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红楼之薛蟠——呆霸王人生收支曲线走势分析图

在远方

夜上红楼之薛蟠

——呆霸王人生收支曲线走势分析图

薛蟠简历
中文名： 薛蟠
别名： 呆霸王
国籍： 中国
民族： 汉
出生地： 应天府
出生日期： 不详
去世日期： 不详
职业： 富二代
艺术成就：薛蟠体、“女儿悲愁喜乐”四字系列。
一生主要事迹：打杀冯渊、强抢香菱、娶夏金桂。

1、玩主薛蟠

《红楼梦》作者是个玩玉大拿，至少红楼前八十回的字，都是他精选和田玉为底料打磨出来的。个个珠圆玉润，三围波俏。随手一倾，大珠小珠落玉盘。它还具有药到膏肓的穿透力，别人去不了地界，他也来去自如。文字在他的手中，如高手抖空竹，或鸡上架、仙人跳、满天飞。一般写家学他那样的耍，不是脱臼，就是骨折。
真正的红楼文字，该骨感处骨感，该丰满处丰满。作者的卓识与才情全潜伏于“老婆舌头”里。推开红楼的大门，随时随地，你得正正衣冠，掸掸一身灰尘，以便恭迎妙语与卓识的大驾联袂而来。
这也得有个前提，你得交上入红楼的门票。人家可设有专职门卫。
但凡够上大作家资格的，通常都有两个表征：一是懂思想的慈善家，深度关注人类的命运，深入探讨人性的向度。文字细节上也会有淋漓尽致的展示（比如王尔德与列夫•托尔斯泰）；二多是大刻薄鬼，《红楼梦》的作者也不例外。黛玉说刘姥姥是母蝗虫（即时人所谓的吃货、多姑娘考贾府众爷们的试等等）。
博尔赫斯就是一个冷笑话大王：“1517年，拉斯卡萨斯神父十分怜悯那些在安的列斯群岛金矿里过着非人生活、劳累至死的印第安人，他向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五世建议，运黑人去顶替，让黑人在安的列斯群岛金矿里过非人生活，劳累至死。”；马克•吐温被安排9个不同肤色的小孩子，上台抱住自己的双腿，叫爸爸；而钱钟书这样挖苦周作人（陆伯麟）——“除了向日葵，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向日的人与物了”；鲁迅呢，他讥讽梅兰芳的戏是“梅毒”，说他的粉丝多是有缘故的：男人喜欢他是因为他扮女人，女人喜欢他是因为由男人扮；王小波在《白银时代》的开头劈头盖脸来了一句，“大学二年级时有一节热力学课，老师在讲台上说道：“将来的世界是银子的。”
一代经学大师王闿运、湘绮先生，他私下写日记刻薄过自己弟子齐白石：“齐白石的画还可以,诗则是薛蟠体。”王闿运是个才大志高、目无余子的怪杰。由于站错了队，只好去做名士。既做名士，心中块垒难平，非得有点惊世骇俗之举不足以自显，他那些话是嘲笑齐白石写诗水平低级。

这让齐大师很下不了台，除了胡适为他不平，说这很不公道。齐也自认自家的诗是第一流，画倒在其次。而我倒是局部同意王湘绮的看法。
何为薛蟠体？其相当于“打油体”。不讲究平仄格律，词肥义瘦。一个天生的诗歌绝缘体，却可以被成为一代诗体的开山鼻祖。红楼作者也算是牛到家了。

薛蟠这个富二代，家财百万兼不学无术，这样的主，最喜欢干的事是驾着鸟笼子，没事领着一群狗奴才上街去调戏一下良家妇女。“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指的金陵薛家之豪富，红楼第四回也道出了薛家的情况：“系金陵人氏，本是书香继世之家，家中有百万之富，现领着内帑钱粮，采办杂料。”（内帑，皇帝的私房钱，小金库），明确说出薛家做的是皇商生意。从明清历史来看，皇商发源于张家口，许多满洲人特别是许多满洲贵族在这里与明朝商人做买卖。“钱是胆子人是兽”。老舍当年有这样说过。有了钱作胆子，富二代薛蟠，走起路来像大螃蟹，横行霸道。
“高富帅”这只三足鼎，薛蟠独占了其二。富二代的富。他高不高，书上没表，略而不论；帅不帅呢？按87版与新版红楼，他是一个肥头大耳、面生横肉的“呆霸王”。说话时扬脸摇头，长得不是一般的不照，是非常不照。这其实是脸谱化，薛蟠应该是蛮帅的，有79回中香菱的话为证——“一见了你哥哥出落的这样。”

《红楼梦》作者肯定是一个大帅哥，估计宝玉的模样，就是他对镜子时的自画像。姨表兄弟，基因根子多肖妈。宝玉若是原版，他至少是高仿。他也最喜欢谈论人家长相，上至北静王，下至秦钟，就连最端不上台面的香怜玉爱一干人等，只要出脱得清俊的，一个也没拉下。

握有“高富帅”的两大件，薛蟠当然有找到美女的条件。至于不搭理他的，他还有一个更直白办法：抢。小说第四回，他跟着他妈进京时，一看到叫一个叫香菱的女孩子，长得好养眼，就想占为己有。这薛蟠见了美女眼睛就变数码的主，他对美女一惯奉行走过路过，绝不能错过的原则。

