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

孙洪文

（石河子卫校）

1985年，我们夫妻双双考上石河子卫校，老婆上医士班，我上公共卫生班。那年我31岁，老婆27岁，有了第一个女儿，4岁。

那时候恢复高考没几年，学历正开始吃香的时候。考上学校对我们来说，是天大的喜讯，我和老婆高兴的无法形容。

一个人学费2700元，两个人5400元，这些钱东凑西借，总算凑够了。那个时候，我和老婆每人每月都拿50多元的工资，两个人每月100元多一点。我和老婆算了一下，按当时的收入，多少年也还不清这笔借的钱，还有孩子谁管。原单位答应带工资上学，但因那一年考上的人太多，医院不给工资了，我们的生活费从哪里来？

（且末县政府）

这个学难上！

但还是心不甘，还是背着钱去了学校。在学校住了两个晚上，钱还在书包里，没有交给学校财务处。第三天，我和老婆背着钱，踏上了回家的路。走在路上，心在滴血，眼在落泪。看天一片苍黄，看地一片苍凉，辛苦了一年多的挑灯夜读，所有的辛苦付诸东流，心里空空荡荡。

有学不能上，心碎了一地！那碎银几两，多少人愁断肠！

刚好那年碰上南疆且末县医院招聘，失落之下，一抬腿一跺脚，应聘去了且末县人民医院。老婆和孩子坐着招聘的北京吉普车，提前去了且末县，我跟着搬家的车随后进发。

去且末县要路过若羌县，老婆坐着车走到若羌县时，在那里住了一个晚上。若羌县招待所的炉子是一个大方盒子，里面没有炉齿。想要大火时，把炉门打开，想要小火时，把炉门小开或关上。事后老婆给我说，好像到了原始社会，看着好落后。

（若羌县）

从若羌县再往前走，就是一片沙漠了，一眼望去茫茫无边。脚下的道路是石子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路的两旁是胡杨林，这种树有一个美丽的三千年传说，叫做活一千年，死了不倒一千年，倒了不朽一千年。在路上开着车走一天也不见一个人影，也见不到任何小鸟的踪迹。

这一路走过，老婆说似乎到了“天边”，回一趟家都难。老婆说的一点不错，我也有这种感觉，茫茫戈壁一眼望不到边，坐班车得走两天才能到，从乌鲁木齐坐飞机还得两个多小时。

走进县末县城，才看到了树，看到了鸟，见到了人。定居下来后，才感觉到这里的好处，工资高，生活水平较高，工作轻松压力小。

（戈壁滩）

当送孩子上学时，才感觉到学校的环境和教学质量令人担忧，这为以后调动工作埋下了伏笔。

到了且末县后，工资比原单位翻了一番，生活水平有了大幅提高。每逢过年过节发油发肉，一人一大桶油，一人十公斤牛肉，每年每人还发一只活羊。可以先把羊寄存到牧民处，想吃的时候由牧民宰杀，内脏和皮留给牧民，羊肉全部是自己的，确实过了几年好日子。

1986年父亲来看我们时，看着我们的日常工作及生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1989年秋季，一封寄往原单位的信，辗转多处到了且末县医院，打开信一看，是我在新疆医学院进修时，我的老师寄给我的，当时他们已经调到内地，问我们想不想回内地？其实我已经着手联系调动的事宜了，已经有了眉目，这样的话，我就多了一个选择。

（且末县医院大门）

我开始打请调报告，院长不同意我们走，软磨硬泡，院长吐了口：“走可以，调内地可以，本地不可以。”这是院长在将我的军，不想让我们走。我说：“好吧。”随即让院长在申请调动报告上签了字。

内地调令很快寄了过来，院长也只好痛快的派了车，我们夫妻二人领着两个孩子踏上了去内地工作的征程。

老婆所说的“天边”这个地方，我们离开了她。

在且末县我整整待了四年，因且末属于边远地区，允许生二胎，我们在这里有了第二个娃小姑娘，小姑娘的到来，让我们的生活增添了那么多的欢声笑语，让生活变得更加充实。这是不是天意，“天边”走一次只为让我们多个娃，再多一个让我们一辈子牵挂的娃，在原单位是不允许生二胎的。

（且末河也叫车尔臣河）

在且末县结交了几个非常要好的朋友，老王大哥两口，至今还经常联系，在我们调到内地后，他们知道内地计划生育抓得紧，还专门给我们寄去计划生育准生证。还有刘院长两口，胡大夫两口，蒋大夫两口，张大夫两口。这些朋友一直有联系，挺想他们的。

人这一辈子，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自己能控制的，有时候会觉得很无奈很无助。感谢这一路帮助过我们的朋友，感恩这一路伸手相助的贵人，也应感谢前进路上的困难与挫折，它要我们学会了坚强与面对，学会了勇敢。

只要我们对生活充满信心，只要心中装着爱，对家庭对孩子担当起责任，就没有跨不过的坎，一切困难都会留在身后，前面仍然阳光灿烂。

致敬以往的岁月，一路前行，不论晴雨。感谢亲爱的老婆，一路支持，无怨无悔，你的美丽与善良，让我告诫自己，要挺起男人的胸膛，护你周全。感谢孩子们，你们可爱的小脸，让我感知了父亲的责任与担当，让我坚强勇敢。

生活以痛吻我，我将报之以歌。

（且末河也叫车尔臣河）

后记：

上学不成，那种悲伤的心情跌落到谷底，一咬牙一跺脚，离开了从小长大的地方，去了遥远的地方。

当时的心情就如同这篇文章的背景，一个人站在雨中撑着伞，那种无助，那种凄凉，那种孤独，只有经历过才会懂得心有多痛，只有走过才能知道什么叫撕心裂肺。

那年上学，我的护训班同学也考上了几个，多数因经济条件放弃了就读，只有一位同学坚持了上学，三个月后这位同学命赴九泉，人财两空。

也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天下路千万条，条条都通罗马。换个角度换个思维看问题看事物，会得到不同的感受，不管如何选择脚下的路，只要在人生的道路上去努力去奋斗，都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且末县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