几块钱一瓶的“老村长”，迸发出的却是和上千元“五粮液”一样的开心快乐。不禁让我感叹：快活真得不分高低贵溅，也无论四川、武川！ 就这样，一天下来的劳累在吃喝嬉闹中烟消云散了。 面馆里的烟火气，不仅释放了他们的谋生压力，也寄托了他们的缕缕乡愁，更抚慰了他们那一颗颗漂泊在异乡的心。 我的殷勤、友善、宽松，也赢得了这伙食客的好感和信任。他们把剩余的酒肉、准备带回老家的当地特产存放在我店里；雨天不出工时，除了过来吃饭还来喝茶闲聊打发时光。面馆不光是他们喜爱的食堂，似乎也成了他们暂时随意而温馨的家了。 转眼间，十几天过去了，到了完工回家的日子。 记得那天上午，他们来吃过早饭，寄放下各自的行囊包裹，徒步去县医院做了核酸。下午返回又吃了最后一顿饸饹面。 临行时，两个背着行囊的小伙子特意回身，用手机对着店前送行的我拍了个照。 我们相互挥手道别：“明年再见！明年再见！” 一缕惜别之情悠然在我的心头荡起...... 回头时，我依稀又闻到了满屋的烟酒气、又听到了满店的笑闹声...... 一双微不足道的筷子，一丝寒秋夜里的温暖，换回了一单利义双收的生意，牵出了一段似曾相识的情缘。 说实话，我不奢望“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道轮回，我只懂得“人来求我三春雨”的善心操守。 其实，行善不在大小，那怕是滴点的力量，贵在肯做，重在坚持。若能如此，你我都好！ 但愿，这个世界上能少些薄情、冷漠和绝望，多些热情、温暖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