少妇版（左一）与少女（右一）版之香菱

香菱是甄士隐被拐走的女儿英莲。为抢稀有资源，冯渊被薛蟠打死，硬生生把香菱抢走。香菱位列太虚幻境薄命司副册的老大，她的一生罩上“有命无运”的劫数中。先是乳名英莲；而后薛蟠强抢为妾，唤名香菱；薛蟠娶夏金桂为正室，香菱遂改称秋菱。从这个更换姓名过程可以划分出了香菱人生的三个阶段，而每一个阶段总是这样的：这边刚看到希望的芽儿刚抽头，那边就有绝望的斧头来砍伐。
香菱单纯善良，处处透着沁人心脾的美感。儿时的香菱，“生得粉妆玉琢，乖觉可喜”，长大后的香菱，“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眉心长着一颗胭脂痣，天生一段韵致。她如刀郎的“爱是你我”中唱的那样，“就算生活给她无尽的苦痛折磨，她还是觉得幸福更多”的憨直人。毫无心机的良善，总自带着几分憨拙之态。
红楼第六十二回，香菱与小螺、芳官等五个小丫头玩“斗百草”的游戏，一群天真烂漫的女子玩乐嘻戏，已为人小妾的香菱仿佛找回了久已逝去的童年。香菱将手中采撷的小草形象地喻为“夫妻蕙”引来一群女孩的嘻乐。按香菱说：“一个剪儿一个花儿叫做‘兰’，一个剪儿几个花儿叫做‘蕙’，上下结花的为‘兄弟蕙’，并头结花的为‘夫妻蕙’”。香菱的憨直、认真劲儿，围着她的一群女孩打趣说她的“夫妻蕙”是编出来的，大概是自家想老公了。
这一小桥段发生在薛蟠出门在外时。红楼第四十七回，薛蟠挨打后，香菱把眼都哭肿了，把眼哭肿事。书中还有黛玉，她为宝玉挨打而哭的。即便薛蟠对她不咋样，她心里还是以德抱怨的。与她的良善相较，薛蟠这家伙根本不值得一提。其实这个也正常，在老母鸡的眼中，珍珠根本不算啥，它一点不如稻谷来得珍贵。他娶夏金桂之前，香菱已等价于“马棚风”了。

薛蟠娶的正室是“桂花夏家”的夏金桂。她生得颇有几分姿色，亦识得几个字，跟薛蟠一样，年少丧父，又无兄弟姐妹，母亲娇养溺爱，自己尊如菩萨，他人秽如粪土。薛蟠遇到夏金桂，等于雪狮子遇上了火。先软半边。薛蟠本是个喜新厌旧之人，面对着新媳妇，凡事未免尽让些，一月之中，二人还能打个平手；两月之后，薛蟠就败得一踏糊涂。这样折腾了一段时间后，薛蟠后悔娶了这“搅家精”，外头混久了，他颇知道一些兵法之道，惹不起躲得起，三十六计走为上。他从此便时常出门躲着夏金桂。
只可怜了香菱，夹在两个雷人之间，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生不如死。起初，香菱眼中的夏金桂，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有才有貌，典雅和平”，而真实的夏金桂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作者对她这位河东狮没留半点面子：“自己尊若菩萨，他人秽如粪土；外具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的极品。（顺便提下，作者是在这里运用了西方修辞学的矛盾修饰法（Oxymoron），《水浒传》二十四回中，也有类似的手法，比如书中说，“他家卖热烫温和大辣酥”。今天，我们也经常这样说，聪明的傻瓜、痛并快乐着等等。）
香菱的水灵出众，一见面就使她“越发添了‘宋太祖灭南唐之意’”——卧榻旁边，岂容他人安睡？仅凭香菱的名字是宝钗取的，且冠以一“香”字，她便认为这“香”只有自己独有的“桂”才能占有。她寻由头说：“若是菱角香了，正经那些香花放在那里？”凭此要香菱改名“秋菱”，还问香菱服不服。在过去，妻比妾地位高（娶妻得从正门抬进来，娶妾不能从正门，侧门抬进来。这一点皇室也不例外。据说同治帝的皇后，阿鲁特氏就说过"媳妇是从大清门抬进来的，请太后留媳妇的体面。”）官大一级压死人，一向良善的香菱只得接受这个无厘头的强加。但她太善良了，不知道这只是先锋的掠地，后面还有压境的镇压。
宝钗出嫁后，香菱失去了最后的保护屏障，她已经不是经历忍辱偷生的窘境，而是陷入了无处可逃的绝境。虽然夏金桂施毒计自焚身，香菱得以侥幸逃脱，而最终的结局，香菱还是难产而死，她是以坠入黑暗的方式解脱的。她这盆花，刚被移到薛家时，还得到主人心血来潮的几次浇灌，后来就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没了二，一就能独大？别看夏金桂那么会折腾，男权社会里，她同样也是一只小小牺牲品。起初，她以为自己借嫁人找到了靠山，谁知傍上身的是一座雪山。加之自带夏字牌的加热器，先是融化，后是冰凉。（未续待续）

吴家凡

负责融雪专项工作的夏金桂（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