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拿手好戏

七七

我见过父亲日渐佝偻的背，听到过父亲喃喃自语时抱怨着的渐趋模糊的双眼与逐渐听不太清声音的耳朵，感受过父亲的满头白发，也触碰过父亲那双布满老茧的双手，只有我知道，那是在爱我的日子里，岁月对他进行的洗礼。——题记 当我望向了全世界，父亲却望向了我，我是他的全世界，始终如此。 父亲有一件好“宝贝”，就是那陪伴了他十三年的摩托车。我们一家人出生在农村，也生活在农村，我的小学教育依然是在农村的小学校里完成的，直到我十四岁，到了该上初中的年纪时，父亲为了能让我受到更高的教育，他到处奔波忙碌，就盼着能将我送去这个城市里最好的初中上学。我不知父亲努力了多久，结果如我们所愿。可在城里读书唯一的坏处就是……这所学校离我家有十多公里的路程，而我上学时父亲生怕我迟到了，放学时又生怕我回来晚了，于是他用他的 “小毛驴” 带我度过了整整六年的青春… 　　那天的寒风刮得格外欢畅，我听父亲说前日下霜了，父亲一大早就唠叨着让我多穿点衣服，我心里却只可惜冷得不够，没有雪，无法见到大雪洋洋洒洒的北国风光，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带上了手套和护耳，毛茸茸的护耳得我整个脸颊暖融融的。我坐上了父亲的 “小毛驴”，父亲带我直奔学校出发。不幸的是，车子骑到半路突然不走了，父亲只好停下来查看一番，原来这辆 “小毛驴” 又撂挑子了——车轱辘坏了。 我看见父亲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向我说到：“妞儿啊，这时间我看是快要赶不上你上课时间了哟，这可怎么办哩！车又坏在了半路，这附近也不见有个修车的店呐！” 我见父亲围着这辆摩托车焦急的踱步，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得先想个办法把妞儿送去学校才行，可别迟到了才好啊…” “哎！有办法了，妞儿，你看这样行不，我先打个电话向你班主任说明原委，再让他宽限个十几二十分钟，咱稍微迟点儿到，再打个电话让你老妈骑辆车过来，我便立刻送你去学校，成吗？” 从父亲的语气里感受到了那颗焦灼的心。“成啊，您决定就好。” 我不慌不忙地回答着父亲。 　　…… 过了许久，我终于到达了学校，下了父亲的车，正小步慢跑着往学校门口奔去，又被父亲那响亮的一声 “妞儿” 给拉了回来。父亲将手伸进口袋，左掏掏，右掏掏，掏空了口袋才凑了五十元，父亲将零钱整理好，递到了我手中，嘴边还一边唠着：“妞儿啊，你别舍不得花钱，想吃什么就买，别只有盯着人家吃的份儿，你不用给我省钱，爸爸去那山林里捡点不错的木头，也能卖个好价钱。” 只是不经意间瞟到的父亲的双手被寒风 “打” 得通红，能够很清晰地看见父亲手上因每天风里来雨里去，而造成的几条血丝。我不曾对父亲说什么，因我知道，我若说了，他又该怕我担心了。 “行啦，你快去上学吧，已经不早了，我看着你进去。” 父亲脸上挂着一丝暖暖的笑容，语气温和的对我说着。 那日放学时，依旧是如往常一样，只要我一出校门，就一定能够看见父亲耐心等我下课时的身影，那个背影是如此的坚定，如此的温暖。 　　“妞儿放学了啊，快把外套给披上，骑车可冷着呢，别冻着了，上车吧。” 我坐在父亲身后，父亲头上的几撮白发“扑愣” 一下映入我的眼帘，我从没好好的观察过我的父亲，竟不知道在父亲四十几岁的年纪已然长出了好些白发！ 父亲就这么不厌其烦的送我上学，接我放学，无论春夏秋冬，无论严寒或是酷暑，风雨无阻，从未有半句怨言。儿时记忆里的父亲，特别伟岸，他总能将我扛在肩上逗那么几下，我却已经记不得从哪天起，父亲不再高大了，原来六年过去了，是我长大了，父亲也终于不再扛得起我了……他从未说过爱我，却给了我全部的爱。 　　那日听见父亲与朋友闲聊时说道：“哎呀这突然不用送女儿上学，我倒还不自在了，现在想想，送女儿上学也是一种乐趣啊。” 原来这些年来，父亲就像是我泪腺的开关，他按动了，眼泪就像大坝开了闸，再也收不住了。从前我会羡慕同学们的父亲会每天给她们一百元的零花钱，也会羡慕她们的父亲开着奔驰来送她们上学。殊不知，在我羡慕她们的时候，父亲是掏空了口袋里所有的零花钱递给我；在我羡慕她们的时候，是我的手如孩童般稚嫩的同时，父亲却只有布满血丝的双手掌控着摩托车的引擎。父亲发明了一份爱，我用它和生活过招。 父亲从未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水平，却让我上了全市最好的学校；父亲没有稳定的工作，只能靠捡柴火拿去市面儿上卖，从而为我谋些生活费；父亲很健忘，可在这六年里，我是几点上学，几点放学，他从不用刻意记起，因为他从未忘记。父亲很渺小，却也很伟大。 我总说要给父亲配个老花镜，让他看得更清晰一些，也曾说给父亲买个助听器，让他能听得更容易一些，父亲却总是说不用了，别花那冤枉钱。父亲总让我对自己好点，可他却不曾优待过自己。也许，无论过去多少年，只要我还待在父亲身边，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吧！ 　　父亲的拿手好戏，不是炒菜，不是修车，更不是会变戏法，而是在他生活十分贫穷的那几年里，却将我照顾得差点让我以为我也是个富家子弟；父亲的拿手好戏，是在每一个行动中教会了我如何生活；父亲的拿手好戏，是他对他的宝贝女儿永远怀揣着一颗热枕的心与深沉的爱。我的家庭很贫苦，我却过得很富足。原来我所认为的岁月静好，是有人在替我负重前行罢了。